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此生你便思无期,我自念无涯。 |
正文 | 桃花一劫几多难,自此逢逅再无还。 桃花之劫颜双错,倾顾之绝琼花落。 -- 叁仟韶光° 【前缘】 烟雨十里的暮春时节。她素衣独行,适逢大雨倾盆,便寻一青檐藏身。一片斜雨朦胧中,有身形清隽的男子拨开云雨匆匆行来。衣衫发丝半濡,带三分狼狈。面上却是出尘的清雅。他微施一礼,便半是踟蹰的低头立在一旁窸窣的整着衣衫。她偷觑着他的半张侧脸,轮廓秀致,眉眼温澹,美得像是泼墨画中的仙。她纵是觑过三千风月,这样的好风致好样貌,还是不自主的牵连出丝丝缕缕的赧意来。 犹豫半晌,终是上前递上一方锦帕,他抬起头看她一眼,突然的就笑了。眉目间的温柔,铺天盖地的蔓延开来。她痴然一怔,便知心内坍塌。 “谢谢姑娘。” 一个字一个字,如玉石样的迸落,再一颗一颗的撞进耳里。四周是凝固了的静,每一分秒都被拉的无限绵长。她捏了捏拳头,眸子闪过诡谲的光。于是突然的凑近,踮足,青涩的吻上他的眉。点水一般的微凉浅触。然后便仓促的转身没入雨色。 余他兀自错愕。 【阮荼阁】 盛世临安,风月阮荼。前者繁盛满壁,后者风月无疆。 此时,纶巾束发,月白衣衫的少年正慵懒的半卧在软椅上,眉角眼梢是尽数舒张的光,似是漫不经心,却又言辞凿凿的询问来人:“可打听到了?” 妆容冶艳五官精致的女子袅娜的走近,轻淬一口:“老娘费劲手段千辛万苦的帮你打听,你不好言慰藉也就罢了,如今这切切的样子,却又是怎的?我还就偏不说。” 他苦笑着起身,将女子拉到椅子上坐下,不缓不急的揉她的肩。“子歌大恩,无以为报,不如,我便以身相许罢。” “去你的。”她嗔笑一声。“堂堂夕大公子亲身伺我么?可是折煞了。罢,不戏弄你了。那人是苏州秦氏。单名引字。寻常富户公子。为人儒雅,素有君子之名。”她折过眼帘看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近日,下榻临安。” 他沉吟半晌,突然蔓延开一个笑:“我们的花魁娘子,阁子的琼花宴将近了吧。” 【琼花宴】 亭台水榭,高阁满座。来自各地的文人雅士,风流才俊皆皆慕名而往。人潮攒动,熙熙攘攘。阁子里千姿百妍的姑娘们如各色的花朵,妖娆的开了满园。抚琴声,笙箫声,舞乐欢歌。 子夕只是一个人立在栏柱旁发呆。有月华静默的铺在他的眉眼,淡淡的生着光,再柔软的晕开。他盯着来往的人群,怅然若失的喟叹。 “阿夕。”白衣裹身的少年半撩衣摆,从围栏外轻巧的一纵而入。稍显稚嫩的五官,却是朝气凛然。一双明亮清澈的眼,在暗夜里灼灼璀璨。 “阿朝。你来了。” 子朝朗然一笑大步上前,用扇柄挑高他的下巴。嘴角斜斜勾着,三分邪气,三分倜傥。眸子里堆满汹涌的笑意。 “来来来,美人儿,给爷笑一个。久不见,甚是想念呐。” 子夕也不恼,暗笑一声,便就势往他怀里一偎。“哦?这样倒是难为了朝爷了,站太久累了,不如,我便在朝爷怀里歇歇罢。”说着,他把整个身子都匍匐在他身上,舒适的像寻了个软垫子。 子朝嘴角抽了一抽。 “我的爷。”他咬牙切齿的低声叨念:“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你知不知道底下有多少人目光灼灼的瞧着?你听没听到姑娘们芳心哐当破碎的声音?你……” “没关系。”他一边继续往他怀里蹭,一边邪邪的笑。“爷会对你负责的。”眼神慵懒,声线勾缠。活脱脱一只惑世的妖。 “呵,这是出什么戏?” 栏柱下,狭长眉眼,气质邪魅的男子拘着半杯酒,一边轻啜,一边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们。 “朝夕公子情难自禁,廊前月下互诉衷肠?” 子朝单手推开怀里兀自笑的欢畅的人,再刷拉一声撑开扇子。衣衫褶皱,面色微醺,却难掩风流。“让爷见笑了。” “怎么会。咱们这,不是向来只谈风月不论雌雄的么?”端盏经过的小丫头宵儿插嘴。子夕大笑着跳将下来,伸手将宵儿揽了在怀。“哈哈,我们家的丫头就是出口不凡,爷喜欢。”宵儿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一扭身从他臂膀里脱出来。再随手把杯盏一倾。滚烫的茶水飞溅出些许,子夕便眦目咧嘴的跳起来。眼眸含水,五官微皱,一副惹人垂怜的包子样“宵儿你谋杀。” “谁是你们家的,哼,自作多情。”她斜睨一眼,脆生生的笑。 “呵呵,有趣,你们继续,我看着。”角落里暗魅如夜的男子拊掌轻笑。 “不知爷怎么称呼?”子朝上前,躬身一礼。 他挑眉,“你们给我什么名头?” “爷要什么,咱给什么。”子朝答。 “艳君。即可。”他微阖双目,气韵流转。一身暗色纹理的衣衫几乎要将他裹入身后的无边夜色里,然他本身,却清冷如拥月,凉薄的泛着光,生生的就让人移不开眼去。不是多么倾世的姿容,却是该死的吸引人。 子朝怔然的瞧着他。眼神微漾。似是一瞬,便失了言语。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甫一出现,便使天地万物成为陪衬。 “阿夕。阿夕。”一身锦绣的子歌匆匆行来,略顾左右,微福一礼,便凑近子夕身侧,低低的言:“他来了。在莲池。” 子夕面上仍是冷静自持的模样,脚下却已不由自主的快步往莲池方向走去。一句告辞都忘了说。只觉得满心的惊措和欢喜,沸反盈天的肆意冲撞。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啊。他不觉勾出一个笑来,温柔缱绻。 留在原地的艳君波澜不惊的笑一声,离座而立:“既有热闹,便同去瞧瞧。” 满池皎洁,把月色映的清朗,而临水站立的青衣男子,只是嘴角微微噙笑,便生生的压下一池莲华。子夕隐身在婆娑的树影之后,远远的望着,呼吸顿摄。一旁的子歌瞧他一脸痴怔的样子,暗暗发笑,于是手上用了几分力气将他推出去。他身子踉跄面色狼狈,正手足无措,一抬眼,便撞上他的目光。清澈安然,一如初见。 他硬着头皮上前:“可是秦引公子。” 秦引颔首,似是回想什么,然后眸色渐变,由沉静到狐疑到惊愕到局促。子夕苦着脸侧头半眯了眼睛。完了,认出来了。 秦引静默半晌,以手扶额,微微摇了摇头,现出一抹笑来:“嗯,我是秦引。你便是夕……姑娘罢?” 他红着脸,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恨不能当场掘个洞出来。 “我们可是错过了什么?”艳君挑着眉信步走来,面上笑的倜傥。 子朝则嘴上啧啧个不停,两三步跳过来:“几时得见咱们的夕大公子面色红润如此,莫不是……”子夕瞪他一眼,一副你敢说出来,我就将你就地正法的狰狞样子。他正了颜色,轻咳几声“莫不是瞧上了哪房的姑娘罢?” 正说着,临岸传来吵嚷声。子夕如逢大赦,活蹦乱跳的招呼神色各异的众人:“走走走,看热闹去看热闹去。” 是阁子里一个名唤安生的姑娘,和一个姿容秀致的年轻公子。 公子:“本公子风度翩翩潇洒不凡,不如,姑娘便跟了我吧。” 安生赧然低头:“可是,我还不知你的名姓。” 公子:“姑娘唤我作阿谨即可。你看,如今,知了名字,便随了我可好?” 子夕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一脸忿然的将安生护在身后:“她是我的。谁也不准抢。”然后转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安生。“安生,你且说,你选谁?本公子平日里待你可不薄啊。” 安生扑哧一声,一边拿手指搅着丝帕一边好笑的瞧着他俩剑拔弩张的样子。 阿谨跳脚:“安生,不要啊,本公子风度翩翩痴心一片,不若他,都娶了17房夫人了。难道你想嫁去做第18房么?” 子夕怔了一怔“你怎么知道,我有17位夫人?” 阿谨笑的顽劣:“因为本公子聪明啊。” 子夕握拳:“她与你素昧平生,且你生了一副花心的样子,如何能待她好?还是选我选我。” 阿谨转过脸目光灼灼的看向安生:“安生,你若随了我,我便天天买糖葫芦给你吃。” 原本岿然看戏的安生,如水的眸子忽然一亮。“当真?天天买糖葫芦与我?” “那是自然。只要你随了我,想吃多少,我都买给你。”他一脸诚恳的点头。 子夕眼瞧着安生的面色从浅黛到酡红,姿势由躲闪到娇羞,便知输了。只是……自己竟然败给几串糖葫芦……挠墙。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他鼓着一张包子脸从二人织缠的密不透风的目光里脱身。最后传进耳朵里的,已经是粘软的一句夫人,一声相公。 他跺着脚撇着嘴环顾众人,像是在瞅准目标,一副即将扑过来的样子。目光停在艳君身上的时候,他眸光狡谲的笑起来,作出朝前的姿势。子朝暗道一声不好,没来得及多想,便将身挡在艳君身前。半晌,却闻得子夕在原地笑的促狭。再一瞬,所有的人都意味不明的笑起来。他瞬间红了一张脸,正捏着拳头准备上前,那家伙已经转了个方向扑去……那个最终被撞了满怀的人……是刚伸着脑袋笑的没头没脑的……小夜宵儿。 宵儿满脸悲愤的推开怀里做撒娇样的子夕,指节捏的咯咯作响。 子夕心知在场的人多想着如何将他剥皮拆骨,于是微咳一声正襟肃目,道一声告辞便开溜。走之前,似是无意的往秦引所在的方向轻瞟一眼,那平素里温雅清隽的男子,此时正笑的开怀。眼眉的每一条纹路,都尽数舒张。脸颊处,甚至现出一个浅浅的窝来。 子夕背对众人一步一步走的蹒跚。只觉得铁马冰河哐当的自他心上来回踢踏。这都是做了些什么啊。面子都丢光了。想着想着,便觉得唇齿间生出淡淡的苦味来。苦皱了一张脸。 艳君唇角斜勾,不以为意的轻笑一声,踱到子朝身前。 “今日之事,多谢了。” “无妨。”他抬眼看他,瞳仁里是细碎的光。灼灼动人。 “戏既落幕,我便先行一步,诸位后会有期。”艳君拢了衣衫,错身的时候,在子朝耳边低低的念一句:“朝姑娘。” 子朝满脸错愕的看着他渐行渐远,心内翻江倒海。看出……来了? 是了,阮荼二主,朝夕公子,皆皆为红妆。一个如朝颜璀璨,一个若夕颜清朗。倜傥不羁有之,风流多情有之,然,终归是女子。软红十丈,一袭一身。是以,终不能幸免。 【桃花劫】 转眼半月已过。阁子又陆陆续续进来一些人。鳏寡女子,或是罹忧少年。 虽是风月烟花地,却不似别处风尘。这里,多收容了无处可归,孤单离索的人。有为夫家所弃的女子,名唤曾在。子夕言,今后,你可当我做你的夫家。我自会保护你。于是取了新名做妹凉,安静的窝在阁子一隅。偶尔温婉的碎语细细。有孤身的少年宫颜渊,一个人来临安闯荡,时而桀骜,时而温澹。子朝命他为阁子的管理人。予他安身立命。是十足乖巧的少年,尽职尽责。 若是就此命途安定,岁月悠然,杯盏间风月过尽,也许,就没了那些横生的枝节。可偏偏遇上了,便谁也逃不过。 晚间,子朝兴致盎然的带了一名少年与大家介绍,眼眸里,是喷涌的喜色。他说,这是我新结识的好友,文采斐然,举世难得。 是个实在年轻的小少年,肤色白皙,衣着清雅,不染纤尘的模样。他轻轻的笑,吐字清晰:“在下,叶痕暄。”俯首低眉间,清韵无双。 子夕上前,一句阿暄。算是彼此识得。而一旁的艳君,则端起杯盏,冲那少年遥遥一举。露出一个熟稔的笑。“弟,你也来了。” “恩,哥。我是痕暄。” 子朝轻轻啊了一声,“原来你们是兄弟。” 艳君轻啜一口酒水,眼角微挑。“你这次来,不单单是为了诗酒赴会吧?” 痕暄点头“我知道瞒不过你。哥,父亲让我来寻你。你离家半载,也该回去了。” “若我说不呢?” “哥。”少年皱了皱眉。“你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你,你是太大的忌惮。就当时看在我的面子上,跟我回去好不好?” 艳君放下酒杯半眯了眼睛看向他。“若是再劝,恕我不认你这个弟弟。” “哥……” 他挥手阻断他的话。便再不看他,只是从身侧取出一管玉箫来。 “昔日听闻,朝公子剑舞无双,可愿陪我舞一曲。”神色是慵懒的漫不经心,却是不容拒绝的姿态。子朝楞了一愣,下意识的点头,然后眼眸里渐渐有光迸碎开来。 艳君十指捻箫,先是顺箫身抚弄一遍,眼神,是温柔到几近缠绵的怜惜。有一瞬间,子朝恨不能是他手中的那支箫,得这样一个眼神,生尽欢,死无憾。 箫声响起,子朝拔剑,随声音清越或凌厉,高亢或低沉的舞。蹁若惊鸿,挑万千云破。静若月轮,如凝时固空。一曲一舞,一静一动,一文一武,天衣无缝的契合。 能这样,一直下去也好啊。子朝想。 另一边,子夕则望着窗外的月轮发怔,彷佛可以从月影里觑得那人的端倪。恍惚中,却似他真的踏月而来,从模糊的影,渐渐清晰,放大,直到静立在眼前,眉眼分明。他痴怔的看着,眨眼都不忍。秦引一进门,就看到子夕呆愣的看着他的模样。直至走到他面前,还是丢了魂似的呆滞。于是忍俊不禁。从嘴角勾起来的暖意,刹那融了满脸。子夕再一怔,终于还魂。 “秦公子。” 他依旧是笑容满怀的模样,点了点头,道:“叫我秦引即可,不过,该如何称呼你呢?” 子夕半红了脸,低低的说:“叫我子夕,或者……夕颜。” “哎,阿夕你快来,看我带回来什么好玩意儿。”子歌怀抱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狸兴冲冲的走来。子夕眼睛一亮,将身扑了过去,抱起那小狐狸不忍释手。这小东西咕噜着黑濯石样的眼珠,一身纯白的皮毛纤尘不染,而尾巴处的毛色,则隐隐泛着光,映着灯火看去,竟然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子歌介绍说,这是一个朋友自西域带回来的一条云狐,极尽珍稀的品种。最独特的是,它的尾巴在灯光下可以变幻不同的色彩。其尾遂又称霓裳。所谓锦裁霓裳,也不过如此了。 众人围看着它,皆是一惧爱惜的姿态。唯有艳君,面色如常的坐在软椅上自酌。子朝不动声色的退出人群,坐在他的对面。也不言语,只是接过另一只杯盏,沉默互饮。 子夕:“这玩意儿也太好玩了吧,皮毛这么漂亮,不如,撕下来做件披风咯。” 众人:…… 子夕:“这尾巴也不错,扯下来做围脖一定很暖和。” 众人:…… 他怀里的小狐狸瞪圆了眼睛,一排整齐的小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两只尖尖的小爪子使劲扑腾着朝他的面上招呼,而它的尾巴也摇来摇去的直撞他的手臂。 子歌咬牙切齿的从他手里把小狐狸抢过来。“亏你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却是连野兽都不如。这小家伙留在这,指不定哪天就给你偷拿了去碎尸万段了。” 秦引笑言:“这么聪明的小狐狸,剥皮拆骨的未免暴殄天物。不如,便转赠与我可好?” 子歌笑眯眯的点头,把小狐狸放到他的怀里。他用温热的手指顺着它皮毛的纹理轻轻的抚弄,那小东西软软的窝着,舒服的呜咽出声来。 一边的子夕撇着嘴,摆出一副欠打的包子样。眼眸里,却嵌满了笑意。 秦引抬眼看他,半晌,忽然的笑起来:“多谢成全。” 他看出来了。子夕微醺了一张脸,心头温热。是了,他看到他满脸爱惜的神色,便知他喜欢。于是故意装作虐待小狐狸,以顺理成章的送他。然嘴上,却是不肯松软:“那哪天你不喜欢它了,记得把那条尾巴给我。叫霓裳的是吧,多好的围脖。” 秦引笑着点头:“好。”语气里,不自觉藏了未明的宠溺。 子夕抿了抿嘴,心内柔软成一片。 晚间,子夕闲来无事在阁内四处溜达,却见子朝一人倚着雕花的柱子若有所思。于是凑上前去。“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听我讲个故事吧。”他答。 子夕打开折扇,若有还无的轻轻扇着。面上是难得的认真。“好。” 大乘千禧年。西子湖畔。青衫一袭的小小女子缓步行走断桥边,目光凛然。那时正逢外族来犯,举国飘摇。因着父亲是富甲一方的商户,从小锦衣玉食,伺将稳度此生。不料那日外寇来袭,灭她家署,掠她家财。彼时她正执着父亲的一封书信下榻临安,去寻他多年好友。不料家中陡升变故,她由富家小姐瞬时沦为不谙世事的飘零扶枝。怎奈自幼心高气傲,不肯再去旧时邻右的友人家。便携着些许钱两,挽起青丝,着青衫,佩短剑,更名换姓,只身一人于乱世求存。 西湖一游,几多悲愁难自留。于长亭奏起一曲离索笙歌,凄凄惨惨,哀哀不定。 便是这时,遇上了素颜清雅的她,劫后余生,无为而名。 是由她笙歌牵引,闲庭信步的女子辗转来到她身后。看着眼前寂寞伶仃的人儿,怔怔出神。一曲罢,亭外已起袅袅细雨,沙沙靡靡。良久。转身正欲离开,蓦地瞧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女子,竟生出一丝错愕慌乱。只见那女子轻轻一笑,莞尔温声道:“公子好才华。”才回过神,饶有礼貌地欠身一礼。却依旧不知所语。 相邀坐下,细细打量陌生的女子。并不是多么精致的容颜,却是眉目清秀,让人心生喜爱。淡粉色的长裙映得面色微红,宛若一朵盛放的桃花,兀自清雅。 自此便是相识了。每天,她在亭内吹笙或是散步,她总会适时出现,相视一笑,莫逆于心,顿生温暖。 战事不断,普天之下民不聊生,生炭涂灵。她们只栖身这一隅,吟诗吹笙,乐不自怡。 生已过,七九难封。于是第九天,她笑容缱绻,踱着步徐徐近身,目光灼灼。温热的呼吸迎面而来,弄得青衫带水,似要染上那一缕微彩。红润胜血的薄唇,一字一句,清晰的,掷地成声。“奴家名唤许北倾,临安许家独女。不知公子作何名姓?”稍稍踟躇,迎上急切的目光,失笑到:“小生,顾嗔。嗔念的嗔。”女子颔首,眼底有着不知名阴翳柔弱,让人止不住的怜惜。“那公子,能否容了奴家一席之地,让我跟你走,至少不再无枝可依。”被她声声的绵软这么一搅,她不自觉地揽过女子的肩,任她在怀中依附撒娇。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甚至不能,给你一场婚礼。”语气中难免一丝无奈与难过。那女子到是波澜不惊,只顾自把手臂圈在她的颈上,在她耳边喃喃耳语:“如果,一出生就可以找到那个注定的人。我该多幸运。” “那然后呢?”子夕满是探寻的目光咄咄逼人。白衣裹身的子朝嗅着折扇,悠悠道:’“哟,这可是上好的檀香木啊,咱们的夕大公子莫不是又结了哪家权贵,弄得这么精致的玩意儿?”说罢意味深长的笑。子夕红着脸嗔笑:“小混蛋,看我日后怎么收拾你。”子朝连连拱手相让,语气突然认真。“当晚我就离开了,算是不辞而别。之后就再也没去过那里,终不得相见。”看他隐忍着的样子,子夕暗暗地心疼。“那是三年前,如今天下大赦,这盛世之都,没想到她寻来了。”说罢摇了摇头,浮起一丝笑意。只见子夕疑惑的眼睛,便起身踱向栏杆,合扇一指:“喏,就是那一身青衫的翩翩公子。”角落里的她呷着酒,清伶独立。依旧是素面朝天,不过眉眼间多了些许愁绪。 我怎么能够忘记你,即使换了妆容,改了衣衫,却融不断思念。 “宵儿。”子朝唤到:“去把楼下那位公子请上来。”说罢便走回内阁,再转身,已是桃花映人面。“你终究还是来了,三年之久,还不能忘么?”语气是轻轻的试探,又带着些微刻意的疏离。“我说过的。我是你手中的纸鸢,即使飞的再远,总有一天也还是要回来的。就算你不收线寻我,我也还是要回来的。”是不容置疑的语气,坚定的,让人心酸。 “这里不适合你。”其实子朝担心的,这里是风月烟花之地,虽清雅有余,毕竟来往许多行事之礼,难免她会有不习惯。却被倔强的眸子硬生生地把要说的话挡了回去。“那好,既是你的决定,我也不好多说,走吧,去换件衣服,我找人给你安排房间。”“等等,三年前的话,还作数么?你说的,让我随你。”那不是该属于她的性子,这么的小心翼翼。向前走的人儿定住,像是在踟躇什么,长久。“娘子,随我走吧。”不再回头。留下她一人,不住的欢喜。 即使,我早知你是女子,那又怎么样。 你知还是不知,有一句话。“娘子,为夫之爱,生不尽,死不休。” 子夕哈哈笑着拍了拍子朝的肩膀。“那女子也算情深了。不过。”他忽然认真起来“这世间,又有几个女子,能逃得过你三言两语间的蛊惑。若不是先一步与你结了兄弟,我怎么肯轻易将你拱手相让。”子朝反手搂着他肩,笑的倜傥。“你又何尝不是一样,这许多年,饶是知道你是女儿身,还是有那么多女子甘愿做你的妻妾,照顾你周全。除了这些,在内在外的红颜,更是不计其数了吧。子歌如此,就连宵儿,不也表面上与你欢喜冤家,内里,却是知心知音么?” “可惜,”子夕半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本来以为可以这样,风月满怀的逍遥一生。却不想这么快,就遇上了彼此的劫数。” “在劫难逃呵。”子朝苦笑。 “却也甘之如饴。” “哪怕万劫不复。” 二人互视一笑,彼此心下了然。 “哎,朝爷。”他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你家艳君确实姿容盖世风韵无双。每次见他,小女子都心猿意马的很呐。”子朝抬手叩他的脑袋“夕爷这是埋汰我呢?咱们的秦引公子,不也是万里无一的翩翩公子么?”他们如往常般打闹嬉笑着,温暖如初。 【生死局】 难得的兴致,艳君携了众人一同吟诗作赋。流觞曲水,觥筹交错。每个人都兴致盎然。不时有珠玉之词。叶痕暄自上次一别,难得的再现,坐在艳君身边,话极少,但每念一字句,必惊艳满座。艳君也游刃有余的从容应对。兄弟二人相互配合,锋芒毕现,艳压全场。子朝摇着折扇,不时轻言附和。每有精彩字句,便拊掌称赞。那人桀骜眉眼间挥洒自如的光华尽数收容眼底,再缱绻成嘴角温柔的笑意。未尝饮酒,却已自醉。 秦引坐在稍远的角落里,只是微笑看着。子夕踱到他面前,问:“怎么不一起呢?” 他掬了半盏茶,颜色温润。“我只是,看着你们就好。” “那我陪你。”他看着他,言辞安定。 他点头浅笑。“好。” 玩兴正酐时,远处忽然传来嘈杂声。一伙官兵蜂拥着包围过来,端着刀戟,气势汹汹的样子。朝夕二人立时挺身挡在众人之前阻止他们靠近。目光冷峻,姿态强硬。 “敢问官爷来此,所为何事?”子朝毫无惧色,甚至略带轻蔑的瞧着他们。 阮荼阁虽是风月地,却也非等闲。朝夕二人,既能将它经营成临安一绝,便自有千百种手段和不会寻常的背景。纵是朝廷官员,也要礼让三分。 为首的将领垂首一礼道:“朝夕公子有礼,小的奉旨拿人,冒犯之处还请见谅。”说罢挥手示意,一伙人便朝艳君的方向包围过去。子朝见势气极,再不多言,便抽剑与官兵混战起来。招招狠厉,一把剑舞的滴水不漏。近身者非死即伤。他牢牢护着那人,不容任何人靠近。子夕则下意识的挡在秦引面前,以扇迎敌。他知他不懂武功,于是更不容许他有丝毫疏漏。 艳君看向旁边的叶痕暄,面色依旧如常,目光却冷如冰霜。分明的疏离和冷淡。那小少年倔强的抿着唇,身子微颤。他来之前,便知此行的代价匪浅。 艳君斜了嘴角轻笑一声,面上满是嘲讽。“从此,我便没有弟弟。”随后起身离座,走到子朝面前。“承蒙多次相护,感激不尽。就此别过,且待后会。或是,无期之会。”子朝欲言,被他一个眼神压下。他走到领兵的将领面前,挑眉蒙目,桀骜不羁,“早知如此,我随你们走便是。” 于是草率收场。众人甚至来不及反应。子朝眼睁睁的看着艳君被官兵带走,却是动弹不得。子夕先一步冲过来扶住他欲倾的身体,心疼的五脏六腑都要绞在一起。那人夺了他魂,摄了他魄,那人离开,他便只能失魂落魄的活着。从未落泪的他,生生的将泪滚了满面。只能死死的拽着子夕的衣角,一遍遍的问,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子夕发狠的咬着嘴唇,半晌,从唇齿间咬出几个字来:“便赔上这阁子,与他们拼一拼。”子朝先是苦笑,再是大笑,面目瞬间颓唐。“不,我去求那人,我亲自去。” 子朝的父亲乃朝中右丞,权倾朝野,一人之下。只要他肯出面,便是没什么可以难的住的。只是当年,他因了性子里的倔强,不肯受他摆布,千金待嫁,沦为政治的筹码。口角之下,便愤而离家。之后遇了子夕,志趣相投性情无两,便结了兄弟,改其名顾嗔为子朝,一同建了阮荼阁。如今再回去,以低头的姿势,便是将这些年所有的坚持尽数否定。如何不难。可一想到那人眉眼轻挑,气韵肆意的倜傥模样,便涌出无限的勇气来。若是命,那么,他认。 他换上多年未着的女装,点唇,描眉。收拾起凛冽的神色,清润成水。他在赌,拿自己做筹码。却是无论输赢,都终一败涂地。无人知晓他入府的三个时辰内,和老丞相说了些什么。只是回来后,面目瞬间憔悴。北倾不着一言,只是顺着他的背脊,一遍一遍的抚。而子夕倚着阑干,一壶一壶的饮酒。喝的切了,便呛的满脸是泪。一直坐在角落里的青衫男子蹙了眉头,走过来,微微的摇头,“这个样子,到真个是梨花带雨了。”他伸手夺了酒壶,拿帕子温柔的一点一点拭她面上的泪。“如果难过了,那么,我的肩膀,给你靠。”她看他一眼,终于卸下所有的防备,匍匐在他胸前呜咽起来。 子朝终于说服了老丞相帮忙,两个选择,一,回府继续做千金小姐,择日嫁予朝中权贵。二,断绝与父母兄弟的一切往来,从此,恩断义绝。恩断义绝,多么狠厉的四个字。以往她虽然倔着性子不肯回去,但她的母亲兄妹至少可以逢月末与她小聚一次。这便是拿刀,生生的切断她的根,抽干她的血,天辽地阔,再也无枝可依。可是,要她生生葬了下半生,又是千万不能。她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含掐着血肉,咬着唇舌,一剑断袍,也忘了是如何跌跌撞撞的走回阁子。再晕厥不醒。 然,从未后悔。因为是他,所以,她甘愿赔上自己的一切。血肉,筋脉,性命。只要她有,都可以为他生生割舍。何苦是一种苦,而她,也只能甘之如饴。 三日后,艳君从牢狱被释放。只是勒令远离京师,再不得返。他是何等聪明的男子,微一思忖,便知了事情的大概。那个为了保他而与丞相府生死断绝的女子,一定是她了。他微捻一个笑,傻姑娘。 子朝揪着心日思夜盼,当他真的出现,反倒觉得不真实。痴痴怔怔总也无法平复。她看着他,依旧是狭长邪魅的凤眼,微一开阖,便美得惊心动魄,然,惊澜的眸光中却点染了一层温柔的暖意。只一眼,就沉溺进去的暖。他说:“傻姑娘,不值得的。我非良善,不值得你这般付出。” 她倔强的摇头。“不,值得。重来一百次,我也做如是选。” 他弯了唇角:“那好,这次,换我来守你。” 只一句,于她,却是足以反刍一生的美好。 薄暮时分,秦引忽然来道别,只说这次滞留太久,须快些回去了。子夕紧紧的盯着他,一字一顿:“可以留下么?就当是为我。”秦引摇头:“我非回去不可。”“那么,带我一起走,好不好?”她声音断续,已经明显带了哭腔。他再一摇头:“不可。我不能。” 不可。不能。她四肢百骸像是被瞬间缠紧,窒息似的疼。“你知道,你明知道……”“是,我知道。”秦引打断她:“可是,那又如何呢?我总归是要回去的。我一个人,回去。”他的面上,依旧如玉温润,说出的每一字句,却都似最尖锐的刀子,直戳到她心里。血流如注。 他躬身一礼与众人作辞,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是真的,一次都没有回头。子夕一直看着他远去,心念,一点一点,燃成了灰。是呵,我算的什么呢?你只是出自本能的温柔。是我一直以来,自作多情。她咧了嘴笑起来,爽朗的,灿烂的,整张脸都要绽放开来。整个晚上,她一刻不停的与每个人周旋,调侃,说各种的话题,始终眉眼带笑的模样。子歌将她自人群中拉了出来,紧紧的捂了她的嘴,“不要说话,不要笑。哭出来,你哭出来啊。”她挣脱出来,依旧笑靥如花:“子歌,我没事,你看,我多开心,是不是。”一向果决骄横的子歌,眼睛里却突然扑簌出泪来。“你别这样,我心疼。我真的心疼。”她拿手擦她脸上的泪“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一直在一旁难得静默的宵儿,忽然跑过来紧紧的抱住子夕。“夕颜,让宵儿抱抱你。我知道,我不是他,让你痴狂的那人不是我。但如果你是刺猬,那么宵儿努力皮厚点就可以抱抱你。”子歌也环了手臂搂住她的肩,“阿夕,我们都在,纵使不能痛你之痛,却也不会让你孤独一人。”子夕脸一皱,泪水终于决堤。是了,她不坚强,一点都不,她疼,疼的肝肠寸断。是夜,子歌宵儿与子夕同塌而眠,始终紧紧的拥着,像是要给她让渡所有的温暖。 自秦引走后,子朝便一直不曾出现,直到半月后,他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直接去找了子夕。递给她一支纸笺。寥寥六字:三个字、一生谜。笔触清逸。是秦引的手笔。子朝笑言,秦引走时,他便一路跟着,想从他那得一个解释。他看着他回到苏州家中后,日日下棋,浇花,作画,读书,仿若无事人一般,便生了怒火,几欲与他争辩。他却始终不着一言。子朝费尽了手段无果,终于死心,决定返回临安。就在他将行之际,他忽然出现,让他捎了这纸笺。只说,她看后自然会明白。 子夕细细嚼着这几个字,轻轻浅浅的笑起来。 子朝问:“哎,夕爷,这是怎么个意思啊?这三个字,是我爱你么?” 她颔首,微微的摇头,然后促红着一张脸与他说:“朝爷,替我准备嫁妆。” 子朝怔了一怔,立时反应过来,掐了她一掐,便眉开眼笑的把这个消息传的满阁皆知。又四处嚷嚷着要每个人搜罗一件物事来充做她的嫁妆。阁子内霎时沸反盈天。她紧捏着那张薄笺,整个人像是要融化成水。三个字、一生谜。或许不是我爱你。而是秦夕颜。冠他的姓氏,许他一生不离弃。 果然,五天之内,先是媒人上门,再是聘礼送至。一纸素书言之灼灼,他秦引,三媒六聘,愿娶阮荼阁主楚夕颜为妻。 【颜双绝】 子夕出嫁那天,子朝子歌与宵儿轮流拿了梳子,一下一下的梳。青丝缠木齿,一梳一箴言。 子朝:“终于把我们的夕爷给嫁出去了。” 子歌:“阁子里少了这个祸害,该会清净不少的。哦?” 宵儿:“哎、夕颜,没想到你这样的还会有人要。真是可喜可贺呀。” 朱唇黛眉,装扮的分外楚楚动人的子夕扑腾着两只爪子与她们仨扭打在一起,形象全无。“你们仨丧尽天良的小混蛋,就不能在这么个好日子里说点人话么?” 场面在持续失控一盏茶的时辰后,子夕突然停手,端直了身子,微拢青丝,风情毕露。一身嫣红的嫁衣衬的她格外桃花映面。子朝啧啧几声,“夕爷真真貌美,看的爷怦然心动,不如,便退了这门亲事从了我罢。”子夕瞪他一眼,不说话。子歌也打趣道:“想不到,你打扮起来,还挺像个女人的嘛。”子夕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将脚在地上重重碾了碾。宵儿凑过去:“夕颜,给我说说,你现在心如鹿撞不?” 子夕抿着嘴,低低的吐出一个字:“撞。” 三人立时笑的见牙不见脸。半晌,忽然觉得古怪,从开始到现在,子夕一直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对他们的反应视若无睹,太不像她了。“哎,怎么了美人儿。”子朝问。 子夕突然拍案而起:“特么的,吉时过了好一会儿了,花轿怎么还没来?”三人绝倒。 “报!”阁子一青衣小厮闯进来,面色惊惶“报告阁主,方圆五里,未发现花轿踪影。” 子夕面色变了几变,子朝见势不妙,连忙拦着她,问:“阿夕,你预备如何?”她唇角微勾:“如何?媒也做了,聘也许了,今生我便是他的妻。花轿不来又如何,老娘就是自个儿走着去,也要进他们家的门。”一众人看着她,啪啦啪啦的鼓掌。面上满是崇敬。 “报!”又一小厮冲进来,“阁,阁主,有人发现艳君携了行李骑了快马出城去了。”子朝怔忪一刹,继而咬牙切齿。“替我备马,不就是追随么?天涯海角,我都寻了他去。”说着,便要转身出门。子夕拉住他,目光含烁。子朝极尽温柔的搂住她的肩,在她耳边低语:“阿夕,若我归无期……”子夕就着他的手臂恨恨的咬了一口:“你明知我会念无涯,如何还能归无期?”子朝朗声大笑起来,满屋璀璨生华。“好,夕爷,此生我定思无期。待我回归之日,你要撒花相迎。” 子夕重重的抱了他,“我开始种花,待你回归时,撒一个花园给你。” 此生你便思无期,我自念无涯。 子朝辞别众人,迅速骑了马千里奔赴。那人,你说了要守我,便不能失信。不管是天涯,海角。我必拼尽此生与你不离不弃。若说是执念,我愿一生无解。颠沛也好,离索也罢,我对你,生死不休。我只需一个站立在你身侧的机会,只是追随便可,绝不强求。但,给我这个机会,好不好。她紧握缰绳,夹紧马腹,风尘一身生死奔跋。 另一边,子夕则丢了厚重的头饰,着鲜红的嫁衣在街上奋力跑着。鼻翼生汗,裙倨散乱,却是不管不顾的一路狂奔。罔顾一路上行人的指指点点。罔顾风尘惹了满脸满身。而新郎秦引则隐身在人群中,抱着肚子捧腹大笑。完全没了平日的风雅。是了,轿子是被他偷偷藏起来的。他并没有多么勇敢,他也怕,于是干脆藏了花轿,看她想嫁他的决心是有多大。如今,见她粉黛一身却兀自慌乱的狂奔的样子,终是忍俊不禁。媳妇,今生,我定守你护你,无期限,无怨尤。你是我一生的谜,便让我用余生去解。 花轿在半路等着,里面,藏了一份执子之手的永恒承诺。 执子之手,与子同去。 挽卿乌发,白首一生。 【后记】 朝夕二人离阁,留凤十三、纪薇烟等人接管阁子。许北倾、宫颜渊诸人固守旧地,待故人归还。山水轮换,故事新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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