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和黔驴共舞 |
正文 |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去跟一只驴跳舞。眼下的这只黔驴又蠢又呆,叫它向东它却向西,叫它向西它却向东,怎么教导也没法使它灵活起来,而且还不能急,一急它还用头顶你。最后,折中的办法是——它不动,我围着它跳,从它的四肢、头部、尾部和背部滑过,它偶尔抬抬驴蹄,笨拙地做出几个丑陋的舞蹈动作,以配合我的节奏。 这只驴还有个恶习是,好吃懒做,爱慕虚荣。吃,非得要吃上好的嫩草——不能太生硬,硬了担心嘴巴会被割破,也不能太枯软,软了又觉得没嚼头,只有那种不硬不软刚刚从露水中迸发出来的青绿,才最适合它的胃口。如此挑剔,天下之驴也许仅此一头。 挑剔一点倒罢了,关键是它还很懒,不想干活。岂有此理,哪有驴活在世上不干活的?自古以来,诸如牛、驴、骡等牲畜生下来就注定要干活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身为用四肢行走动物中的一员,要么出卖劳动力,要么出卖肉体,否则就很难赢得人们的欢心。猪之所以在人类中那么红,就是因为它善于利用自身优势,且恪守原则——只卖身不卖艺(不干活),宁死不屈,以致千百年来一直被人们津津乐道,或者说津津有味!而驴,在还没成为人们盘中餐之前,多多少少是要出卖点技艺的,如拉拉车、耕耕田、驮驮粮,若勤勤恳恳表现良好的话,还可避免英年早逝死于屠刀之下,待到年老力衰时,就可寿终正寝,或者让主人赐个安乐死,如此结局才算是圆满。 然而,如今这只黔驴年轻力壮,能吃能睡,却独不干活,这样的行为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要我说,此身为驴,终生为奴,既然它生下来是只驴,是个奴隶,它就得接受这样不幸的事实,它就得干活,它就得使出浑身解数来满足奴隶主们的各种各样的需要。 这些都是大道理了,跟它解释也不过是对驴弹琴,驴不入耳。它只知道尽可能的多吃、多睡、少干活,能享受一天是一天,主人也不能拿它怎样,至少目前如此。因此,它就更加得寸进尺了,竟然爱慕虚荣起来。众所周知,驴是没有什么名垂青史的祖先和辉煌过去的(像牛有牛魔王、猪有猪八戒等),而且驴在十二生肖里面也排不上号。于是,它就埋怨起自己的祖先来了,怪它们没能将驴的名声打响,也怪它们没有成为亿万富翁,以致子子孙孙受穷受累。羡慕猪的富态吧?羡慕狗的受宠吧?羡慕牛的强壮吧?羡慕鸟的自由吧?羡慕有什么用,驴始终是驴,除非驴下辈子不再做驴! 俗话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虽然长成驴样,可一打扮后,不一定就变成猪样、猴样、或者熊样了,如果外面再套个名牌的虎皮、豹皮,或者狼皮,那就能在草原上、森林里耀武扬威一番了,那时可能就没人认得出它是只驴了。因而,驴在大道上行走时,总是穿戴得楚楚有型,风度翩翩,老远一看,还真以为是某位肉食动物大驾光临呢。即便有时驴的真实身份被好事者给揭穿了,它也不喜欢别人称呼它为“驴先生”,反倒乐意别人叫它“马先生”、“牛先生”,甚至“猪先生”这些异族的称号。黔驴本来很穷的,不做事没什么收入,可强烈的虚荣心怂恿其和别的驴攀比,比吃比穿比玩,最后变得更穷了,快活不下去了,才终于肯放下架子给主人干点儿活。 眼下这只黔驴的唯一的优点就是会唱歌,而且唱的还不赖,高音、中音、低音都能运放自如,这一点,我相信世上之驴,绝无仅有。当年,黔驴的老祖宗一声怒吼,连老虎都吓得屁滚尿流,足见黔驴的嗓音条件是多么的优秀。可惜老虎不喜欢听歌,驴声再好也没有虎牙尖利,歌声再动听也没有驴肉美味。对此,史书上记载:“驴一鸣,虎大骇,远遁,以为且噬己也,甚恐。然往来视之,觉无异能者,益习其声。虎因喜,计之曰:“技止此耳!”因跳踉大阚,断其喉,尽其肉,乃去。”这也是史书上所记载的驴最为人所知的事迹。 能歌,却不能善舞,这又是黔驴的一大缺陷。所以每当我和它跳舞时,它只能做出些莫名其妙的丑陋动作,像似在捡垃圾,又像似在入厕,可笑至极。由此看来,此驴还是笨的,或者说呆的。何况,它还不虚心学习,自以为自己的舞姿很优美,自以为自己是畜中之王了。然而,我想对它说的是:即便你的舞姿很优美,即便你的歌声很动听,即便你的长相很美貌,可你仍不过是只黔驴,你也有到技穷的时候…… ——2008年10月14日,上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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