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龙生庭：妮姑湖回忆录（33）军营中的“伊甸园” |
| 正文 | 根据《圣经·旧约·创世纪》记载，神·耶和华照自己的形像造了人类的祖先男人亚当，再用亚当的一个肋骨创造了女人夏娃，并安置第一对男女住在在东方的伊甸，并为他们造了一个乐园，于是把这个乐园称为伊甸园。后来因为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而犯下原罪，被上帝流放，这一事迹被称为失乐园。相应的，经过末日审判之后的人类获得救赎，重新回归乐园，这被称为复乐园。 在我们的军营中，也有一个由茅屋间隔出来的小房间。那地方，是合法大学生夫妻探亲时的临时住所，我们就把它叫做军营伊甸园。 我们连队伊甸园的位置，是安排在远离各排宿舍的杂房中。那杂房也是用竹子、芦苇、稻草、湖泥建造的简陋低矮的茅房。里面存放着全连大大小小的农具犁耙、粪桶以及肥料和其它杂物。军营伊甸园的出现与我们连的第一对大学生夫妻有关。 一般说来，五六十年代读到大学的人，年龄都在20来岁上下，甚至有不少的大学生入学时年龄就都在25岁左右。因为，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他们中的相当一批人启蒙入学的年龄不是七岁，而是九岁十岁，甚至有十三四岁才开始读一年级的。那因素第一因为穷。解放前虽然到了读书的年龄但读不起书；等到解放后当地办起学校有书可读时，年龄已经偏大。第二因为上学的路途艰险和相对遥远，七八岁的小孩子上学来回奔波，安全难保，家长不放心，所以等到十岁或者更大才去启蒙读书。第三，受重男轻女的思想左右，不愿送女孩子读书，及至女孩子想读书，家长同意时，孩子十三四岁了才能入读一年级。按照那时的学制，小学6年，中学6年，大学专科3年，本科4年或5年6年（理工医）。因此，一些人到大学毕业时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新中国1950年颁布的的婚姻法规定的法定婚龄为男二十岁，女十八岁。到了军垦农场，虽说也没有文件不准大学生们结婚，但男生和女生都住在军营的集体的宿舍，睡的是“混帐”的床铺，几十个人一个通铺，即使结了婚，哪里有新婚夫妇们活动生活的空间呢？ 我们连有个姓杨的侗族大学生已经有28岁了，其恋爱的对象是个姓黄的壮族女生，住在独立营的女生连，也是27岁了。他们都认为该结婚了，再不结婚将来女方会面临难产的风险。于是，双双到团部学生办磨着嘴皮，拿出了婚姻法作为武器，据理力争。费了好一番周折，他们总算开到了部队开出的证明书，到有关部门取到了结婚证。这事在连里简直成了爆炸性新闻。有的衷心祝贺，有的向往羡慕，有的自叹自卑，有的眼红妒忌。 哪里去找新婚的洞房呢？新郎看中了连队里的那间杂物间。他想在那里开辟出一小块属于自己的临时活动天地。于是诚惶诚恐地去请示连长，报告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连长微笑着干脆地说， “行，我安排人去给你们准备新房！不过只能因陋就简，你们就凑合着！”之后，一帮人立即去小杂物间挪动物品，腾出了一小块空间，再用竹子和芦苇做隔墙，糊上稀泥，贴上一些报纸，再在芦苇墙上开了一个供新人出入的洞，那就是门了。那新床呢？也会有的，他们找来四根木桩，插进泥土里，再在桩上帮上竹子，铺上芦苇，再铺填上一些稻草，一个大约一米二宽的双人床就算落定了。一个大个子跳上去实验性地躺了躺，摇了摇，笑着说，“还可以，随他们怎么动作都垮不了！”说得大家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地哈哈大笑。 六十年代在单位工作的男女青年结婚，时兴准备“三转一响，三十二条腿”。买块手表算一转、买辆自行车算第二转，再买台缝纫机算第三转，买上一台收音机算一响，四件用品加起来叫做“三转一响”。而三十二条腿是指当时女性要求未来的新家必须有足够的家具。包括大衣柜、五斗厨、写字台、梳妆台、沙发、床等，加在一起共三十二条腿。那时一般家庭有了这"三转一响"就觉得是搭帮毛主席过上了"小康"的幸福生活。能拥“三转一响，三十二条腿“的人家，说明他们家能拥有那个时代一般人民所能拥有的最高财富!它既是大部分女性择偶的重要标准之一，也形象的反映出那个时代中国的经济状况和中国人民对幸福的生活的要求标准。所以，当时普通老百姓都希望拥有“三转一响，三十二条腿”。但要样样齐备很困难，对很多人来说只能是一种幻想。因为，第一是缺钱。在农村，好多地方的农民劳动一天的收入只能够买一小盒售价2分钱的火柴。县委书记的月薪大约也就70块！一个学徒工的月薪只有10到20块。第二是缺货。即使你有钱也难买到这些物品。政策不让私人生产，国家计划生产。中国人口众多，僧多粥少，要计划凭票供应。北京、上海等大城市，要凭结婚证才能买到双人床和大衣柜等家具。那么，我们连的新人有何打算？那时，不仅缺钱、缺货，即使能准备那“三转一响，三十二条腿”，也缺乏私人的场地来摆设。所以，他们商定婚礼一切从简，无奈的自然的一切从简。 过了三天，新郎官带了两个大学的同班同学，跑到数公里外的独立营把新娘带回来了。没有婚车，没有婚船，没有婚轿，没有送亲的队伍，没有丰厚的嫁妆，唯有新娘自己带来了一个新床单和两个新的花枕头。新娘没有披戴婚纱，没有涂脂抹粉，只带着天然去雕饰的靓丽脸蛋，带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带着甜蜜幸福的微笑，带着几斤水果糖，款款进入了我们的营区，进入了洞房。之后，在十分狭窄拥挤的茅屋里，一对新人双双对着毛主席的画像三鞠躬，向周围站着的来宾战友三鞠躬，让伟大领袖和军垦战友见证了他们的婚姻，婚礼就结束了。整个婚礼，没有鞭炮的声响，没有丰盛的宴席，没有醇厚的美酒，也没有霸气的喜烟，只有那几斤五颜六色的水果糖。新娘微笑着给战友们分发着喜庆的糖果，让这些风雨同舟的军垦战友分享着他们新婚的幸福。从此开始了他们牵手人生的旅程。每到自理休息那一天，新娘都会前来伊甸园小住。过着难得的两人世界的生活。 从此，那简陋的茅屋就成了我们军营中的伊甸园，成了来队探亲人们的招待所和“复乐园”。 离开军垦农场后，这一对新人，分配去了广西。男生在广西师范大学美术学院任教，成了国画教授，女生当了公务员，成了政府部门的官员。日子过得十分美满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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