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遗失掉的那些如果 |
正文 | 在她的老家,若仿是如果的意思,她不知道父母为什么要给她起这个名字,或许是他们对她的出现充满了期待,然而若仿有一层假设的意味,又让这个看似很美的名字凭添了一份悲伤与凄婉,若仿…… 若仿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老家,和奶奶以及大她两岁的哥哥一起。 那里只有一所很小的小学校,仅有四个老师。若仿记忆中的童年便是从那里开始。她觉得那里很美,教室后面是一大片的土地,而记忆中的那片土地永远是翠得好象要涌进窗户一样的玉米叶。那些窗户只有一根一根光亮亮的铁条,没有玻璃的阻隔,让她觉得很安心。那些光亮亮的铁条在开学的那天还是长满铁锈的丑陋不堪,可两天之内就被班里调皮的男生们磨得闪着光亮。那些铁锈就跟着每个调皮男生的衣服回到各自的家里,偶尔再带来一顿有质量保证的暴打。挨完打之后第二天继续。 若仿觉得这些男孩子门很奇怪,不管大人如何“镇压”,还是本性不移呢。 关于“镇压”一词是她后来想到的,当时虽然觉得奇怪,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言来形容。她想哥哥就不像他们,每天安安静静到上课,干干净净地回家,永远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每次和哥哥一起走在上学放学的路上,都会感觉到一种肆无忌惮的安全。 于是若仿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很安静地坐在教室里,很安静地记住老师教的每一个拼音,每一个汉字,会在每一次考试中得到很高的分,会让所有的老师都喜欢她。 她喜欢看着奶奶在与别人聊天时淡淡地说她的孙子和孙女都是班上第一名。淡淡的神色中无法掩盖的骄傲让那些不断衰老的皮肤散发出美丽的光泽。她想哥哥也是喜欢这种光泽的,因为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满脸柔和的微笑。 就这样,日子很安静很安乐地向前走,尽管谁也不知道它会把人们带去哪里。 三月的天很善变,早晨上学的时候太阳呼之欲出,然而第二节课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若仿感觉有一丝凉意,但她不担心放学会淋雨,上学的时候哥哥就“强迫”她放了一把伞在书包里,哥哥总是会做好一切准备的。她有些得意地看着其他同学着急的样子。 “若仿,我没有带伞怎么回家呢?”若仿在班上最好的朋友玲玲知道若仿一定带伞了,而且若仿的哥哥也带伞的。若仿便把自己的伞借给了她,而自己总是可以和哥哥共同撑着一把伞。想到这里,若仿有一丝丝的高兴。 终于放学了,若仿等着隔壁教室的哥哥。 哥哥出来,同样是空着双手,若仿愣愣地望着他。 “愣着干嘛,撑伞呐。” “哥哥,你的伞呢?” “借给同学了。” “啊?”若仿突然笑了起来,“我的伞也借给同学了。” 哥哥一时也愣了,若仿更笑得放肆了。 “别笑了,走吧。”他坏坏地笑着,“我们就冲回去吧。” 两个人一起喊:“1,2,3,跑!” 两个小小的身影在冰凉凉的雨幕中手拉手的向前跑,若仿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那种义无返顾的快乐包裹着她的全身,仿佛哥哥领着她是在跑向天堂。即使是在多年后的今天,若仿依然会毫不犹豫地牵起小哥哥的手喊“1,2,3,跑!”冲到任何一个地方。 可是小哥哥会长大,就像若仿会长大一样。 小学毕业,哥哥考上了县里最好的中学。哥哥到县城上学,开始住校。 哥哥开始每周周末回家,每次他都会给若仿带回很多小巧漂亮的礼物。每个周末都是若仿的节日。 又到了周末,哥哥带回了若仿渴望已久的小金鱼,一只小小的浑身透着橘红的玻璃金鱼,若仿想县城是个怎样神圣的地方啊,那里什么都有。 早晨起床后,哥哥开始收拾东西又要走了,若仿手里捏着小金鱼,望着哥哥的动作,突然觉得很难过,她想自己应该去送送哥哥,可是她更怕自己会找不到回来的路。 然后哥哥背着包走了。 下午跑来一个人对奶奶说:“俊笙住院了,黄婶你们快去看看吧。” 若仿的哥哥叫俊笙,但这个报信的人若仿不认识,所以她并不想相信这个人的话。奶奶却很紧张地收拾了一些东西,往外走去。 若仿很迷惑甚至有些生气的跟着奶奶走了很多陌生的山路,终于来到了热闹的县城。 到了医院,哥哥脸色惨白地躺在白色的床单上,奄奄一息。若仿顿时陷进黑暗。 望着被缓缓推进手术室的哥哥,若仿意识里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在心里颤抖:“哥哥,不要走!” 两个小时后,医生出来手术很成功,因为给哥哥动手术的是全县最好的医生。因为若仿一直站在门口盯着那扇紧闭的铁门,她要防止哥哥的魂魄从这里逃逸。 哥哥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的时候,若仿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哥哥没有离开! 若仿一直不明白哥哥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间就要动手术呢,没有人告诉她,她也没有再问,她想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哥哥没有离开。 若仿小学毕业也考进了县里最好的学校,开始住校,她想这样应该常常见到哥哥了。 开学了很久,若仿只见过哥哥一次,在校门外偶然的碰到,她问哥哥为什么周末不回家。哥哥只说了一句初三了学习很忙就走开了。 若仿觉得哥哥有些变了,她想会不会是动了手术的原因。 可若仿什么都没有说。 这一年父母终于安定下来,一家人住到了一起,奶奶依然情愿留在老家。 这年哥哥读高中了,虽然还是在同一个学校,可若仿觉得好遥远,仿佛世界里只剩下自己。 若仿想哥哥再也不会牵着她的手在雨中奔跑了,因为哥哥的手里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 那一刻若仿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她想难怪哥哥不回家。 哥哥开始逃课,抽烟,打牌,学校里给了他一次记过处分,这些若仿都不敢告诉父母。 可他们还是知道了,愤怒的父亲给了哥哥狠狠的一巴掌,哥哥的脸立刻绯红的肿了起来,倔强的哥哥一滴泪都没流,只盯着父亲恨恨地说:“你只顾挣钱,什么都不顾。都是你害的我!” 若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校园里再也没有了哥哥的身影。 若仿依然很安静地上课,很安静地在考试中得高分,她想这是哥哥喜欢的。 临近中考时的一天,晚自习的若仿被叫了出去,走廊尽头的黑暗处一个高大的身影让她很迷惑,她走了过去。 “哥!”若仿认出了哥哥,可是瘦削的脸庞,平头,让她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若仿,哥要去当兵了,你好好读书,常常回去看望奶奶。”哥哥平静地说着,静静的声音像是从黑暗里飘来。 哥哥站在那里,很久。“不要学我。”说完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若仿的眼泪模糊了双眼,她想喊住哥哥,可她像几年前的那个早晨一样,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几年前她害怕会找不到回家的路,而这一次她害怕没有说出任何话就已泣不成声。 日子又开始平淡起来,或者是若仿的生活一直都是这么的平淡。 哥哥做完了义务兵,又转做志愿兵;若仿上完高中,考上了大学。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终于,哥哥回家过年,硬朗坚毅的身影立在若仿面前时,若仿的意识又恍惚了,这个人是哥哥吗? 哥哥微笑着眼睛弯成柔和的月牙,他轻轻地叫了一声:“若仿!” 若仿笑了,笑得湿润,这是她熟悉的表情。 哥哥退伍了,父母张罗着给他找工作,凭着强大的关系网,哥哥很快找到了满意的工作。 吃年夜饭的那天,家里来了很多若仿不认识的人。然而哥哥很熟络地和每个人打招呼,在饭桌上和他们觥畴交错。那些都是有背景的人,他们很喜欢哥哥,说当过兵的人耿直。 所有熟人都说哥哥变了,长大了。 一年后,哥哥结婚。他在电话里欢快地告诉若仿,还说让若仿回来作伴娘。若仿的心一下痛了起来,她笑着说有妹妹做哥哥伴娘的吗。有,当然有了。 新娘是个美丽大方的女孩,若仿最终没有做伴娘,她也不知道是否有妹妹做哥哥伴娘这个规矩。 新娘挽着哥哥的手臂走过红地毯的瞬间,若仿有种错觉,仿佛时间又回到多年前的那个下午,脸色惨白的哥哥被推进了更加苍白的手术室。 哥,其实你一直都是若仿的偶像,若仿一直以来都只想要追上你,可是你的步伐总是快得让若仿无法与你并肩,越走越远的你终于丢下我一个人远远的跑开了,而若仿就像早已被遗落在老家某个角落的小金鱼。 原来哥哥的魂魄还是从手术室的门缝里溜走了,从她身边毫不留恋地溜走了,而她毫无察觉。 哥,如果没有那次手术,你会怎样啊? 奶奶在旁边轻轻地问:“若仿,你怎么了?” 若仿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她越发有理由地让眼泪肆意地流着。 “奶奶,我高兴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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