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之真相

乔峰

我是乔峰，曾经是乔峰。故事的转折点是那惊天动地的一战，不死鸟迎战天公子。其实那一战与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错就错在我不该带了阿朱去观战，我刚刚赎出来的阿朱，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赎出来的阿朱。

天公子的碧玉七星刀据传得自大理段家的段玉手里，不过七星刀到了天公子手里才算真正找到了主人。匈奴休屠王天公子南下中原就是为了荡涤尘垢，在赤县神州重建一个美丽的新世界。不过前提是杀戮，不破不立，因此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寸草不剩。九大门派各怀鬼胎做壁上观，雪山派终于派出了七星长老，被天公子一刀败服。最后不死鸟来了，被誉为最接近神的不死鸟。日后我知道他们大战三合，天公子三战三北，不知所终。我和阿朱看到的是第一战，在壶口瀑布。如果命运让我重新选择的话，我不知道会不会再选择去。天公子使出了自创的绝招——千刀万斩之斩经绝。没有人能接下那一刀！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今天。不死鸟也不能，就算他是传说中的凤凰转世，高怀羽。可惜高怀羽不止有凤凰翎，他还找到了一把刀，青龙偃月刀，更可惜的是他竟然练成了自李寻欢退隐之后绝迹江湖的风云第一刀！天公子战败！可能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刀气带起的一块砾石会伤了一个人。

那不是一颗流星！我想阿朱一定是这么也想的，她在第一时间躲在了我的身后，我在第一时间卧倒。于是她受伤了。我带着看上去奄奄一息的阿朱四处求救，连跑了八十九家医院，都是先恭后据，在得悉我身无长物以后。最后我忍无可忍在夜里打砸了一家药店找了些急救药物。从始至终，街头巷尾的要饭的都冷冷的看着我的一举一动，说不尽的讥诮。就在不久前，我刚刚通过喝酒划拳赢来了要饭帮的帮主职位。我们从来都是这样决定的，分曹射覆我们是不懂的，永远不会懂。可是我为了这个女人私自动用了帮里所有的存款，不久不久前，法律专业人士管这叫挪用公款，为了给阿朱赎身。于是我被开除出帮籍，带着阿朱流落江湖，辗转流离之后，我终于找到了我的前途，塞外牛羊，到人烟稀少的关外搞点畜牧业。偏偏天公子在这时入侵中原，我忍不住拉了阿朱去看，结果祸事来了。

我被抓到了监狱，肖申克监狱，我绝望了，就在不久前我为了避免这个下场而伙同帮里的会计徇私舞弊，没想到我还是来了。我看了看身后面容憔悴损的阿朱，款款深情，只怕是来生再见了。可是我比较好运，流年大吉，天公子手下十二门将之一的朱狫打破了肖申克的围墙，我们四散逃走。顺便说一下，朱狫其实是猪狗的意思，当年褚遂良上疏阻止武后册立之时，媚娘忍不住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大喊何不搏杀此狫！这个自称是朱熹后人的人，虽然继承了先人祸国殃民的品质，却没有道貌岸然的一点点伪饰，而且后来还做了东北王，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话休絮烦。脱身后我直奔雁门关，我和阿朱生死相约的地方。我等了七七四十九天直等到雁门关最后一双大雁离去，她还是没有来，来的是一群人，一群商客打扮的人。领头的人说他们是东北的参客，打算到中原去贩卖野山参的。我说现在中原物价飞涨，米珠薪桂，连饭都吃不起了人参肯定卖不动。他们吃了一惊，当晚扎了几顶帐篷暂时住下了。参客，我不知道真的参客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他们决不是参客，因为没有参客身上会带着刻着如朕亲临文字的东西。当晚我看着西天的残月，月如钩，勾起我的百感交集。她为什么不来？她到底在干什么？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领头的人问我为什么这么伤感，我告诉了他我的故事。听完后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说：大兄弟，缘分啊！我们都是被至亲的人抛弃，只不过一男一女，他是被亲兄弟暗算。

他姓李，叫人民，为了避李世民的讳。他本来是内定的继承人，结果他的两个兄弟暗算他，在玄武门，他反暗算不成，于是就跑了，带着自己最得力的部下，没有挈妇将雏。有缘千里来相会，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焚香结义，日后我们结义的地方被称为焚香谷，而且我听少陵野老告诉我另一个版本的传说。李人民是老二，侧室所出。王位继承的传统是嫡长子，而众望所归的是老三，但是李人民想继承王位，于是在玄武门埋伏暗算自己兄弟，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抛弃妻子弃甲曳兵而走。我说人们在取得成功以后一般是比较喜欢饮酒相庆的，比如结婚生子乔迁烧炕之类的，而且成功越大喝酒越多。一般而言喝酒越多是越容易醉的，可能现在盛京里已是杯盘狼藉。李人民目光如豆，发出微弱的光芒。好兄弟，有劳你去侦察一下。我兀自犹豫，四周明晃晃的刀光剑影告诉我退路是没有的，我只好答应了，并和他签订契约，事成之后分我半壁江山。定契约，分丹符，以后我们就叫契丹。

从雁门关到盛京直线距离大约不到42公里，我一路跑去，相隔十里就闻到冲天酒气。于是我点起狼烟。狼烟一起，江山有望，这是我们的约定。我不能肯定盛京里的人是不是都醉了，无所谓。如果醉了，我就成功了，如果没醉，他们就成仁了，我都是赢家。在我的一生中从来都是我戏弄别人，没想到竟然会被一个丫头戏弄。李人民带着他的乌合之众杀奔盛京。我不知道盛京里的人喝了什么酒，反正死猪似的任人宰割。天亮以后除了雁门关外的人以外已经没有男人了。于是李人民阴恻恻的笑着，阴恻恻地看着我。现在丹墀残破衰草离披，百废待兴需要的是什么？钱！你有吗？李人民看了看自己肚兜里的几棵手指长的假人参，说我有，这个。我摇了摇头，指着地下的尸体，然后指了指中原。李人民耗尽了最后一个脑细胞也没想出我的所指。我暗自叹气，你这点智商以后怎么跟我斗。在要饭帮选拔大赛上我连赢了四十七把，没有人会连续四十七次走运的。

我带着国库最后的一点积蓄和成吨的猪肉赶到雁门关。由于我在哪里也待了些时间，关头多少对我有些熟悉。我说我是来卖肉的，猪肉。关头摇了摇他肥肥胖胖的脑袋，说是传言塞外牲畜口蹄疫风险很大。我推出了一千两雪花银，关头小眼睛开始放大，我试试看。事成之后分你五成。关头的眼瞪得比牛眼还大，忽然道口蹄疫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经常吃猪肉。我笑了，带着真金白银。关头来给我接风也是践行。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他自斟自饮，就在酒酣肝胆尚张时，一个年轻人破门而入，当着众人的面捅了关头百余刀，从天顶百会直到足底涌泉。猪肉荣，我是来夺回阿紫的。

少年叫游坦之，青梅竹马的娃娃亲阿紫被猪肉荣抢走，一直在等今天，是我给了他机会，猪肉荣大概没有听过假途灭虢的典故，就算听过了，至少也没往心里去。他拿着杀猪刀捅死了猪肉荣上上下下二十三口，带着阿紫来辞谢我。紫色的鞋子，紫色的长裙，紫色的唇膏，紫色的眼影，连头发都是紫色的，怪不得叫阿紫。外面传来吵闹声，有人来捉拿游坦之了。本来官府对这种丧心病狂的杀人犯是敬而远之的，谁也不想惹祸上身，可是死的是他们的狐朋狗友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们至少得惺惺作态，要不然以后他们自己人怎么见面。游坦之无路可逃，准备死战。不过他考虑了一下后接受了我的建议，毁容，然后带上铁面具，没有人能肯定他就是游坦之了，不久后人们习惯叫他钢铁侠。阿紫则留在了我的身边。我问她为什么你不走？她回答说我的妈妈是包租婆，他的爸爸是屠夫，这两样我都不想干，所以我留下来。阿紫！我饮下了第一口酒，只有所有事情结束后我才能好好喝酒。回去给我做南院王后吧，如果你背叛了我，我冷冷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些什么，怎么做……

从此以后我就是南院大王，所有的奏折都得先经过我的批阅。所有的财产都由我掌握，至于李人民，我至少还给他留了一个院子和一顶王冠。我不再是乔峰，由于我像极了曾经的萧太后，于是我就叫做萧峰。

阿朱

人人都叫我阿朱，其实我不叫阿朱，很少有人知道我的名字，仙儿，林仙儿。之所以叫阿朱，是因为我被一个姓朱的恶少霸占，朱重九，朱重八的儿子，他这样叫我，他叫人这样叫我。他的祖上遭过瘟疫，几乎断子绝孙，但是朱重八却白手起家，成为勤劳致富的典范。过程是这样的，他取了一个又老又丑脚又大的出奇的大龄未婚女性，没有人娶她，即使她爸爸是建设集团的，没有人忍受得了她的外在丑和内在丑。朱重八忍了，所以他发家了。他揽下了一个工程，江南的一座水库，首先，他没有发过工人一分钱工资；其次，水库工程偷工减料；第三，水库未建成就崩溃了，两万工人的保险金落到了他的手里，这就是他所有财富的来源。他的岳父、岳母以及原配大脚被抓了进去，判了死刑，他却逍遥法外。等到风平浪静之后来到中原，做了个员外。我的父母也是得瘟疫死了，别人这样告诉我，我不知道得瘟疫的人是怎么死法，也不知道近在咫尺的我为什么没有被传染，但是我知道瘟疫应该不会让一个人全身二百零四块骨头无一完整。

朱家的势力不大不小，刚好能遮住芙蓉镇这块小地方。芙蓉镇最独一无二的地方就是附近的监狱，第八监狱肖申克监狱。我以为此生无望了，只是没想到生命中的转折点竟会落在一个要饭的身上。虽然是要饭的头头，但也是要饭的，就像是不存在的独角兽也只有一个角一样。起因是要饭帮在芙蓉镇最偏僻的地方举行选举大会，朱重九和一批喽啰去收保护费，结果被乔峰带着一群本就是地痞流氓出身的要饭的给暴打一顿。朱重九爬着回到老窝，朱重八怒了，刚要打电话叫人，乔峰带着人已经来了，在三光之后扬长而去。而我作为乔峰的战利品给带走了。当然他不会这样说，他会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说是救于水火，拔诸荏席。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形象顿时树立起来。可惜，他们忘了几件事。第一，强龙不压地头蛇；第二，朱家的人虽然都是杂碎，但是能杂碎了这么多年，毕竟是有两把刷子的。朱重八是朱狫的干儿子，虽然朱狫比他年轻二十岁。朱重八告诉了朱狫，朱狫叫来了一个人，白发魔女。

江湖上很少有人见过白发魔女，更很少有人希望见过她。她的美貌在天下排名至少前十，不过她的狠毒至少排前五。肖申克就是在她手里由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监狱一跃成为第八监狱的，而且很多死囚宁愿去前七个监狱也不愿到肖申克。竖着走进肖申克的囚犯，从没有人活着走出来，下场最好的一个坐着轮椅打着吊瓶插着食管，已经成了活死人。乔峰看到自己三生有幸见到白发魔女后激动地哭都哭不出来了。他不怕死，不怕别人死，对自己的死亡是怕得要命。于是他跟朱重八签订秘密条约。要饭帮虽然是要饭的，但是也有自己的帐户，由副帮主掌管，副帮主是投票选举的，一般是德才兼备的人。至于帮主为什么不这么选举，是叫花子们觉得有失体统。不贪财的人可能有，不爱钱的人也可能有，但是不多，很显然，朱重八不是。乔峰找到了康敏，要饭帮的会计，副帮主的夫人。商量了一会，二人一拍即合。康敏将所有的资金调走，条件是她抽三成。至于原因，她当时觉得白愁飞挺有发展前途的，没想到他到西区扶贫，结果以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浩然气概入了要饭帮，于是他成了要饭帮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文凭超过小学水准的人。可是苦了康敏，康敏很漂亮，从小到大就是什么什么花的，她可不想一辈子呆在要饭窝里，她早就想找机会远走高飞了。

一切都很顺利，可惜，多了一个人。全贯清，要饭帮唯一一个百袋长老。根据要饭帮的规矩，家族里每一代人加入要饭帮就添加一个口袋，从全真道开始到全贯清已经是一百代了。全贯清垂涎康敏的美色，每每在白愁飞出去跑业务的时候偷偷溜到白家伺机勾引康敏，而且他为了窃玉偷香偷偷摸摸地打通了一条通往白家的地道，成为日后闻名江湖的地道战的滥觞。这次他偷偷地由地道潜入白家时听到了乔峰和康敏的密探。本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对乔峰以权谋私的行径还是持理解态度的，但是可恨的是康敏竟然在言辞之间透露出早就对乔峰心有所属，并因此严词拒绝全贯清的不正当请求。全贯清双眼喷火咬碎钢牙，一个恶毒的计划油然而生。

在我们得手不久后，收到了全贯清的请柬，大意是神目如电，我们暗室亏心的所作所为尽在他掌握之中，要求吃五成，作为封口费，七月七日到断头谷交易。乔峰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怀揣着蓝色的匕首上路，鱼肠，据说这就是荆轲用来刺秦王的凶器。可惜，鱼肠虽毒毒不过妇人心。乔峰本打算轻而易举解决掉全贯清的，然后给他安排个隆重的追悼会，没想到全贯清棋高一着，早早将要饭帮的头目聚集在断头谷。可惜，他还是低估了乔峰。乔峰能够登上要饭帮帮主的职位不仅仅是运气使然，传功长老每次逛窑子都要他穿针引线，执法长老暗地里大吃大喝都有人买单，其余长老有的需要乔峰的酒，有的儿子被人绑架是乔峰给救回来的，当然乔峰私下里告诉我很多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六大长老有四个站在乔峰这一边，还有副帮主白愁飞。

就在我暗自庆幸的时候，一顶轿子来了。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男人，永远不应该低估一个女人，特别是嫉妒的女人。康敏小巧玲珑的手从轿子里递出来一把扇子，一把普普通通的扇子，不过乔峰面容惨变，他不知道白愁飞送他的扇子为何会无缘无故落在康敏手里。一切尽在不言中。白愁飞脸色苍白，用大力鹰爪手捏碎了十二重楼，这是武侠里习惯的说法，其实就是喉咙。白愁飞宅心仁厚，从不轻易出手，更未开过杀戒，没想到他杀的第一个人会是他自己。终于他们有机会有契机绝地反击了，那些被乔峰要挟的人。现在的局势是，恐怕乔峰说什么别人也不会信了。于是乔峰惨败，聪明反被聪明误，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对我而言未尝不是好事，毕竟从一个巅峰时期的乔峰手里脱身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和康敏至少有两个相同点，一是漂亮，倾国倾城有点夸张；二是不愿意将绝代芳华遗落在一群要犯的中间，这可能就是虚荣吧。

乔峰说要到塞外牧马放羊，天下之大凭他的本事何处不能容身。他忘了说一点，我的仇怎么办。我不会让朱家颐养天年的，绝对不会，朱重八永远不会有机会含饴弄孙的。于是在砥柱山观摩了天公子与不死鸟一场旷世大战时，我不小心被飞溅的砾石所伤，其实不过是皮肉伤罢了，如果真的要命的话，天公子和不死鸟不会见死不救，因为他们不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死在他们手上，至少因为我还不配。乔峰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被我骗过，没想到最终还是进了肖申克监狱。我是个绝情的女子，不过我还是去了雁门关一趟，在一块石头上刻下了数行文字。然后我回到中原，下江南，去找南慕容。

其实我早就留意他了，姑苏慕容复。在乔峰失势以前他就找过乔峰，说是他有财力，乔有人力，两人大力合作，收拾河山指日可待。看着慕容复高大帅气的外表，我已芳心暗许。燕京大酒店，听说这是慕容复的一处资产。当我少女怀春一般来到姑苏慕容传说中的燕京大酒店时，我的心都碎了，像一颗颗滴下的泪珠被现实给砸碎。所谓的燕京大酒店，其实是座小饭店，如果往最好处说的话。事实上是一座小木屋，由几块木头板子搭建起来的，外面用粉笔写着歪歪扭扭的一个字：燕。我可能不知道，这是当年建筑工地在附近的时候慕容复带着四个手下临时搭建起来的，工地发不下工资半途停了，如今更像是断壁残垣。我刚刚骗了一个男人，转眼间又被男人骗了。欲哭无泪！一个婉转的声音问我要吃饭吗？这是我第一次见她，阿碧，因为她脸上有块巴掌大小的绿色的胎记。

慕容复给了我最高规格的接待，缺了一脚的木桌上甚至有白白的大豆腐，和着几段绿油油的长葱，这大概也是他们一穷二白的一个佐证吧。翠袖殷勤，阿碧从塑料袋里挤出近乎无色无味的散装白酒，慕容复一边喝着一边给我介绍他的手下。除了阿碧他还有四个手下，号称小四大恶人，为了与天南大理段家的四大恶人有所区别。他们一个长得像包子，一个吹嘘自己能懂鸟语，不过我觉得他说话像鸟语；一个长得我宁愿在江上遇见大风大浪也不愿再看第二眼，另一个好似是水鬼出身，儿时救过慕容复一命，在太湖边上。难得慕容复在如此境遇之下谈笑自若，甚至还在大放厥词自己的宏图大业，说是太湖边上本来由他们慕容家开垦了数十亩荒地，近来发水给淹没了，政府说是要补偿补偿，银行卡都给了，就等着领钱了。我暗暗叹了口气，仿佛在听一个童话，我有个同学雪灾时候什么都没了，结果每家发了十块钱，说有救济粮，结果去领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我的仇恐怕时没得报了。慕容复见我实在提不起兴趣听他夸夸其谈，终于说了一点有价值的信息，他说他有一个有钱的亲戚，在杭州，姓王，叫王百万。

王语嫣

王百万是我的父亲，我姓王，叫语嫣，语笑嫣然的王语嫣。我在一张张烧着，情书，一纸纸情书，落款姑苏慕容复，曾经的我的最爱。纸笺落在壁炉里，发出丝丝的呻吟。我静静得看着，火苗跳跃着吞噬一切，静静地听着。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七岁那年春天，正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最好季节，他母亲据说时我母亲的阿姨的同学的邻居的表舅的妹妹的干儿子的什么人。慕容复的父亲由于做生意赔本上吊死了，这让我倍感自己父亲的优秀。他母亲带着他逃到姑苏，用变卖的家产买下了一些地产，并成立了一家大酒店：燕京大酒店。可能我母亲和很多人犯下了相同的错误，误以为燕京大酒店乃是燕京集团多样化投资的产物，比较热情得接待了她，甚至为我们定下婚约，当然这里面也有慕容复的因素在里面。他的确长得可以，剑眉星目，面如冠玉，朗朗如日月入怀，我们都是这么以为的。当他愤然爬上芙蓉树为我掏下一窝斑鸠蛋时，他的背影在当时的我看来是多么的高大。在我的大力坚持下，母亲同意了这门亲事。哦，忘了说父亲了，家里的事从来都是母亲做主。本来王百万只是杭州西湖边上一个摆小摊的，自从娶了我母亲以后，家境日盛。我母亲叫王熙凤，她入门以后烧了三把火，第一把烧死了七个做工磨蹭的雇工，第二把连烧了七十三家同行，从此以后杭州所有进出口贸易都要抽取三分半，人称六分半堂。至于第三把火，很少有人知道，或者说很少有人会或者敢说出来。不过有一件事情时可以肯定的，大陆的黑帮若是没有白道罩着是不可能做大的。

定下婚约以后母亲，也就是路人皆知的王夫人，派人去调查姑苏慕容家的背景，结果发现了真相。我不知道母亲生多大的气，我只知道那天，有生以来第一次，我看到母亲宛如登徒子好色赋中描述的俏脸竟然成了酱紫色。然后，不久以后，噩耗传来，慕容夫人一天在太湖边洗衣服时不慎失足落水，并成为近五百年来第一个失事的人。太湖一向太平，要不然也不能叫太湖了，太湖边上一向很安全，水很浅，人很多。虽然母亲对慕容家冷眼相看，但是我还是对慕容复，用他的说法应该叫表哥一往情深，只为了那一刻那高大伟岸的背影。我们之间保持着频繁的书信联系。从刚开始的拼音漫画到书信体再到打印体，最后则是短信电话乃至上网聊天。我像每一个怀春少女一样在每一个季节做着同样的春梦，与白马王子在阳光白云之下徜徉。当然，慕容复与我同行时每每能为我搏来艳羡的目光。我们一起逛街吃饭买东西，然后，家里来人把我拖回去。没有人可以违背母亲的意志，父亲不能，我也不能，哪怕我是她最疼爱的女儿，唯一的女儿。她说有一天我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幸福。等那一天来临时，她会给我自由选择的权利。我一直不相信会有那一天，直到我进入大学。

在大学里，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爱情，也要吃饭，无论多么伟大的爱情都是这样。当我和慕容复一起在公园里你追我赶的时候，可能不用考虑很多，但当我知道房子、汽车、钻戒之类的时候，我就不得不考虑了。我一直不相信我会变心，可是我变了。我才知道，原来女人比男人更不可靠。在送我到学校后，母亲对我说：上大学的目的就是钓金龟婿，曾经有一个人做得很好，她得到了海洋之心，世界上最大的蓝宝石，如果你做到的话，你也会得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的。当时我没有说话，不过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一定会的。我挽了挽自己的长发，看着地上的倩影，曾经我怀疑过这个故事，关武圣为了怕貂蝉红颜祸水妨碍自己带头大哥的事业，半夜三更提着青龙偃月刀去弑花，结果看到貂蝉临晚镜，对月梳妆的婀娜背影，竟然不忍下手。当然，最后他做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道貌岸然的带头大哥也故意把他安排到一处腹背受敌的死地。我很有自信，语笑嫣然的王语嫣，天下比我更漂亮的女子绝对不会超过十个人。排除幽禁在虎跳峡的鱼美人鱼玄姬、被金光圣母石化的石观音、心如蛇蝎的金钱帮上官小仙、与方天赐海誓山盟的千山雪雪里红、以及不食人间烟火据说是七仙女下凡的散花天女，和我一样漂亮的不会多过五个人。而且，我知书达理，而且，我女工犹精。没有理由我会做不到的。从那天以后我再没主动和慕容复联系过，对于他的殷勤我也是渐行渐远。

学校里的男生让我感到不堪入目，不知道是不是在高考的时候发愤图强透支了下半辈子的精力，一个个让人感到未老先衰。在第一个周末，我出了浙大校园，莲步轻移，来到西子湖畔，绿杨阴里白沙堤，传说中故事开始的地方。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杨柳依依，千丝万缕，竞惹春情。垂绦争相摩挲着我的脸颊，鱼儿争相跃出水面亲吻我的柔荑，我展颜微笑，似乎风儿都愿意为我止步，花儿都为我飘摇，更不用说是人了，连女人都舍不得错过我的脸容。然后，他来了。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知道他手里的折扇扇骨是象牙的，错不了，耳濡目染家境熏陶之下我对这个还是比较了解的。他穿的衣服是名牌，如假包换的名牌，是蜀地的锦绣织成。他腰间的玉带至少有十七块玉诀，没一块都足以买下一千个少女的心。还有他手上的戒指，乾坤清光戒，至少三百年没有人见过了。远处停着一辆加长林肯房车，车外面两个人的眼光自始至终停留在两个人身上，一个是我，一个就是他了。我侧身笑了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领如蝤蛴，齿如瓠犀，把最美丽的剪影留给他。他好似看得痴了。坦白说他长得一般，比慕容复差远了，不过他身上的东西弥补这点差距是绰绰有余的。许多年后，我收到慕容复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是名贵的薛涛笺，上面只有两句话，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没有落款，我知道那一定是慕容复的。

他用最烂俗最低级最没有趣味的搭讪方式开始这段故事，不过一切都随着珠光宝气而变得意味深长。我相信这世上没有人能拒绝的手有三种，一种是天公子、不死鸟等人的手，他们的手象征着权力，生杀予夺的权力，从来都是他们拒绝别人，从来没有人敢拒绝他们；第二种是鱼美人、雪里红、上官小仙等人的手，很少有人拒绝他们，因为没有人想拒绝，很不幸，我应该算是其中之一；第三种就是现在的这只手了，虽然保养的很好，但是并不漂亮，并不好看，一般女人不会拒绝这只手，因为掌心有一样东西，钻戒，七克拉的钻戒。我很脸红很羞赧地侧了侧身子，没有接过来。反正他人都是我的了，我又何必急着去拿这枚钻戒呢。我姓段，单名一个誉字，他自我介绍。碧玉七星刀，他已经死了，死在天公子手下，碧玉七星刀也成了天公子的物产，谁让他不自量力去单挑哥舒呢。大理段家，王世子，那是过去的我了，现在我已经是王储了。他这句话说完，我知道这辈子我死心塌地地会嫁给他了。富甲天下，大理段家，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去做王妃，更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去做王后。

我和他一起回学校，他说我学校挺不错的。我问他在什么学校，他说他之前还在考虑去哪个学校，现在已经决定了，明天我就会在同班同学里找到他的名字。我叹了口气，他说的没错，毕竟这个世上能拒绝金钱的诱惑的人已经不多了。休屠王天公子是，新城高怀羽是，剑痴楚狂是，很明显，各大高校的校长是不是的。可惜他失信了，当天下午他就坐在了我旁边，至少有十个普通学生从没有见过的学校里的人物送他过来的。我说你失信了。他笑着说你想怎么惩罚我。我说让你坐在我旁边。然后他就做下了。我不知道他有什么魔力，我只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凡是想做的事从来没有失望过，我们去看电影，无论多么火爆，排队的人多长，我们总是轻而易举地坐在最好的位子上。每次我想要的东西，哪怕是别人的，总是会按时出现在我面前。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说段誉的好，没有人说他不好。在我过生日的时候，有个男生冒昧为我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争光辉。段誉和我一起抚掌而歌，不过那夜以后再没人知道他的下落。慕容复来找过我，一次，一次以后就只有偷偷给我发短信了。

然后贼心不死的慕容复去找我妈妈，王夫人，铁娘子，虽然当年我们不是指腹为婚。我妈妈说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一定会的。慕容复傻笑着走了，他知道王夫人一言九鼎，从未失信过，不过他大概没注意到一件事，我妈妈没说什么时候会给他交代。我从绘着琴鹤的屏风后面走出来，母亲没有回身，淡淡的说：上大学的目的就是钓金龟婿，你很好地完成了。然后转身去了琅嬛，当铺。我母亲是个很少笑的人，段郎是极少让她展颜的人，毕竟，王家虽然富甲一方，但比起富甲天下的大理段家是小巫见大巫了。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说但又不知该不该说，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说出来。慕容复虽然不是个好人，但对我还是不错的，尽其所能。使慕容复臭名昭著的那个晚上，有些冤枉了他。那天他派了一个很是漂亮的姑娘来约我，浓妆艳抹，嘴唇像是丹顶红的颜色，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阿朱。慕容复下定决心掏出他仅有的所有的积蓄，请我吃烧烤。他已经尽力了，我想，他还能给我什么呢。但是我确实不太习惯吃这个了。我已经习惯了别人把精挑细选的鱼翅一丝丝递到我面前。慕容复吃得津津有味，最后他央求我重新回到他身边。我说你等吧，然后段郎出现了，我当然早已闻道他身上淡淡的女人香。我问你来了多久了，他说足够久了。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我看到慕容复疯狗似的扑向段郎，把身边要犯的秃头老人给吓了一大跳。段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拦腰抱起给扔到井里。传说有一年大姜的价钱不错，于是农民伯伯宛如群蚁附膻，蜂拥而上，他们不知道这个样子永远不会有好行情。这个路边的井恐怕就是用来存放鲜姜的。当时我真的慌张了，金钗委地，花容失色，扑到井口。慕容复仰天狂笑，不顾段郎的跟班雨点般招呼到身上的老拳。然后我就跳了下去，慕容复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死命挣开束缚过来救我。我看着他，觉得他很可怜。我不像是个会殉情的女子，过去，现在，将来。我之所以跳下去，一是因为我知道这种井一向不深，二是我已经听到段郎的呻吟声了。冒着扭伤脚踝的风险仅仅俘获段郎的心，值得了。可惜，让我失望的是我竟然没有扭伤，但我还是尽力做出痛楚的样子。我知道这是一种别样的美。就在那里，我们发生了以后被称作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的故事。

很久很久很久以后，我独守空闺，空荡荡金碧辉煌的殿堂，壁炉里的火焰放肆地舞动，仿佛发出丝丝的声音。我想起当年我一点一点地阅后即焚。我现在应有尽有，为什么却如此失神。我得到了女人最喜欢的东西，珠宝；我得到了女人最追求的东西，虚荣；我得到了女人能够得到的最高的身份和荣誉。虽然段郎经常眠花宿柳，但对我还是很好的，毕竟日夜珍珠养颜的我还没到人老珠黄的份上。得到了这一切，我失去了什么。我永远不用为了一件耐克的衣服苦苦等待一个月，永远不会偷偷顺着窗帘溜出去和慕容复逛街，我永远不必为了坚持主见和母亲吵架然后气呼呼地回房大笑。慕容复身无长物，夸夸其谈，甚至有些不自量力，才华和金钱一样贫乏，但是，他对我还是不错的，甚至可以说是很好。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我没想到我会流泪，泪珠滑过脸颊弹到薛涛笺上，一起慢慢地被炉火吞噬。我不知道如果命运让我再次选择的话我会怎么做，怎么选，我只知道，我永远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了。

段誉

很多人都很容易被我老实巴交呆若木鸡的外表所蒙骗，所以很多人都叫我老实人段誉。唉，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老实，但要是真的老实的话，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得到大理王的王座，能不能得到王语嫣，能不能在血雨腥风的江湖中立足。本来大理王不会是我的。

大理王应该是段玉的，大伯的儿子，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于是名字都取了谐音。段玉胸无城府，对我推心置腹的，是个武痴，一般对某种艺术热爱到极致的人一般都是这样。大理世传的碧玉七星刀在他手里，比武，杀人。在一口气荡平长江七十二处水寨将朱顺水朱大天王斩首于晴川阁之后，人们都习惯叫他七星龙王。可惜他不是龙王，更可惜的是就算他是龙王，真的龙王，恐怕也难从天公子手下全身而退。休屠王！当然，事实上我是不感到可惜的，毕竟从那以后我由王世子成了王储。

事情是这样的，天公子崛起漠北，名播九州，盛极一时，与新城高怀玉并驾齐驱，也就是后世传说中的绝代双骄。段玉刚刚败在不死鸟手下，忿忿不平，想要从天公子那里找回自尊。可是他错了，错的严重，严重的要命。高怀羽至少不会要他的命，天公子却不一样。段玉听说天公子自封休屠王，要南下中原，于是赶到嘉峪关，自命为中州长城，要抵挡化外顽徒。塞上长城空自诩，我不知道是不是说的他。从那以后再没人见过段玉，活着的段玉。段玉的武功的确很高，要不然朱顺水横行江南三十年也不会在他手里授首。更何况他还有四大恶人暗中护卫。自从恶人谷十大恶人命丧在移花宫主手里之后，百晓生品评的恶人榜空白了一百三十年，直到他们的出现。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恶贯满盈的四大恶人会甘心受我们大理段家驱使，他们不知道四大恶人一个嗜酒，一个贪财，一个好色，一个避仇。段家能帮他们解决自己的问题，所以他们就投靠段家。在川边倚天崖跟高怀玉动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现身，因为高怀玉从不轻开杀戒。休屠王不一样，如果段玉死了，四大恶人也不会继续存在很久了。结果他们白白死了，如同段玉一样。其实如果他们不出头的话，段玉未必会死。

此事秘而不发。不过几天后，天公子亲临大理请罪，带着七个不大不小的檀木盒子。我知道其中六个是六脉神剑的，但不知道第七个。六脉神剑是大理豢养的杀手，暗中替段家做一些不太方便的事，比如有个记者偷偷暴露出点苍山采矿工人的处境，结果不久后在午睡起来喝白开水的时候噎死了。听说他们是被天公子追杀的。他们一个逃到东海桃花岛，寻求老东邪的庇护，一个逃到海之南岛，昔年神驼乙休大战天痴上人差点怒犯天条的地方，一个逃亡西方星宿海，无涯子是他的师兄，一个去了北海，闻太师的故里，一个藏匿在沈约期笔耕梦溪笔谈的地窍内，一个女杀手据说是飘香楼主的侍女，飘香楼一直飘荡在空中，结果他们都死了。只是没想到第七个盒子会是一双手，七个手指的手，七杀手，昔年三湘龙五座下第一杀手。后来我才听爸爸说龙五被权力帮李沉舟派去的四大名捕收服后，七杀手逃到大理城，是爸爸让他做了几年会计还是出纳什么的。后来乔装打扮潜回江南，替段家经营青楼生意，担纲青衣第一楼。在青楼连锁扩展到一百零八家以后，李沉舟被东太后李秋水所杀，七杀手以七星楼主秦百川的身份重出江湖。爹爹说天下知道这个秘密的不超过三个人，没想到天公子……

哥舒请罪，这是天公子说的第一句话，很有诚意，我看到伯父更有诚意地胁肩谄笑，背上冷汗涔涔而下。段玉是他的独子，年过半百的他不太可能再添新丁了，可是尽管如此，段玉死总比大家都死要好。惹怒了天公子，只怕大理方圆千里都要成为不毛之地。大理段家虽然在俗界为所欲为，但是面对灵界中人，我们像普通人一样无可奈可的无助。

天公子走后，我去了江南，沿江而下。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秦百川虽然死了但是青衣楼，或者说是大理段家暗中经营的连锁青楼的大门还是为我而开的。轻舟已过万重山，我也在不知不觉中到了杭州，这里有青衣第一楼，青楼楚馆里最好的姐妹都在这里。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若是没有好货色也不能让鼎鼎大名的小杜留恋盘桓八十一日直到身无分文。下船伊始，我去了西湖，由地陪接待。杭州西湖天下无，可惜从下车那一刻直到我离开，我没有看一眼西湖，因为我的三魂七魄整个身心都被她勾引去了，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我将来的未婚妻，王语嫣。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告诉淑芳斋的姐妹们不用等我了。我想，只要她是女人，我就一定有办法俘获她，尤其是漂亮的女子。因为越漂亮的女人越不会甘心平凡普通，康敏就是个典型例子。她是个女人，倾国倾城的女人，不过我当然不希望她真的倾国倾城，她让我倾倒就行了。那天下午我去了她的学校。我用祖传秘方一点点将她拦到我怀里，其实只要有钱，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当然，要是长得标致点可能加速整个进程。可是让我怒火中烧的是我竟然不是她的初恋情人！我知道这么漂亮的女人一定会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可是在得知的那一刻我还是不可遏止地发怒。碍于她的面子，我没有将慕容复怎样，可是他的下场人人都知道，疯了。

她很聪明，很知道怎么讨男人欢心。很多人以为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不聪明，在一定范围内是成立的，但过了界限就不一样了。就像大气在地表的时候随着高度上升而降温，过了一个节点后就会上升。最漂亮的女人一般都是很聪明的，四大美女没有一个留下白痴的证据。她以为她可以仅仅地抓住我，凭借她的美貌和机心。女人可能永远不会明白，她们希望她们牢牢地抓住男人，最后却被男人牢牢地抓住。她最多只能抓住我的衣袂，而我紧紧抓住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处毛孔。我有过很多女人，不计其数，当然用擢发难数是用词不当，不过从没有在一个女人身上花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原因只有一个，没有一个女人像她这样漂亮，动人。我自负知道天下所有的美女，而且称得上是如数家珍。从高高在上的骊山老母练红施，嫁入杨家的梨花枪樊梨花，天山童姥慕容秋荻，据说漂亮到不愿意看他人的脸而只能在水边孤芳自赏的临水夫人陈靖姑，国色天香的一品红陈天香，千山雪雪里红，等等。可是那都是灵界中人，恍如隔世。似乎灵界现在因为九门争霸而波诡云谲，可是俗界看来依然是风平浪静，一片祥和。

不久以后我就拜见了泰山泰水，王百万和王夫人。

虚竹

我依稀记得小时候师父指着山门外的一棵湘妃竹对我说虚心竹有低头叶，你就叫虚竹吧。我童言无忌地问了句竹子有实心的吗？我看到空见的老脸一阵痉挛，不该问的就别问了。这是我记忆中最早的一件事。

我是个孤儿，被捡来的。捡到我的是玄苦，一张标准的苦瓜脸。据说是不久前他所有的积蓄，正当的和不正当的，白色的和灰色的和黑色的，被一个叫峰儿的小沙弥席卷而去。当时我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我日后的带头大哥。时年兵荒马乱，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他在路边小解的时候不幸看到了我，将我带回少林寺，打杂。由于前车之鉴，他不再收徒，我拜到空见的门下。后来空见在竞选住持的屠狮大会之前，夤夜叫我帮他携带贵重金属物品赶往三个少林老和尚隐居的地方，贪财、贪色、贪酒。硬通货可以帮他们达成愿望，他们投票支持空见。所以在住持竞选大会上，虽然妙僧无花得到广大中低下层僧众的支持，但是由于某个环节的问题还是被刷下来了。我终于明白了一点，所谓的民主最多只是给你说话的权利，决定权永远不会下放。空见竞选成功后不久，无花因为调戏良家美少女被开出僧籍，流落街头，直到杳无音讯。隐居在光明顶的三个老和尚不久也羽化而登仙，尸骨都找不到。我为了避祸主动要求去看管少林图书馆，那里只剩下一个老的连他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和尚了。

没有人知道在那十年里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当我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从表面看上去我仍然是那么地虚心，那么的老实巴交，可与以前是不一样的。空见已经死了，据说是在甘凉一带征收什一税的时候贪恋女香客的美色，明火执仗入室强行非礼，没想到那是个屠户家，被一个一头黄发的屠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给结果了。今天恰恰是空见上位十周年纪念日，可惜他来不了了，夺魁呼声最高的是圆真，我好像听谁说过圆真的祖籍是甘凉一带，而且这次收什一税好像就是圆真的主意。我也报名参加了竞选。圆真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摆平了绝大多数僧众，可惜他从没注意过我。于是我成了草根阶层的旗帜，我发表了一篇后来被称作是人权宣言的东西，目不识丁的和尚们自然不知道这是我从书上生搬硬套来的，山呼不止。圆真的脸色很难看，比连吃三十三天的白菜豆腐还难看。竞选进入第二轮，他们在和尚大会堂里进行秘密投票。结果开诚公布，圆真不出意外当选为少林寺第二十五届住持。和尚们散去，敢怒而不敢言。第二天传来噩耗，大会堂里投票的老和尚一夜之间全部暴毙。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真为他们感到叹息。

从那以后我不想再继续呆在这个是非之地，虽然外面很多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工作的人排着队剃度准备考和尚证入门。大千世界，不二法门。这是培训班的主题广告。我要了个差事，去江左化缘。江左王百万是我们的大施主。于是，我到了余杭。

我到王府的时候，正好看见一对璧人逛街归来。看着他们卿卿我我的样子，我生平第一次艳羡燕尔之情。我不动声色地跟在他们后边进去，说明来意，然后王夫人准备开支票。这本是情理之中，让我意外的是刚才的少年也准备解囊。他说他是大理段家的人，准确地说是王储。看了看他身旁语笑嫣然的小姑娘，我才明白原来富贵人家的女儿喜欢找更富贵人家的公子。我已经不打算回少林了，打算用这笔香油钱自己开了小店，卖点火锅、烧烤什么的。酒店的招牌都想好了，少林连锁，广告词就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就在这时传来佳音，西夏国公主要租用王府的红梦楼招婿。原来不久前我在路上遇见的车队是他们的。我决定去凑凑热闹。

段誉也去了，和我一起。一路上我们说说笑笑，我给他说点佛法上的东西，他说他家信佛。其实我明白，他们不可能信佛。宦海浮沉，听说大理寺每年处决的反臣至少有数千人。当然，有些是因为太过招摇而被诬陷的。姓释的也不一定是信佛的人，圆真就打算改姓释。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当初因为通奸为了避祸逃到少林。若不是少林让他与世隔绝，魔教教主张无忌岂能饶他。我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到了红梦楼，楼上是西夏公主，脸上笼着一层轻纱，似有若无。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宛如梦中情人一般！她真是我梦中的姑娘。我看得痴了。下山之前有个老和尚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女人是老虎，现在的我情愿被老虎吃了。我们一路推推搡搡好不容易到了楼下。我擦了擦光头上的汗，心想这些年的般若功毕竟没有白练。周围的人为了挤到前台已经大打出手，不过还没有人强到突破我的护体真气。午时三刻，选秀正式开始，没有海选，没有评委，没有幕后交易，没有潜规则，有的只是梦中的姑娘手里的大红花，让人遥忆童年。她没有丝毫犹豫地把红花仍向了我，旁边，不出意外的。我有些失意，也有些得意。红花歪歪扭扭地飘荡着，竟然不偏不倚落在我的光头上。当时我听到几乎所有在场的人的惊呼，除了我和段誉。段誉没有说什么，笑吟吟地看着我，还祝贺我好运，甚至主动提出桃园结义。我说桃园结义没有好下场，我们到梨园去吧。我激动地全身发抖，尽量地克制着。生命是一出早已写好的剧本，只等着我们去打开，看来我的剧本还不错。

是夜我们在王府成亲，然后我们回去省亲。段誉也带着王语嫣打算回大理。走到云梦泽一带的时候，我们在一个小酒肆喝茶，就像古龙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小老板，茶博士，还有要饭的老大娘一起跳起来，劫持了王语嫣，语笑嫣然的王语嫣。然后他们揭下伪装。听他们说这五个人中劫持王语嫣的是她表哥，姑苏慕容复，在他身前挡着的是他的四个手下，号称小四大恶人。慕容复因为激动而声音发抖，贼秃，你少来趟这趟浑水，这是我们私人恩怨。然后慕容复大声数落段誉罄竹难书、擢发难数的罪行，从他出生到现在。仿佛段誉出生的时候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连哭声都是豺狼般。段誉好整以暇地摆弄着戒指，耐心地等他说完。慕容复大条小条地说完后，告诉段誉自己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把王语嫣还给他此事一笔勾销。段誉想让王语嫣自己选，慕容复不同意，说什么受恶势力的胁迫。小四大恶人武功不高，我一出手就能收拾他们，问题是在这之前慕容复有足够的时间收拾王语嫣，用她脖颈上的长剑。段誉说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逼我，然后就动手了，准确地说是动脚，他一动脚就到了慕容复身前，然后长剑成短剑接着是废剑，然后王语嫣回到段誉身边，刚才的地方。我猜打死那群小瘪三他们也看不清段誉的身法，毕竟我也只是听说过星宿老仙创立的失传了近五百年的凌波微步。我终于明白，大理段家能指点江山决不仅仅是因为幸运。慕容复他们撒腿就跑，抛出三步后慕容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相当不专业地说了句扯呼，风紧。可是发现他四个手下都跑在了他前面。我看到段誉喝完一杯竹叶青然后施施然去追杀他们，比当日张柏芝在蜀山上猎杀魑魅魍魉还轻松地多。

事后，他拈花一笑，我头皮上都起了鸡皮疙瘩。我知道当日的控鹤手想必是瞒不了他，他恐怕也是因为我这一身艺业才焚香结义的吧。之后我和梦姑，我送给内子的昵称，回到西夏，也就是甘凉一带。走进西夏王府让我想到杭州王府，都是牝鸡司晨。东太后，叶赫那拉氏。我看到她一手打点事务。梦姑告诉我其实东太后也不是真正的首脑，真正做主的人在天山，正在那里闭关，人称天山童姥的西太后。她一手建立了骷髅会，在天下设有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一共一百零八座分坛，为将来图谋中原作地下工作。我没想到人的野心有如此之大，想想自己紧紧将目标定在少林寺这个弹丸之地，是在是鼠目寸光。我说我不想回少林了，不想过青灯古佛的日子了，她们一致拒绝了我，让我回了少林，把少林变成桥头堡。不过也不是一点福利没有，梅兰竹菊四个侍女随着我回去了。回到少林，我坦白招待了我犯的戒律，最后我用四个字来作总结，十恶不赦。少林上下群情激动，说少林现在就需要这样的人才，我简直就是他们的翘首以待的救世主云云。是时少林正在召开屠狮大会，要屠宰了杀害空见的凶手。我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就这一句话，显示出我和圆真的差距来了。我约他到外面一家路边店去喝酒，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此以后江湖上再没有圆真这一号人物。少林寺的史官把这浓墨重彩的一章换作杯酒释兵权。我黄袍加身，成了少林住持，然后实现我少林连锁的梦想，涉足三大产业，当然还是以第三产业中的服务业为主。

就在我野心勃勃地扩张少林势力时，噩耗传来。王夫人出事了，她在东窗底下秘密交换情报时，被入室行窃的几个鼠辈给听到，于是举报了。没人问那几个人为什么青天白日夜闯民宅，皇家把一处废弃了的小岛赏给了他们，陷空岛，后来他们自称五鼠。审案的是包公，人称包黑，他的尊容据说比山西的正宗煤炭要黑上至少十倍，脸上一点光都不反射，而且他的心据说要比脸还要黑上百倍。说这句话的是庞太师，包拯本来是他的门生，考公务员的时候是他在面试的时候走动了走动，然后包拯获得了个九品芝麻官的角色。包拯嫌一步步晋升太慢，于是铤而走险，举报庞太师。于是庞太师倒了，他一举成名，被皇家赐封铁面青天，其实背后里人都喊黑脸黑心贼。他的书斋里有一副亲笔对联，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横批，贪污，他升堂的时候喜欢听衙役喊这两个字。许多年后，包拯暴毙，有人问庞太师对于他一手提拔的包公有什么要说的，庞太师说我应该找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小声地忏悔，这是我一生中所犯的最大的不可饶恕的罪过。

王夫人是西夏的长公主，被派到中原收买情报的。事情败露后，被贴上东窗事发的标签。包拯好久没有这么好的升官机会了。晚上，我亲自到包府说情。包府的人很热情，在我打得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满地找牙后，展昭说他今晚还要去约会阿敏，就当我没看见他，公孙先生更是亦步亦趋引领着我到了包公的书房。接下来的事就很俗套了。不过需要声明的是，我没有割下包公最喜爱的跑马的马头放在他床上恐吓。第二天告示贴出来，王夫人是被冤枉的，五个鼠辈诬陷她，并且犯有私闯民宅的罪行，并通缉五鼠。

这时，段誉也来了，毕竟，王夫人是他岳母。我们一起去了一间客栈，客栈的名字叫九月初九。

九月初九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背叛我？来自关东的马贩子一脸的苦楚，脸上的细腻柔情跟络腮胡子甚不相符。

人们都叫我九月初九，理由不外是那惊天动地的一战，九月初九，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白云城主何足道挑战西门吹雪，可是西门吹雪听说骑马时扭伤了脚踝而不能迎战。兴趣索然之下何足道连夜赶往少室山，在少林古刹前耀武扬威，少林千余名光头大眼瞪小眼，最后一个挑水的、一个扫地的两个老和尚联手赶走何足道，于是少林弟子逢人便说家有二老，如有二宝。

外面大漠飞沙，二男一女随着一阵狂风卷进客栈里来。有头发的问没头发的，怎么这地方成了荒漠了。没头发的说了五个字，城市荒漠化。还好大理依然如故，繁花似锦，四季如春，女的说。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刚才的一幕，马贩子身边坐着一个身着紫衣的绝色少女，甚至秀发都是紫色的。不过他的脸却是对着一个朱衣少女。朱衣少女的身边是一个脸上有个巴掌大小绿色胎记的少女，这个少女的身后赫然就是慕容复。英雄识英雄，好汉惜好汉，可能他们感到了彼此身上散发出的同类气息，三个人坐在了一起。来自辽东的马贩子率先自我介绍，我姓萧，秋水。虚竹，段誉。没头发的和有头发的通名报姓。只听萧秋水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我看两位身怀绝技，想必是我辈中人，不妨效尤古人，桃园三结义如何。段誉淡淡地说，义结金兰诚乃所愿，不过帮主为何不肯赐告原名。哦，萧秋水是我为自己起的笔名，以后行走江湖再没有乔峰这个人。原来如此，我是大理王储段誉，这位是我二哥，西夏金刀驸马虚竹大师。阿弥陀佛。于是他们就成了兄弟，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样的人。我冷眼旁观。

这个就是背叛为兄的阿朱姑娘。萧秋水冷冷地道。为了姑苏慕容复吗，眼力可差得紧。我看到慕容复猪肝似的脸色和极度扭曲的五官，我和你们拼了，慕容复高叫着跑到厨房，从炒菜的师傅那里夺过两把菜刀，然后呼啸着冲向萧秋水五个人坐的地方。我看见虚竹大师慈悲地取下他的凶器，段誉嘴角一丝冷笑过后，慕容复的鼻子哗哗地流血，那本是他作为男人最秀气最惹眼的一处地方，萧秋水一声断喝，慕容复两耳渗出血迹。这一声狮子吼不但震聋了他的耳朵，恐怕脸神经也给震坏了。我看到虚竹在思索着什么，大概是想起曾经有个叫峰儿的小沙弥洗劫了玄苦所有的积蓄害得玄苦抑郁而终。不过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看见慕容复双手抱着头，披头散发，踉踉跄跄，嘴里喊着喃喃嘟囔着两个词汇，大燕，另一个听不太清楚，好像是个女孩名字，可能是他初恋情人吧。我感到人的可怜，为了一个似有还无的大燕实业，慕容家世世代代薪尽火传，可是梦想止步于此。我想这样的结局对慕容复未尝不好，他失心疯，没有完成慕容家的夙愿，不过总比发现所谓的大燕实业是个梦幻泡影要好得多。其实往事如烟，又有什么不是梦幻泡影。百年随手过，万事转头空，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当梦想照进现实，剩下的只是在光线中起舞的灰尘。

我看见萧秋水再次望向阿朱姑娘，朱重八父子没有死，不过他们现在最想的一件事就是死。肖申克监狱已经成了陈迹了，白发魔女逃到了西昆仑，天山七剑垂涎她的美色，想要英雄救美，七剑下天山，合力阻挠我杀白发魔女。不会再有人看见天山七剑了，不过白发魔女也逃到了莽苍昆仑中，我找寻了月余，无果而终。于是我派耶律楚材带领一支人马打着西辽的旗号在那里搜寻。我想这肯定是萧秋水和阿朱之间发生的故事的演绎。只听虚竹道，大哥不必担心，二弟回西夏后会奏明童姥，替大哥完成心愿。我知道白发魔女已经是个死人了，她可怕，但可怕用来形容天山童姥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何况还有遍布天下的杀手网络，还有这个武功深不可测的少年。阿朱百感交集柔情万种说了句大哥，然后倩影消失在黄昏的大漠里，再没有人见过。那个有着绿色胎记的姑娘扶着慕容复离开了客栈，我看到她嘴角有丝丝浅笑，我明白，从此以后，这个男人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终于是属于她的了。

三兄弟聊着聊着，不可遏止地聊到最终的话题上，天下，雄霸天下。势分三足鼎，业复五铢钱，萧秋水说道。大辽，西夏，大理，三面夹击大宋，逐鹿中原问鼎天下指日可待。他们同声说好，然后讨论这个宏伟计划的代号，神州结义，意思很浅显，就是说他们结义是为了神州，赤县神州，三分神州大地。他们就是日后名垂青史的三剑客。在我看来，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大理富甲天下，提供资金，滇南的浪剑吹毛断发；西夏苦心经营在中原已有相当大的地下势力，更是笼络了一批武林高手；大辽民风彪悍，盛产良马，可以武装军队。三分天下，一统江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当时谁都没想到休屠王的一个遗腹子，乳名铁木真，后来人称成吉思汗，会崛起漠北，进军中原，席卷宇内，包举四海。神州结义又化为梦幻泡影，成为一纸空文。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我隐约记得，日暮时分，他们站在客栈门口，将九月初九的牌匾换成龙门客栈，鲤鱼跳龙门，暗指他们要登龙门。很久以后，身穿紫衣的姑娘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霞，小声说了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