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云南女子小霞 |
| 正文 | 1。明露说，这次我回老家，心里很难受。明露是我在公司里最说得来的异性，长相斯文，心地善良，最爱感情用事，有一点点小事都会把它挂在脸上，让你看的清清楚楚。我们老家在乡下，你知道的，她伤感地说，这次回去看望外婆，见到了以前的玩伴，小霞，唉！好可怜呐。又像平时一样，她自顾自的讲着自己的遭遇，不容我有插嘴的机会，我只好放下手中的表格，做她最忠实的听众，因为她说过，小亮哥哥，你知道吗？我最喜欢和你说话了，你从来都是专心的听我讲，不打断我。既然这样，我有什么可说的。我读中学的时候，村里有个傻儿叫龙龙，二十多岁了，都知道他傻，找不着婆娘，他父母就他一个，明知道在当地是不好寻了，就托人在外地给他买回来一个女人，我们那地方偏僻，村里有几个都是那样子，后来就带回来了，就是小霞。那一年我读高中一年级，小霞可能也就是比我大两岁，瘦得可怜，只是两只眼睛大大的，很惊恐的样子，见了生人就往后躲，羞涩又害怕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里难受。听人说，小霞是云南乡下的，比我们这边更穷些，吃都吃不饱，很多女子都是给卖到外地，收了钱财才好给家里的男孩子娶媳妇。 不管小霞有多么不情愿，婚事毕竟还是办了，那天，他父母摆了很多酒席，请村里的人们去吃酒，他们的傻儿子一身新衣服，咧着嘴流着鼻涕在那里傻笑，那天父亲不在家，我被母亲拉了去，我看见小霞穿着一身红花的小棉袄坐在里屋的床上，低着头，泪水打湿了胸前的衣服，你知道我这人太感性，多可怜啊，我就过去拉着她的手和她说话，我说的她听不懂，她说的我也听不懂，但是就那么说着，把我也弄哭了。 她也是没办法，她也不敢跑，父母说了，她哥哥要用她换来的钱财给她娶一房嫂子，这是命呢！她咬着牙，轻轻的擦拭眼眶，向我展露了清清秀秀的脸庞，我发现小霞其实挺好看的，就是太瘦了，头发也是枯黄的，明显的营养不良。那一天的婚礼进行到很晚，我和小霞慢慢的可以沟通了。小霞说，她只读过小学，一直在家帮家里干活，她们那边生活真的很苦，最后她说，算了，女人就是这样，得听从老天的安排，都是自己的命运，无法改变的。说是那么说，我看见她的眼泪，像春天的绵绵细雨，不停的落下，湿透了我的心。 2。明露说话很有感染力，这表现在她的手势和语气上，抑扬顿挫，掌握的很好，适时能让你柔肠百转，也可能莞尔一笑。间隔的时候，她会飞来一个媚眼，小亮哥哥，你看，我多没用，都入戏了，你不要笑话我哈！没有，我必须的做出受极大影响的状态，疼痛或者欢愉，并且间或有一些提问，对于喜欢倾诉的女子来说，你千万不能扰乱她的情绪，不然，以后的日子里，难免有诸多麻烦，由不得你的接踵而至，不信，你试试！ 小霞反正很认同我吧，总是把我当做在村里唯一的朋友，她很能干，地里的活计家里的活计样样拿得起放的下，这从根本上也改变了夫家对她的看法，至少傻儿的父母还是对她很好，只是伴着这么个夫君，你可以想象，那日子依然是水深火热的，小霞每次和我说话，都是尽量拣最轻松的话题，隐忍的苦楚，她不说，我也知道，我没很多的经历，可是，每每村里的人们议论到她和她的傻儿丈夫，我还是会很心疼，毕竟好好的一个女孩，还在上学的年纪，就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要和这样的男人过上一辈子，想想，也觉泄气。 这样过了两年，我考上了省城的大学，消息传来，全村都为之震动，父母亲没奈何，按规矩还是要摆酒席以示庆祝，我是无可无不可的，但是乡下的礼节是这样的，别人也是为了讨个喜庆，万不能推脱的，就热火朝天的张罗开了。十几年前了，也就是乡村的排场，大鱼大肉，高粱酒流水席，随礼也只是三五十元钱，都是个心意。开席的时候，我见到了傻儿的父母，没看到小霞，就问，小霞怎么没来？得知傻儿又犯病了，小霞还在家里伺候。当时没怎么在意，觉得也没什么，那天晚上，人都散了很久了，我已经躺在床上，看着书，准备休息，妈在院子里叫我，露露快起来，小霞来了！ 一身做活路脏兮兮的衣服，小霞站在门口，怯怯的不进门来，看见我，眼里露出满心欢喜，从兜里摸出个纸包，明露，你就要去省城读书了，真好啊，姐姐也没什么给你的，就这十元钱，买支笔什么的，别嫌弃呀。我冲动的拉她进屋，她怎么也不肯，就来看看你，她眼里真心的为我高兴的神态一览无遗，好好读书，姐姐天天为你祈求老天，我妹妹命好呢。你想啊，我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小霞，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呢。 3。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了，大学几年，工作学习结婚生子，每一样都费尽心思，根本无暇去想别的，即便回去过年，也就是呆上一天两天，走走亲戚，家里热闹一下，又赶紧原路返回，该记起的也都没时间想了，一天过一天，就这样忙忙碌碌的过着，时间可真快呀！ 前几天外婆生日，没有理由不回去的，90岁大寿，在乡下那是极隆重的。没想到在村子的路口，第一个遇到的熟人竟是小霞，带着两个孩子，大的七八岁，小的四五岁，刚开始我真没认出来，这是她吗？我认识的小霞尽管瘦小，可是明眸皓齿，眼睛那么大，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女子，活脱脱就是乡下的妇人，头发焦黄里已然泛白，双眼呆滞，肌肉松弛，黑釉釉的皮肤，一件月白色的上衣皱皱巴巴，没穿袜子，一双男式拖鞋，脚趾上都是灰尘。 我把车停在路边，本来想看看昔日村口那株老槐树，走的那年，我在这棵树下和亲人洒泪告别。这个女子，期期艾艾的走上前来，看着我，木木的说，你是明露吧？唉！这一声长长的叹息，让我认出了小霞，虽然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的确是她。 外婆是第二天的生日，我来早了，久没回来，我也是想多看看老家的山山水水，遇到了小霞，她不等我做出反应，急急的说，明露，你等我，我把孩子送回去，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你千万要等我！左揽右抱，我看着她慌慌张张的走远，竟没有开口拒绝的勇气。此时早有人通知了家里，开着车也算张扬，村人们还是热心，哥哥跑着来接我，我只好告诉他，你先回去，和爸妈讲，我要和小霞说会儿话，完了就回去。哥哥望着我，轻轻的叹口气，晓得了，这女子，唉！那你早些回家，等你回来。 小霞来了，显然是匆忙的收拾了自己，洗了脸，换了衣服，头发也梳理过了，眉宇间依稀还是那个羞涩的小姑娘。只是我知道，时间在走路，我们都无法回去了，毕竟，那么长时间的耽搁，我们都有了某些变化，这变化，非常刺眼。 4。我让她坐进车里，把车开到了村后的山坡，那个地方，是我们常常挖野菜玩耍的地方，我希望这里能让我们彼此亲切，没有十几年的隔阂。我和她坐在山坡上，草很深，有些野花，现在几乎没人挖野菜了，目光可及的地方，我还能认出几样野菜，鲜美肥嫩，要在以前，我们必定是欢呼着跑过去的。她不眨眼睛的看着我，那么久，最后说，明露，你还是那么漂亮，你看你的皮肤，多好啊！她的话语里，没有一丝的妒忌，没有虚假，只有由衷的喜悦，像是以我为傲。 小霞姐。我幽幽地看着她，这些年，你怎么过来的？我帮她理了理额角的乱发，回去过吗？你身体好吗？她的嘴角弯起一些笑意，可不是这么过来的，还能怎样？孩子他爹去年没了，丢下这两个娃儿，老家那边也来过人，想接我回去住住，我咋舍得孩子呢，就还这样，再说吧。傻龙龙不只是弱智，还有许多疾病，我能想得出，在乡下，家里有个这样的病人需要多少付出，除了钱财，还有精神上的血汗。 其实我们没说多少话，但在山坡上却坐了很久，后来我握住她的手，她先是有些惊慌，慢慢才释然，就由我握着，我觉得通过我们彼此的手，很多话，都说了。 今晚住我家好吗？她热切地望着我，像是怕我一下子消失了一样。我真的没法反驳，我不能想象看到她失望的神态，我装作一副开心的摸样，微笑地说，好啊，我们姐妹这么多年没见了，我也想和你多说说话呢。 还是回去吃了饭，家里这边也得圆满，回来也不容易，爸妈看起来都老了。欢欢喜喜的吃饭，叙旧，拉家常，等我想起来已经很晚的时候，我赶紧向爸妈说明了情况。父母知儿心，他们没说什么，哥哥交给我一把手电筒，接过来，我心里，热乎乎的。 5。想想，还是在家洗了洗，我凭感觉知道小霞家里肯定没那么方便。在车里取了几袋点心糖果，我问哥哥，小霞还是在原来的地方住吗？哥哥说，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几间老房子。 有月亮，乡下的空气清新美好，我慢慢走出院门。正想着分辨一下方向，黑暗里轻轻地有人说话，明露！小霞？我惊骇的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来多久了？怎么不进屋来？她没说话，宽慰的笑着，打开手里的电筒，引我向前走。吃了饭我就来了，怕你找不到地方了，她慢条斯理地说，你还记得我家吗？吃饭到现在，至少几个小时了，我忽然被震撼的犹如雷击，你一直在……等我？ 崭新的被褥，枕巾都还有折叠的痕迹，两只水盆，盛着干干净净的水，一进屋，只一眼，我就知道，这些是多么刻意的为我准备的，一时间，实在是说不出话来，我只是拉着她的手，不停地摇晃，看着她亲亲的笑，也可能是，哭！ 6。小亮哥哥，你烦了吗？明露柔柔的看着我。 没，没呀。我连忙从情景剧里走出来，真心的说，太感人，我都走神了。我好难过，明露又开始玩弄语气，好可怜哦！你说，我能帮她做些什么呢？小亮哥哥，我真想帮帮小霞，她，太不容易了。 你怎么想的呢？我心里也没什么好主意。我想呀，先给她些钱，买些东西寄给她，以后有机会，我想把她带出来，找份轻松的事情，不知道能不能行，她有两个孩子呢。是啊，孩子，我重复着，不能带着孩子出来做事吧。 小霞可怜吗？明露凑到我面前，盯着我。是，挺悲惨的，很好的女子。我不敢看她眼睛。 那你也想帮助她吗？说！ 我？当然，我能帮什么呢？ 明露满意的笑了，我想，先给她汇两千元钱，买几百元钱的吃的穿的。她眼锋一转，你也得赞助！ 女人就是有这本事，明明和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但是由于剧情的需要，由于剧本的感人，就强行把你拉进来了，你还找不出接口回绝，男人家家的，怎能那么小气，怎能没有爱心？ 一家一半。她做胜利欢呼状，小亮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嘴巴假装的一努，算是亲了我。 你有老公呢！怎么不叫他支持你？我做最后的挣扎。 他？没爱心的人，这样伟大的事，我们不叫他参与。 明露把屁股扭得风生水起的走了，留下我，手里拿着今天的表格，呆呆地回不过神来。 小霞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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