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片片催零落 |
正文 | 片片催零落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 ——王国维 曾经有段时间,近乎疯狂的依赖一种方糖。 此种方糖产自越南,可可迷棕的色彩,半透明固态,四四方方包裹在一层薄薄的白色糯米纸里,外层糖纸朴素简洁。它的口味有天然椰子,牛奶醇香,咖啡浅苦以及巧克力丝滑。 我偏爱的味道是巧克力,它不同于传统的巧克力入口即化,而是坚硬的耐嚼。单只一颗是远不能体味到它的香浓的,必须是两颗含在嘴里,上齿紧扣下齿狠狠地咬下去,那缕浓香和甜腻就在你的味蕾上跳动起舞,一点点,自舌尖融化到心底里。 那段时间,一日无糖不欢。我常常在口袋里装上满满的一兜,行路、工作、上网、看书,甚至是睡觉之前都是糖不离口。一颗接着一颗,竟是欲罢不能。这样毫无节制的后果,最终导致了我的牙齿被蛀虫侵蚀——蛀牙原是因为甜食而产生的——当那颗蛀牙咬噬着我的痛神经时,我才惊觉对于方糖的依赖是再不能够继续下去了,戒除糖瘾,才能有效斩断牙痛的祸根。一向自负有一口好牙的我不得不求救于牙医,我也因此付出了疼痛的代价。 有时,会忘乎所以的依恋一个人。 在呼吸之间,一分一秒也无法停止对他的思念。他占据着你思想的全部,却又仅仅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你不能确切地勾勒出他的形象,只能感知到他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如影随形。似乎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等待下一刻短暂的重逢。所有的日子层层堆叠,只是为了积聚力量慢慢向他靠近,你才得以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边。 这样的时光是简慢的,情丝纠结,千头万绪,你就像被重重捆缚在茧里的蛹,因找不到突破口而整日处于混沌的状态之中。你明明知道一切无果,却又克制不住自己要去飞蛾扑火——燃烧的尽处即是灰烬。这样的执着与痴迷,仿如陷入漩涡中无法自拔,唯有沉沦与堕落,直至没顶。殇痛,外带惨烈。 长久以来,依附于网络而活。 这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多元时代,无数新兴事物异军突起;物质极大丰富,精神相对贫乏;社会竞争激烈压力巨大;金钱与价值观严重偏离,情感脆弱迷失不堪一击;道德诚信严重缺失,人与人之间关系紧张淡漠……渴望融入,渴望释放和归属,渴望风和日暖的情境与生活握手言欢。 在这里,这个虚幻与真实并存的网络世界,你可以找到属于你的完整自由空间。不必武装矫饰的面具曲意逢迎,卸下疲惫枷锁任心灵悠游休憩;人人都是自我意志的主宰;人格、地位绝对平等均衡,没有贫富两极分化;时间差异缩小消融,空间距离不再成为阻障——全世界是一个微型直观的透明容器,你是组构成空气中的分子,充斥着每个角落。 附着在这个容器壁上,渐渐地,你发觉你离不开它。你必须依靠网络来完成知识的汲取,接收来自宇宙哪怕微毫的信息,万能的搜索引擎填补了人脑的有限容量和空白,你乐此不疲,点击、输入、玩乐、结交、消闲。不分白天黑夜,晨昏颠倒。 终于,你的生物钟一度紊乱,双眼视力严重下降,因长期久坐而至腰肌酸软;你缺乏足够的耐心去呵护身边现实中人的情感,而宁愿将满腹心事倾诉与一无所知的陌生人。终于,你记忆力逐渐衰退,思想一度陷入混乱恓惶。 有若被放逐于无人的荒岛,灵魂孤苦无依;又如周遭人声鼎沸你却重度失聪。你所需要的自由实则是另一种形式的禁锢,无计突围。 看《非诚勿扰》,罹患绝症的李香山为自己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追悼会,女儿川川缓缓念诵着仓央嘉措的诗:“你来,或不来……”一路轻松诙谐的色调描摹至此不落痕迹的过度为凄凉的消黯,如鲠在喉的情愫穿透瞳孔濡湿了眼眶。思忖着,我来与不来,爱与不爱,于这个世界上的你来说,都只是一缕轻烟。自我的存在也不过是波澜不惊的静水,生死寂灭亦只是默然寻常罢了。 泪眼滂沱中竟恍惚记起林清玄的一段话来:“人既是这样的脆弱、微渺,一片片的凋落着,从人而来的情爱、苦痛、怨憎、喜乐、嗔怒,是多么的无告呢?”而生命中的许多事情,经历过了,再热烈也终归平淡。困扰于我们的不可解的心结,给我们酿成痛苦的伤害,也多半是由于一味的执迷和过多的欲求呀。 佛曰:“你当放下外六尘、内六根、中六识,一时舍却;到了没有可以舍的境界,也就是你免去生死之别的境界。”或许于我辈凡人而言,这般境界终其一生亦无法企及;然而我们可以选择适时放弃:摒除种种令我们伤痛的元素——放下,是对固囿、疼痛心灵的最好救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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