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土土国的来使 |
正文 |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出差到一个小城。当工作接近尾声时,这里的一个朋友介绍我去距离此地四十多公里的边疆小镇看看,说那里一直以它的原始风貌为世人所倾倒。而且,经常有摄制组在那里选景拍摄。然后,他说了一大堆电影、电视片的名字,来证明他的推荐是有价值而且正确的。那几部片名我倒听说过,但没看见过,因为我不喜欢太过玄幻的片子。虽然如此,我还是决定去看看。 没到小镇前,朋友事先嘱咐我:如果你看到某个装束奇异的人,你可不要大惊小怪。因为经常有演员不谢妆就出来溜达。 嗯。我点点头。算是记住了他的提醒。 当我们到了小镇,在集市上游荡时,我就看到了朋友所说的装束奇异的人。我果然没有大惊小怪。 当我们坐下来喝小镇特酿的米酒时,他就站在离我们几米的地方,一会看看我们,一会看看我们手中的竹筒酒杯。 而这时,我才看清了他的与众不同的装束。 他穿着粗布衣衫,衫子是藏蓝色的,肥肥的裤子上还罩着一件类似裙子的装扮。戴着一串怪异的项链,仿佛是用动物的牙齿或石头什么的串成的。他的长相也和常人不同,肤色略显暗黄,眼睛耳朵和常人大同小异,最让人费解的是他的嘴,嘴唇向前突起,因而鼻翼上翻。这样的长相,说是外星人也不为过。 喂,你们这次拍的是什么片子?朋友也注意到了这个怪人,就和他搭起话来。哎,你的嘴是化妆成这样的吗? 那个怪人咧嘴笑了笑,然后又盯着我们手里的酒。 过来喝一杯吧。我说。 他果真坐下来喝起酒来。 朋友的电话忽然响起来。他还有他的事要忙,就先走一步离开。 说来也怪,那个怪人自从喝了我的酒,就和我形影不离起来。 你没有戏要拍了吗?我很纳闷,就问他。 我,不,拍电影。他费力地答。语音有些古怪。听起来像是刚刚学会汉语的外国朋友。 接着,他又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大通令我费解的语言,里面还夹杂着稍稍能听得懂的汉语。 和他勾通简直是难于上青天。为了节省大家的精力,我不妨把我费尽力气才勉强听懂的事情梗概说给大家听。 原来,这个奇异的客人叫布戎,来自土土国。他的家族祖祖辈辈是为土土国编史立书的。 几百年前,他的祖上曾和唐敖接触过,祖上曾力邀唐敖一干人等去土土国一游。可是,因事情变动,客人并未成行。这一事件被祖上写成历史编进史书。而这历史的一页恰好被布戎在一天早上看到。因此激发了他好奇心,决定冒险走出土土国,到外面去看看。 还好,祖上在编写这段历史的同时,还详详细细地写了一本关于中土语言的书。布戎花了一年的时间来学习中土的语言,这样,当他降落中土,总算还能和人简单交流。 当我问及他是如何来到这里时,他也茫然不知。只说他从土土国出来,穿过密林草甸,看过了无数个日出日落,有一次饿得两眼发花,从高高的悬崖上摔了下来。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会移动的方盒子里。然后,被人拉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个拉他的人还直嚷,我说你跑哪里去了,原来跑到车上睡大觉去了。我们群众演员虽说不重要,可是也很必要的。你这个人真是太没职业素质了。 他看看周围这些人,有的人穿着奇怪的服装,站在一个古怪的大家伙后面指手划脚。而有一些人,和他的穿着相似。 他大约听懂一些他们的语言,因此断定他已经找着了他的目的地。 他为此很兴奋,为了不让人们识别他的身份,他紧紧地跟在那些和他穿着类似人的身后,他们做什么他也跟着做什么。如他所愿,真的没有人注意到他。 土土国,听完了他的叙述,我抓耳挠腮,重复着这个奇怪的国名。我怎么没听说过?如果不是因为他那蹩脚的发音和一本正经的神态,我还真以为他在跟我开愚人节玩笑或是从化妆舞会跑出来捉弄人的捣蛋鬼。 那么土土国风情怎样,和这一样吗?我的疑惑被好奇心取代,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一提起他的故土,他不是很兴奋,我注意到了。 我们那里和这差不多,很多山,很多树。不过这里的人很多,很多树被砍光了,这样不好,另外,这里有些干燥,有些灰尘,我有些适应不了。 我瞪目结舌,这里还有灰尘,看样子他还没领教过北方的沙尘暴呢。 快说说你们那的人吧,他们都和你长得一样——我想说难看来着,可是想到虽然他可能听不懂,也不能打击他的自尊心。 他们都长得和你一样有特点吗?我思索了一下,换了一个含蓄的词语。 我在我们那算不上是美男子。他说。 我想:的确如此。 可接下来的话让我始料不及。因为我的嘴还不够长。 在我们那,女孩的嘴越长越漂亮,男孩的嘴越长越英俊。他接着说。他肯定是太聪明了,说话越来越流利。这就是我们的审美标准。你们这的这些人,放在我们那都是丑八怪。 我不禁失笑。 真的,你别笑,知道我们那的人的嘴为什么那么长吗?因为我们的人都爱吐唾沫。 在我们这,吐痰被视为不文明的表现。我郑重声明。 我们那不,吐唾沫被视为最优雅的举止。你看大街上,越是穿着整齐越是家世好的女孩越爱吐唾沫。不这样怎能显示她有气质呢?还有那些男孩子们,看见心仪的女孩子,为了吸引她们注意,就“啪”吐一口唾沫,那液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然后闪亮着陆。这是技术,也是功夫。 这也不卫生。我说。 我们几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而且几千年下来,我们已经将这种吐功发扬光大,比如在山野行走,看见一只兔子或一只山鸡,没带猎枪怎么办?吐一口唾沫过去,你再看去,可怜的猎物就像中了暗器一样,应声倒地。当然如果遇到一只野猪或棕熊就另当别论了。还有一种人,能将唾沫吐出花样来,普通人只能吐出一口,而这种人能把唾沫吹散,每一滴都光灿耀眼。看得人眼花缭乱。这时候,你就得小心了,不能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们那住的都是茅草房,富裕一点的人家,打猎的时候,就特意留几张兽皮,牛皮最多。攒到一定数目,便缝合起来。等到游山玩水的时候,找一个人一吹,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架子一撑。这就成了一个帐蓬。那些吹兽皮的人往往都爱围着这样的人转,因为这样能找着活干,捞到一些好处。土土国民风淳朴,基本上没什么罪大恶极的罪犯,也就是偷了邻居家的鸡,牵了隔壁的羊,最罪不可恕就是看见别人的娘子漂亮了,没管住自己,多看了两眼,动了两下手脚。这时郐子手该有事干了,两三个郐子手围着犯人,往他身上吐唾沫。 用唾沫把犯人淹死?我打断他问。 用不着淹死。几口唾沫吐在犯人的身上,那犯人就体无完肤了。挺下来的命大,能练出个皮糙肉厚。挺不下来的,就一命呜呼了。 这些倒是奇闻异事,我的确是头一回听说,尤其是听到郐子手行刑那一段,我不由得微微地打颤。你们那,嘴上功夫都这么厉害吗?我怯怯地问。 不,不都是这样,像那些农民,他们得耕种,还是得用手的,用手用得多了,嘴就不那么发达,嘴不发达,就称不上美了。他们一出来,都是带着相的,富有贫贱,尊贵卑微,一眼就看出来。 那,你们那的人,都很健康吗?这是我关心的。 不,活到我这般年纪,就算是长寿的了。经常有孩子还没长大,就夭折了。而且有时候,一人有病,全国人都得了病,这是最可怕的。所以,土土国到现在,还这么大,人口也总是单薄。 这就是随地吐痰的后果。不卫生,而且还传播疾病。我打算好好给这个异域朋友上上一课。 这时,我的行动电话忽然响起来,是朋友打来的,抱歉不能过来了,让我开心地玩,痛快地玩。并告诉我给我定好了宾馆,叫我去看看。 这个,布戎指指我的手机。 我告诉他,这叫手机,是一种通讯工具,很远很远的朋友看不着,但又想对他说一些话,就得靠这个来帮忙了。 多远的朋友?布戎问。在我们那,因为嘴长得长,如果想招呼另一个人,从山北面喊,在山南都能听得到,哪里用得上这玩意? 顺着朋友的指点,我和布戎来到早已定好的宾馆,因为这里刚开发,电脑还不普及,但电视总还有的,我便把布戎带到电视机前,打开电视让他看。 布戎马上被这台奇妙的机器吸引了。这是什么?他们怎么会跑到这里面去了? 你们不是在拍电视剧吗?等拍好了,就能在这里看到你们了。 哪里哪里?他围着电视转来转去。 我估计向他讲电视成像的原理他也听不懂{其实我也不懂},就索性告诉他:这就是传播新闻的机器,比如哪个地方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这个小匣子就能向你汇报。 这个呀,布戎嗤之以鼻,我当是什么,在我们那,如果哪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几个长嘴的妇人马上就给传播出去,她们织成一张人际大网,没有她们不知道的。对了,我拍电视的时候,听他们说,把这片子挂在网上宣传,保准能红。网上是什么意思?是打鱼的网?放在鱼网上就可以宣传了吗,那我回去也把土土国放在网上,让外界也知道知道。 我抱住肚子,以便笑的时候,它不会痛苦。 这么跟你说吧。网络是一种更先进的传媒手段,比你刚才看到的手机和电视更先进,而且它还在不时地发展。 布戎垂下头,你不用笑,我知道我们是落后的。我是土土国唯一一个有忧患意识的人,他们都笑我杞人忧天。可是我知道这样下去早晚要灭国。所以我一直想出来看看,看看外面都有什么可以值得我们学习借鉴的。 那你跟着我吧,我会把你带到比这更先进,更发达的地方,让你见识见识文明社会的样子,也好知道哪些东西该制止,哪些东西该废除!我自告奋勇要带布戎去文明的世界里闯一闯。 好哇,好哇,布戎拍手叫好。他在他们那里算得上一个老学究,可在这里顶多算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如果我学来了先进的思想和技术,我便回去不遗余力,穷毕生之力去推广和实行。 不过,略一沉思,布戎马上从一位有朝气的小伙子变回暮气沉沉的老学究了。不能完全废除吧,几千年了,不管是好文明还是坏习惯,总得保留一部分吧,这也是“国粹”呀。 我哭笑不得。没错,他学话学得很快,但用词不当还是有的。为了省些力气,我也懒得纠正了。 看看天色已晚,我便将他送回剧组。 第二天,我去剧组找他,令我吃惊的是,昨天的拍摄场地已经空空如野。一个人影也没有,更别说长相古怪的布戎了。 这大大打击了我的判断力。我甚至怀疑和布戎的奇遇只不过是我昨晚做的一个古怪而离奇的梦罢了。 带着这种疑惑和不确定我回到了我的城市。 一天,我打开电视,一个镜头一闪而过,那不是布戎吗,面色暗黄,嘴巴向前突起。我注意到他了,虽然他湮灭在人群中不易被人发现。 剧情发展到最后,男主人公将随着时空遂道回到现代。在男主人公还没有穿过时空遂道之前,不知是剧本剪切还是什么原因,原本好好站在画面右上角的布戎突然消失不见了。 这次的消失和上次的消失一样令我感到费解,我赶紧借来电视报,找到了该电视剧的名字:《土土国的来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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