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龙生庭:妮姑湖回忆录(29):割肚皮求爱的风波 |
正文 | 早在上大学的初期,我们就被告知,国家领导人对新中国的大学生抱着很大的期望。说青年学生“朝气蓬勃,好比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于是,也给大学生提出四条纪律四条要求:热爱中国共产党;热爱中华人民共和国;服从分配;不谈恋爱。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热爱中国共产党那是发自内心的情感。新中国建立后开办了许多大学,许多贫苦子弟得以读书上大学,热爱新中国,那也是由衷的情感。学成之后,服从分配,报效祖国,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建设祖国,也理所当然。知恩图报,这是中国的传统美德。 执行前三条要求应该没有问题。难以执行的是不谈恋爱这一条。 爱情是人类最美好的感情之一。无论男女,人们随着年龄的增长,体内荷尔蒙的增多,对爱情也就充满着希望与渴望。领导者似乎也都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在强调前三条纪律的同时,特别注重第四条纪律的监督与执行。记得刚跨进大学校门不久,就开始了“反和平演变”的思想教育。组织者一个一个地问我们这些刚刚进入校门的年轻人,有没有谈过恋爱?现在有没有男女朋友?当我们反复说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女朋友时,主持会议的长者还要问我们说,“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女朋友,那心里想没想找朋友,想没想谈恋爱?”提这样的问题,难道不是在低估,不,是在玷污我们的智商与情商!那答案,就连树上叽叽喳喳乱叫的小麻雀,池塘中拼着老命日夜呼喊的青蛙,那由毛毛虫变化出来翩翩起舞的蝴蝶,那在土里跳来钻去的小蝈蝈,都能回答!别以为,那树上叽叽喳喳的麻雀是在朗诵《国家与革命》,池塘中哇哇乱叫的青蛙是在引吭高唱《国际歌》,那飞来飞去的蝴蝶是无所事事四处流浪,那跳来钻去区的蝈蝈是在抵抗日本鬼子打地道战,不,它们都是在求偶,在恋爱,在度蜜月!你能说不是吗!低等动物都想做,都会做的事情,作为高等动物的人类谁不想做,谁不会做! 面对长者的提问,我和同学们都被问得瞠目结舌,耻以回答。那就沉默吧。“沉默就等于承认想谈恋爱。想谈恋爱就是和平演变的开始,危险呀,得好好挖思想根源!”于是,每个新同学,都反复搜肠刮肚地写思想汇报,而且都在班组上宣读。面对长者的逻辑与言论,那时,我们真的好无奈。 也许是要严格防范大学生们谈情说爱,不至于因谈情说爱影响干扰了接受解放军的再教育。我们没有进入农场之前,解放军早就把男生和女生分开,单独编制连队了,而且恨不得用铁丝网把女生连封闭起来,进行严格管理。而且,把相互的驻地也都安排在相当远的距离。这样设计,当然就是尽量减少男生与女生接触的时间与限制男生与女生接触的空间。可谓用心良苦。不过,人性的压制与压抑也终究没有阻挡住爱情的喷发,情爱的脚步。犹如大山压不住火山的喷发。一些大学生犹如革命前辈们从事地下工作那样,偷偷的冲破束缚人性的藩篱,开始着、进行着、延续着自己的地下恋爱生活。这种爱情生活也带到了军垦农场。 1970年春节刚过,在南湾湖军垦农场就传播着一对大学生情侣的凄婉故事。 大年初一那天,6939部队(139师)某学生连的一位师专男生,利用春节休息的短暂时间,到了6954部队(140师)某女生连队去约会大学时的恋人。军垦农场里没有公园,没有情侣椅,也没有鲜艳的玫瑰,更没有黎族地区那浪漫的爱情小屋“寮房”给他们幽会。他们只好顶着刺骨的寒流,沿着农场那泥泞的堤坝路,慢慢地散步。他们没有牵手,也没有拥抱,也没有接吻,只是在寒冷的空气中,默默地轻声交谈。或许是女生对于那男生的追求犹豫不决,或许是基于女性的羞涩没有立即表示接受那男生的爱情。男生突然解开衣服,袒露出白白的肚皮,随后拿出一把裁纸的小刀,迅速的从自己的肚皮上割下一块肉,顺手塞进女生的手里。说:“这是我的爱情表白,请你答应我!”女生猝不及防,拿着那块滴血的人肉,再看看男生那鲜血淋漓的伤口,惊慌失措,花容失色,哭着说“天啦,你别这样!你别这样!”随后,扶着男生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回到团部卫生队进行包扎。 回到连队之后,女生主动向指导员详细汇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在当时,是必须进行的程序。 连队出了这样的“绯闻”或者叫做新闻,指导员自然要向上级和相关的兄弟连队汇报和通报。于是,指导员操作浓重的广西普通话打电话向团部汇报;(以下是据当时听到汇报电话同学的转述回忆记录) “你是团部学生办吧?我们连队出了一件事。” “对,我是学生办,你们连队出了什么事?” “是这样,139师学某连的 学生,给我们连队的女生割了一块肉。” “什么?割了一块肉?过春节嘛,男生给女生割块肉,就不必大惊小怪啦。” “割的不是猪肉……” “割牛肉也不必追究啦” “我说割的不是猪肉,也不是牛肉?” “割别的肉也可以的,过年吧.” “我是说,既不是猪肉,也不是牛肉,是人肉,是人身上的肉,懂吗!” “啊!割人肉?哪里来的人肉?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男生从肚皮上割了一块肉……” “从谁的肚皮上割了一块肉?杀人了?” “男生从自己的肚皮上割了一块肉,” “割了多少肚皮肉?” “不多,也就两个指头大小。“ “出了人命了?“ “没有。是男生为了向女生表示爱情,从自己的肚皮上割下了一块肉,作为礼物送给女生。” “人死了?” “没有。正在我们团卫生队包扎治疗。” “啊,吓我一跳。割自己的肚皮肉?当做礼物送给女生?表示爱情?求爱?神经病!” …… 这件事,当时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军垦农场。再经过一些中文系的毕业生添油加醋地描述和演绎,一时间就成了每个学生连队大学生们的谈资。其实,大家笑笑之后,又都感到故事的凄婉与哀伤。在八百里洞庭里,在数平方公里的军垦农场里,没有鲜花,没有玫瑰,缺少了男女情感的交流。脆弱者,在企图从爱情上获得一丝安慰,一点鼓励,一点希望。然而当爱情变得漂浮不定,希望渺茫的时候,一些饱读诗书的年轻人也都会变得疯狂,变得愚昧,变得沮丧,人格变得扭曲了。 四十七年过去了,我不知道那一对大学生情侣最终是否喜结连理,如果他们最终成为眷属,那么,到现在他们的孩子也该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孙子或许正在某个大学读书。我的回忆录中特意把这件事记录下来,倒不是为了揭剥别人的伤疤,欣赏那殷红殷红的鲜血;曝露别人的隐私,满足自己或别人的猎奇感,以此哗众取宠。我的目的是想真实的记录军垦农场的生活,让后人知晓,让后人思索,让后人借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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