仙人掌流泪,蓝蓝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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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蓝蓝蓝蓝的时候,朝霞散尽,淡淡的粉色逐渐透晰。云朵倚着蔷薇飘荡,四周迷离。

“哐铛!”,陶瓷的裂碎激烈绽响。暖暖用冷漠的眼神目睹那一盆仙人掌,翻惊摇落。一地碎瓷旁,泥土稀稀松松,散懒铺开去。而那株仙人掌垂着头,默读暖暖的忧伤。暖暖俯下身子,自言自语,为什么,别人都碎了,你却没有。难道你比谁都坚硬?可是,没有人回答她,四周出奇安静。

那盆仙人掌是梁以秀送给暖暖的。暖暖曾经问过以秀,为什么要送仙人掌给我呢?他应声回答,像你啊!

对于这种长满利刺的植物,暖暖是陌生的。可是以秀一脸坚定,他着一身晶莹的华羽,将它郑重地递到暖暖的手心里。暖暖接过手,内心夹杂。竟然是仙人掌呢,在他的心中,她不是玫瑰,不是蔷薇,她是一株仙人掌。想当然,她带着刺。

别的花朵渴求一切滋养,她不屑。而那时,以秀执意要做她脚下的泥土,为她耗尽所有。这株仙人草带着他们所有的记忆,带着他对她信誓旦旦的诺言,一心祈祷地老天荒。可最终,他还是疲惫了。故事的结束并不需要轰烈的理由。仙人掌只习惯孤独,时间久了,一切不再似绸缎般光滑。

精疲力竭后,他不再日以继夜地追随。他离开了,被泥土遗弃的仙人掌原来无法独活。以秀离开后,暖暖的心便不再暖暖。

青春究竟是什么,暖暖想。青春是无言的伤痛,是不了了终的他和她。是烟花绚烂后,一地的粉末。是华丽的袍子上污渍斑斑……

不久后,暖暖和以秀仓促相遇。抬起头,暖暖尽量用一种漫不经心的眼神瞥视。这一瞥,犹如五雷轰顶。以秀挺拔的身旁有一个女生。那是一朵无色的兰花,没有暖暖的丽色。不过,有温顺的痕迹。他最终还是选择让自己好好过。暖暖昂起头,骄傲地掠过。她是夏暖暖,她从不认输。

擦身那一芒,以秀微微别过了头。暖暖用清冷的目光直视,他却避开去。那一刻,暖暖看清了他眼里的闪烁。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可是,孩子从不承认自己犯错。

谁都明白的,有些事情,没有反悔的余地。

夏末,运动会的季节翩然来临。几乎所有的项目都被簇拥,除了3000米。操场绵长的跑道,在这种时刻有些可怕。班长一边一边苦口婆心,可是却没人响应。“七七可以!”一个悠扬的男声划破一片死寂。于是,所有的目光聚焦。田七七在以秀的鼓舞下战战兢兢地起身。以秀站了起来说,她可以的,七七可以的。他用一种很柔软的微笑。他的脸颊如同春日里绽开的花苞。暖暖坐在墙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暖暖也开始笑,她仿佛听见一阵群鸟滑落林间,发出撕锦裂帛的声响。然后,她也站了起来,她说,我也可以。

四周,吃惊,喧哗,此起彼伏。

暖暖直视着以秀,她清冷地微笑,执拗地挑衅。以秀的双眉带着忧愁的凹陷,他叹了口气别过眼去。

暖暖的好友微微拉了拉她的衣袖,暗自叹息。暖暖是真的伤心了,微微想。

运动会那天,天蓝蓝的,暖暖仰起头,看到一朵朵云,云朵如浪花般浮动。蓝色的天空,无奈地布满伤痕……

那头,广播开始频繁地报幕,周围人群骚动。对面,以秀用细腻的眼神与田七七对望,那么深情。忽然,心被挑了,一阵潮起潮落。暖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用力地绑紧裤脚。忽然,以秀走了过来。阳光下,他眼神薄凉。他说,你加油。微微拿着矿泉水在一旁冷言嘲弄,不劳您关心,您去关心您容易受伤的小鹿吧。暖暖抬起头,很生疏地笑。她没有应话,拉着微微昂头而去。对,她夏暖暖不需要他梁以秀小心翼翼的勉励,假得太廉价!

3000米,原本是件望尘莫及的事。报名,只为一口气。她亲眼目睹以秀对田七七说,你可以的。那么真挚一语,不是对她夏暖暖,是对田七七。心,已经凉透了。暖暖明白,曾经的曾经,真的已经擦肩而过。

起跑线上,选手们拥拥挤挤。暖暖身边是田七七。田七七的眼神冰冷,她使劲地用手肘将暖暖挤到身后。暖暖忽然发现,这个女生并不像她的外表般柔弱。3000米,没有个人跑道,没有清晰的起点,所有的人只能纷拥,推攘。就像一群人的爱情,有时真的很拥挤。暖暖淡漠的眼神扫过人群。人群里,眉目清新的以秀,像一朵闪眼的踟躇花,落落而立。此时,他的眼睛里只有田七七。他有十分的焦虑,却没有一分为自己。就那一瞬间,暖暖忽然想哭泣。

哨声鸣笛,选手们箭步如飞。暖暖卖命地跑,在一瞬间,超过了田七七。她可以输,但绝不能是田七七!很快的,田七七的身影划过暖暖的眼界。此时的田七七有一种很凌厉的表情,只是除了暖暖,谁也看不到。

她和暖暖忽前忽后地跑,这场比赛几乎成了她们的独场,不断地超越和被超越。这好像是一场一无止境的赛跑。暖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拼命,其实,早在赛前她就输掉了筹码。

忽然,暖暖的脚被绊住。一跌一宕后,只见两个帛锦般的身躯,摇转在尘土里。暖暖的脚肘疼痛如针锥。暖暖咬着牙不让自己落泪,而一旁跌坐着,嚎啕大哭的田七七。一小顷后,班上的同学纷纷围密过来。最先的是以秀,他看看暖暖,又看看田七七,一个生硬如石,一个柔软如柳。

谁也没有开口,可是田七七哭得天昏地暗。很明显的提示,她,夏暖暖绊了我,不怀好意。暖暖抬起头,望着以秀,她的眼神拥有铺天盖地的锋芒。暖暖在告诉以秀,她没有。忽然,脚肘一阵刺痛。暖暖紧紧皱了一下眉,疼痛忽然来袭。暖暖纯美的身影淀进以秀的眼里,在水光里一圈一圈荡漾。以秀俯下身子靠近暖暖,暖暖的身体忽然一阵轻微的颤栗。他说,你没事吧。暖暖的眼神从暗夜里连根拔起,那一瞬,倔强屈服了。

那一边,田七七的哭声突得划破天际。以秀转过身子向她望去,在暖暖薄暮般的眼神下,挣扎片晌,最终他还是走向了田七七。

田七七的眼泪就珍贵了吗,流出来的眼泪才有价值吗。可夏暖暖绝不会在梁以秀面前哭,即使,她心底里的眼泪已经涌动了亿次。暖暖咬着牙站了起来,疼痛蔓延着疼痛,她坚硬的身心早已溃不成军。暖暖拒绝一切的援助,挺直身躯,一步一步往前走。梁以秀和田七七的身影像是透明般被暖暖漠视而过。

暖暖漫无目的地走,耳边有群鸟疲惫的撕叫声,一切伪装的坚强像天空一般从蓝转灰。

脚下忽有一阵唏琐的声响,隔着雾眼看去,是一只绿绿的小龟。暖暖把它端到手心上。小龟的双眼无辜转动,它在暖暖的手心里很安稳。小乌龟,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暖暖说。有了你我就不会那么寂寞。小乌龟眨着双眼,欣然同意。暖暖把它贴近脸颊,一滴泪从她脸上蜿蜒淌落,在暖暖的掌心结出一朵纯白的花。她给它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她叫它小龟突突。

当乌龟受到伤害的时候,它会用盔甲来保护自己,坚硬的抵触只是害怕伤害,其实它有一颗柔软的心。它虽然有盔甲,可是它还是会害怕,害怕蔓延的孤单,还有四周一片,灰如死寂。梁以秀,你呢,你是不是也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