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童年的场景 |
正文 | 1976年冬,大人领着我去团机关会议室,同去的还有亚军和他妈妈。人们分批次陆续进入,主席台上依然是马恩列斯毛的画像高悬,黑色的布幔环绕主席台,台上供桌是毛的标准像,用黑框框起来的,两盘鲜艳欲滴的蜡质水果陪伴左右,台下是前后两排柳条做骨架的素白花圈,带了黑袖标、别了白色纸花的人们,在哀乐声中伴着自己的哭腔,一拨一拨的对着黑框框三鞠躬。轮到我们,我和亚军都像提线木偶,一切行事僵硬、呆板,亚军妈妈感情充盈连哭带喊的行了礼,因体力消耗过大,大人搀扶了她出了灵堂,出了走廊,亚军妈妈顿时恢复状态,她怕吓着我们,安慰的说,你们表现很好,等上学了肯定能当上红小兵。言外之意,她表现更好,她是1959年进疆的湖北支边青壮,年仅14岁,她把对毛的深厚感情,以那时代通行的表现力展现在幼童面前,还是让人有点错愕,她是祭奠现场声嘶力竭与浑身瘫软结合的最佳的一位。这是我经历的人生第一个大场面,满面戚容的男人们,一脸哭相的女人们,生硬的把幼童带入黑白色哀悼的气场,这大概可算我记忆库中最早的画面了。 1977年春,我们很快乐,我们很兴奋,我们第一次参加了大游行,队伍的最前方是彩旗仪仗队开道,第一主角是“毛”与“华”的巨幅画像。分别由四位壮汉恭敬地抬着,第二主角是一组漫画,就是大嘴小眼、脸变形的“王、张、江、姚”四位小丑,他们的脖子下方是人物介绍,当然加了不少定冠词,流动的人群个个喜色迎面,铜锣鼓镲,一路狂欢,这样的疯狂使得众领导、众职工一干人等没有一个惺惺作态的,大家都很放松,都努力营造气氛,我也很兴奋,只要不苦着脸,绕团部几圈我都不累,此次的大游行定名为:粉碎万恶的四人帮、全国人民喜洋洋。 1979年秋,我上小学一年级了。再也不能胡跑乱窜了,我和亚军只有放学后才能去看他爸爸表演,他爸爸是上海支边青年,那天凡是上海支青、天津支青,除了死亡的、身残的,一律经过精心组织与策划,同一时间段,集结机关办公室门前,绝食静坐。亚军妈妈让亚军爸爸表演饿的浑身瘫软,亚军爸爸忙于联络各方人马,无法入戏,这成了一次超大型的同学聚会、老乡聚会、战友聚会,三五成群,拉拉扯扯、拍拍打打,有说有笑、精力充沛。午饭由机关食堂抬来了,又抬走了,没有一人中招,我家也来了爸爸战友的老婆这样的访客,一位天津女支青,痛快的在我家吃了饭,吸了莫合烟,迅速返回集结地,她想进入午休状态,于是采用半卧式,谁也不搭理,别人还以为她饿晕了,其实我知道,她的饭量很大很大,她是吃的太饱了。 静坐与绝食连续进行了两天,真饿的有,少,假饿的有,多,吃的撑着的也不在少数。此次事件中,我第一次品尝到巧克力的滋味,第一次见到压缩饼干,这是这帮支青抗饿的法宝,此法宝均来自上海、天津,有幸得见回味三生。接着各连队的运输工具陆续赶到,来劝降自己连队的男女支青,极少数的人跟着回去了。于是事件升级,闹剧开演。有表演割腕的,有表演上吊的,有表演脱口秀的。其中一位天津女支青长的像个小炮弹,说话速度像机关枪,演讲内容紧扣返城主题,她最吸引眼球的是有演有讲,看点为:一说到,老娘一蹦三尺高,她果然就蹦高高。此语一出,掌声雷动,此语算文眼,有承上启下之妙用,关键时刻还当转折词,更多的是强化与渲染,可谓语出惊人。一个天津男支青表演割腕,果真刀刀见血,赶紧往卫生队抬,亚军爸爸文弱些,他表演饿死也要回上海的瘫软镜头,很有现场感,想必亚军妈妈事先为其专业打造、精心彩排过的。 两天后,人群散尽,离婚证满天飞,真离婚的少,假离婚的多。第一次返城高潮就这样退潮了。由此衍化出多少悲欢离合。 1980年夏。我们子弟校附小的孩子们排队进入电影院,我坐上了主席台,我是主角,面对满是脑袋的场景,我讲述了我戴上红领巾的喜悦心情,我面对的是人头,不是白菜土豆,我兴奋激动,以致膨胀,最大的变化是我的下巴壳子总处于昂扬之势。以致他人误以为我学习好,或样样出色。错了,我只是因为团广播站新进的唱片需要童声报歌名,有幸入选,灌入唱片,播放效果不错,这一点被无限放大,一夜之间,我成了优秀的孩子,究其实,绝大多数童声都挺好听,当然也包括我。 童年的影像,倒带播放。 时间的牵引,我长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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