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水葫芦写真 |
正文 | 水葫芦的名声越来越大了,不过是恶名声。原来不知水葫芦为何物的人们,现在看到电视画面上那么多脏兮兮的水葫芦,气狠狠地说,都是它们,把黄浦江的水都弄脏了。 水葫芦,“恶”之草? 革命花 我认识水葫芦,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那时,水葫芦作为喂猪用的青饲料,是特地从遥远的南方引进的。于是,我以为,在此之前,上海是没有水葫芦的。我孤陋寡闻了。 在上海,水葫芦最先被叫做“革命花”。它们来到上海的时间,比我的年纪要大得多,至少有八九十年了。 1949年,上海曾出版过一本叫《花经》的书,这是黄岳渊父子积三十多年实践经验写出的花卉栽培专著。就在这本书中,收有水葫芦这种水生植物。不过,那时人们并不认识这种植物,更不知其名,也不知是谁给它起了一个政治色彩很浓的名字:革命花。黄氏父子是这样描述的:革命花系一年生宿根草本,高约七八寸,浮游水上,根不着泥;茎叶肥大,而内充空气,故能浮游水上。这种花叶圆而肥,色黄绿,于伏天开蓝色小花,簇生叶间,花密集成串,非常明媚。这种花还可将其撩起栽于水盆内,不必加土,放在阴凉处,花可经一周而不凋。对这种“花”生长迅速的特点,书中也有涉及:花开过后,仍可投入池内,翌年即长满一池。从两位资深园林专家的描述中可看出,几十年前的“革命花”就是当今之水葫芦。 这种花黄氏父子以前也从未见过,现“池塘中茁生极多,且蔓延甚速,初生于浙之奉化,旋飘游各地,现则处处有之。”黄氏父子经营的花园创办于1909年,位于真如西北之三千里村,“现则处处有之”,也许是指上海北郊那一块。将其取名为“革命花”,书中有两种说法:一是这种水草是“自革命共和以来”才有的,二是“又闻袁世凯上台后,始有此花”,可能是此“花”出现时,刚好与有关的大事重合,便使它的命名带有明显的政治色彩。这同一种叫莲子草的野草,也曾被称做“抗战草”一样。但黄氏父子没有把话说死,指出“革命花系土名”,“未知两说确否,无从考证也。”见多识广的黄氏父子也不认识此花,只是从坊间说法而记之。黄家花园里名贵花木不在少数,父子俩将这种水生植物作为花卉、同其他名目繁多的草本花卉、木本花卉一起收入园中是不争的事实,还让它在《花经》一书中占了一席之地。 “革命花”最终没能“革命”到底。花木品种多达二千多种,英英艳艳、满目芳菲的黄家花园后惨遭日冠侵袭,辛苦经营的成果,毁于一旦,园中的“革命花”自然也难逃厄运。当年河道中“处处皆有之”,后来消失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水葫芦 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期开始,上海农村建立不少集体饲养场,大力发展养猪事业,以后还出现过很多百头、千头养猪场。养猪除了需要玉米、麦子等精饲料外,必定还要青饲料。我国最早的一部农书——《齐民要术》中,就有猪性喜水生之草,食之则肥的记载。青饲料对于猪如同蔬菜对于人一样重要,是每日决不可少的,还可大大降低成本。为解决猪吃青饲料,有关部门特地从南方引进了水葫芦,还有水浮莲。那时农村的河道里,每个生产队都会选择池塘,或者选择一条或几条断头河,作为水草的养殖基地。每年一到断霜断雪后的五六月份,生产队会派人去采购水葫芦和水浮莲的种苗,不要多,只需几株就够了。那些水葫芦苗茎细细的,叶小小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它们被放进半亩、一亩大的河(湖)中,就像七石缸里放进一两粒芝麻,太不成比例了。它们随风飘荡,在水中摇来晃去,正当你担心它们能不能长大时,它们开始发力了。造物主给它们体内都配备了大马力的永动机,那满河的水就是专用能源,使其繁殖基因的运转天天都保持高速,它们每时每刻都有用不完的力,以8-10天增长一倍的速度,极力在水面上扩张,且不用施肥。没多久,一天不见,半条河涨满了,几天不见,一条河涨满了。这时的饲养员望着满河的绿色,个个眉开眼笑,这些池塘,这些河道就是饲养场的青饲料仓库。“水中有草,养猪不慌”。他们每天从仓库里取出成百上千斤水葫芦,留下的空隙很快被永动机制造出来的新水葫芦填满了。每天捞,每天长,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为了保证市场猪肉场供应,当年上海曾提出过“一亩田一头猪”的要求,以后,哪一个生产队不是每年要出售一二百头猪?养大这些活口,每天需要吃掉多少水葫芦?还有水浮莲。这些水生植物为解决上海居民吃猪肉问题,立下了多多功劳。尤其是在粮食供应十分紧张的年月里,连人吃饭都是“瓜菜代”,养猪更是“青料代”了。以“粗”(饲料)代“精”(饲料),以“青”(饲料)代“精”,是基本饲养方针,直到七十年代还是如此。笔者所在县,有统计资料显示,1973-1979年全县放养水生饲料(以水葫芦水浮莲为主)面积仍高达1。3万多亩,一年要产出多少水葫芦?比现在漂流在河道里的不知要多出多少倍。 将近有二十多年的时间,是水葫芦产量最多、也是最风光的日子。那时的水葫芦心情舒畅,长劲十足,每棵全株,张张叶子都是油光光、亮晶晶的,到了秋天,那些大的水葫芦还兴高采烈地长出穗状花柱,开出了蓝紫色小花。那些养有水草的河道口,每个队都用毛竹拦好,以防水葫芦越界外逃。一场风雨过后,总有一些不安份者会趁机越过警戒线,不过,很快它们就被农民们捞起来喂自家养的猪了。那么长的日子里,长长短短的河道里流窜出来的水葫芦们从未成过气候,最终都被猪们消灭了。 凤眼莲 原先为上海作出过极大贡献而风光过的水葫芦们,现在成了讨厌的污染源,这是引进时没有想到的,也不是水葫芦(水浮莲)们所愿意的。水葫芦不再风光,实在是这一二十年太快变化引出的。农村中,集体、私人养猪日见减少,就是有,猪用饲料也早已升级换代,改用工厂生产的“配方饲料”,里面各种营养成份都有,而且从苗猪、小猪、中猪一直到大猪,适宜于各个阶段生长用的饲料全都给你配置好了。就是猪们每天必需的青饲料成份,也被各种微量元素代替了,谁还会让猪们再去吃水葫芦?水葫芦在上海,原先的用途是给猪当饲料,现在,“给猪吃”这个环节突然消失,如同一条生活链,中间缺失了重要的一环,就意味着原先供需平衡的状态被彻底打破,而它们身上的永动机作用无法解除,每天仍以几何级数在不断增长,加上连续暖冬,应该完结生命的三九寒天里,它们还是活得很滋润。无所事事的它们无法发挥作用,就随波逐流,无所顾忌,到处游逛,流进了苏州河,流进了黄浦江,这不,惹出了祸,给生存环境添了很多麻烦。成群结队的水草们组成了一座座浮岛,既影响了航道的通行,又成了新的污染源。看来,长期无所事事绝不是水草们一种好的生存方式。长年累月无所事事加上成群结队,要它们不给人们添麻烦也不可能。 水葫芦是人们的习惯叫法,它的种名叫凤眼莲,属雨久花科;水浮莲又名大艹漂,都属漂浮性草本植物。据有关资料记载,凤眼莲原产南美洲。《上海植物志》一书中,凤眼莲分别被记载于“园林植物”和“大田作物”两章中。在植物学家眼中,凤眼莲是大益于人类的水生植物。它们可作饲料,可作肥料,可“用以布置水景,花可作切花”(这又同《花经》记载相合),对人类最大的贡献恰恰是清除污染。人们现在知道水草会污染水面,殊不知水葫芦和水浮莲都是正宗的环保植物。水葫芦天生对金属和非金属元素具有极强(不是较强)的吸收能力。如果我们把它们放养在水质污染严重、富营养化水域,在其分蘖繁殖后不时捞取,即可把那些有害的元素大量移出水体,可减轻水质的富营养程度;又因其根系分泌的克生化合物对藻类生长有抑制作用,它还能使富营养化水域的水质变清。去年,报纸上有蓝藻爆发、太湖求急的报导,这是因每年约有50亿吨未经处理的生活污水汇入太湖,致使太湖水体富营养化。根据专家建议,治理太湖水中有用水葫芦净化水质的措施。我祝贺水葫芦有用武之地了,它们可以大显身手了。自然,同为环保植物的水浮莲也不甘示弱的,因为它们也身怀绝技。专家们的试验表明,用苏州河黑臭污水培养水浮莲七天,总氮去除率等五项指标中,两项100%,一项98%,一项93%,一项92%。水浮莲对水中各种重金属均有较好的吸收和富集作用,对藻类也有一定的抑制作用。 旧的平衡打破了,水葫芦一下子失去了工作的机会,补上缺失的环节还需假以时日。让水草们发挥清除污染的作用,也许是“补缺”的一种措施吧。水葫芦本不是“恶之草”,它们原是我们的朋友,现在它们一定还在想继续和人类交朋友,它们有益于人类的途径也可能不止一条两条吧,只不过我们也不太熟悉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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