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二毛的故事 |
正文 | 华北平原,一片广大的平原,这里坐落着亿万人家。当夜晚来临时,从夜空看去万家灯火闪闪烁烁,像极了头顶的星辰。在这片灯火中,随便熄灭了一支,都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华北平原上,一条不知名的小河边有两个村子,分别坐落在河的两岸。河叫李河,自北向南流,河东侧的村子叫东李村,河西侧的村子叫西里村,西里村的西边有座小土山,土山不大上面栽满了李子树,西李村的人们上山采李子方便,而河东边的东李村其他三面则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从东李村再往东走三四里远,有一个小镇,这是这一带唯一的一个小镇,前后左右的村子门人上集买些东西,办些其他事情都会去镇子上,东里村的人们去赶集买东西比较方便。 在两村子间的那条李河上,有座石板搭成的桥,桥也不长,也就五六米长,两米多宽。青色的石板桥,结结实实的,给西里村的人们赶集、种地、整理庄稼带来了很大的方便;也给东李村的人们上山采李子带来了方便,人们走在这座桥上稳稳当当的从未出过事,因此两个村的人对他很是放心。 夏天的时候两个村的小子们经常光着屁股蛋,从桥上一下子扎到李河里随着河水漂唇十几米远这才一下子从水里钻出,像极了一个个水鸭子,然后又跑回到桥上往下跳,看谁憋气的时间长,漂的远谁就最厉害,小子们玩的不亦乐乎,大人们起初很是担心,后来见没什么,也就不管了。 就在东李村的一户不起眼的农家里。 “二毛,过来拿你的饭。”黑黝黝的灶屋里传出一声黑粗的叫声,也不管外面的人听到没有,就见一脸黄的中年男子从灶屋里走出,叼着一根烟走进堂屋里了。 二毛是个傻子,一个苦命的孩子。 刚才叫他的是他的姨夫——李刚。李刚因为容貌有样所以性格很是乖戾。李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患了一种血液病,可能是家传的,瞧了很多医生都没用。自从由青年步入中年时期,李刚脸上就开始长起一块块的大红斑,布满了额头,漫过眼帘,最后延伸到嘴边。让人猛一看感觉很害怕,再看感觉更是可怖,因此孩子们很是害怕李刚。 开春了,中午的时候显得格外温暖。二毛蹲在墙根上、倚着墙,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听到了衣服叫他,二毛就睁开了眼,懦懦的“哦”了一声,依旧靠着墙,晒着暖哄哄的太阳。 这个时候,花子就会从过道里跑过来,蹲在而毛身边,伸着舌头舔着二毛的手背,尾巴讨好似的扫着地,不一会狗毛和尘土就飘起了。 二毛本事怕狗的,但却唯独不怕花子,或许花子是姨夫家养的狗吧!只听二毛楞声道:“狗,卧那儿!”然后一把就把花子按倒在地上,翻了个肚儿朝天。二毛就把头埋进了狗肚子里,一点一点的拨弄着狗毛给花子捉虱子。花子在这个时候也甚是享受,两只后腿伸的笔直、老长,前爪勾起放在胸前,狗眼微眯着,偶尔还不时长出一口气。 捉虱子可算得上是二毛喜欢的事了,就像村子里的孩子藏猫猫一样。一只只又黑又亮的虱子在狗毛里钻来钻去,和二毛玩着捉迷藏。 可是二毛反应太慢,往往一队虱子不等二毛去捉就跑掉了,有时候半天也捉不到一只。有时候捉到了一只,二毛就用拇指食指捏着,连着狗毛一起揪了下来,然后两只手一起小心翼翼的把虱子弄在两块拇指的指甲盖之间。 这时二毛就会瞪着眼,鼓着嘴,梗着脖子,脸皮绷得紧紧的,摇着头两手一起用力,只听“嘭”的一声,像过年放炮一样,虱子肚子里的卵呀、肠子呀就四散飞了出去,虱子也就自然而然的死了。但是有时候,虱子被挤爆后却依然还活着,粘在二毛的指甲盖上,昂着头努力的向外爬着,可是他的肠子粘在了指甲盖上,无论它如何努力蹬腿,就是爬不跑。 这时候二毛就会再挤一次,而且似乎比上次更加用力,嘴里往往还嘟囔着:“我再放一炮,看你死不死!”然后虱子就真的死了。 但是,大多时候二毛因为怕捉到的虱子蹦跑了,就会在揪下来的时候,把虱子连带着狗毛一起放到嘴里,然后就用舌头打摸着虱子的位置,把它放进牙槽里,沾了唾沫的虱子是跑不动的。这时二毛用力一合牙,只听一声闷雷,把二毛像是炸开了窍似的,乐呵呵的自言自语道:“哈哈,这样你就跑不了吧,你死了,哈哈!”然后二毛拱了拱舌头,用力的咽了口唾沫,脸上泛着红光,像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又把一只虱子放在嘴里咬死后,二毛抬头看到姨夫一家人都吃完了饭,把碗都放到了灶台上才站了起来。搓了搓手上粘着的狗毛,二毛缩着脖子挨近了灶屋里,捧起灶台边的那只豁子碗又回到了墙根,蹲在那里吃了起来。 花子就蹲在而毛身边,尾巴扫得更起劲了一双狗眼炯炯的盯着二毛。这时二毛就回转过身,头顶着墙,两只捧着碗的手臂张开护着自己的饭,怕花子抢走。有一次就是花子趁二毛不妨把饭抢了,二毛只是干吼两声“狗”花子就把饭给吞光了。从那次后,二毛在吃饭的时候就会格外的小心花子。 二毛低着头顶着墙,两只膀子张开,往嘴里扒着已经浓在一起的面片儿,“咕噜”“咕噜”就吃完了。舔了舔碗,在确认干净无物之后才挪过身子,站起来瞪了花子一眼,然后勒紧裤腰带,才将碗放回灶屋里。 开春后天气就慢慢变暖了,气温一下子上升了好多。地里早先结冰硬邦邦的麦苗也开始越发的青了,像是一个被幽禁了一冬的囚犯突然被释放了一般,得到了阳光的照射,生命越发的好了。 一阵风吹过,麦苗伸着懒腰,椿树轻摇着手臂,杨柳披散着头发,李树也绽放了笑容······新春来临,大地回春,东李村的一切都焕发着新生的气息,人们也都有了一股精神劲。 开春后,太阳显得格外的温暖,尤其是在午饭后对人尤为的亲切,让人不经意间就有了一层淡淡的暖意。 吃完饭后,像这样温暖的午后二毛是不会出去的。就看到二毛依旧坐在墙根,逮着花子又捉了一会虱子后,就扯开了破棉袄靠在墙根睡了。 棉袄和下身的棉裤都是二毛他姨夫李刚的。用李刚的话说那套棉衣太老土了,老鼠又在上面做过窝,骚臭骚臭的没法穿了,于是就扔给了二毛穿,说是这衣服够暖和、能挡寒。 棉袄本是深蓝色的,但是现在那种阑更深了,深得发黑,肩上和两个袖口都破了,露出里面黑幽幽的棉絮。两个袖口上沾满了二毛的鼻涕和哈痢子,显得亮晶晶,硬邦邦的。 棉袄里面是件大红的毛衣,红毛衣是二毛他姨王玲织给小儿子狗蛋的。只是由于狗蛋他长得太快,毛衣也就小了,于是就给二毛穿了。二毛本比狗蛋大,是狗蛋的表哥,但是自从二毛来到姨夫家三年来,一直没见长,也可能是长得太慢,因此八岁的二毛还没六岁的狗蛋高,因此这件红毛衣穿起来还是挺合身的。 毛衣上面有好多花花,为此二毛在最初穿上的时候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只是二毛经常揪着毛衣,说是扎得慌。后来久了,习惯了,也就没在听他说些什么了。 午饭后院子里显得温暖安谧,在院子里就能听到堂屋里电视里的声音。《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唧唧咋咋的声音,在院子里显得格外的清晰。二毛靠在墙根睡着了,还不时传出呼噜声。花子伏在二毛身旁,枕着二毛的腿也眯起了眼。 就在二毛美美的午睡时,屋里李刚一边抽着烟有一边看着电视剧对着床的王玲说: “嗨,你说咋办?二毛他不能一直都住在这吧!” 王玲低着头没吭声,织着手里的东西。 “哎,你倒是说话呀,这都在这住了三年了!哪有一直住在这的道理?” “我,我有啥法?!”王玲盯着手里的东西说:“要怪也只能怪这孩子命苦,爹娘去得早,唉······” “就那也不行,都在我家住了三年了,哪能老是这样住下去!” “可二毛他是个傻······” “傻子也不行,,一直这样住下去我家怎么办?我不亏大了?”没等王玲说完,李刚就嚷着 “可咱们又没管过他,他也没生过什么病,就像花子一样给他个窝就行了。”王玲看到李刚要动气,声音顿时小了许多,可是依旧小声说道。 “那也不行,再怎么说那也是你们那边的人,怎能一直住在我们这边?”李刚红着眼说 王玲一听顿时没了声音,是呀,二毛本就是自己姐家的孩子,怎么能一直住在自己丈夫家里,怪也只能怪自己姐家的人命苦。 王玲也知道家里的难处:两个儿子,还有两位上了年纪的公公婆婆 ,家里就那十几亩地,要不是李刚他姐时常帮衬点儿,这日子还真是难过!王玲也明白李刚的难处,他也不想再让二毛再在自家里住下去了,王玲一直没敢开口一是怕村子里人嘴闲,二是他也确实不知道二毛能上哪去。 是呀,王玲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办法! 王玲就一个姐姐叫王英,以前嫁在了西李村。王玲就姊妹俩,没什么兄弟,娘家也人早没了。姐和姐夫李红军在三年前也就是二毛五岁那年,在一次事故中都去世了,只留下二毛一个孩子。李红军一家也没什么人了,只剩下一个孤苦的老头子,一个老人自己吃饭都困难,更别提让一个傻孩子和他过了。 想到二毛王玲不由叹道:“这苦命的孩子,多好的一个孩子呀,都是天造的孽,命呀!” 二毛本是一个很正常的孩子,只是在五岁那年生了一场病才是二毛成了傻子,也正是在那时姐姐王英和李红军才出事的。 三年前,三年前初秋的一个傍晚,求雨绵绵的下个不停,天色也显得格外的阴沉,路面湿滑湿滑的。王英一家人早早的吃过了晚饭正围在电视机前看电视,二毛没吃晚饭就早早的躺在床上睡觉了。看是王英还以为是二毛和村子的孩子疯了一天、累了,也就没在什么意,现在王英爬到床上一摸二毛的额头,烫得不行,王英就知道二毛生病了。 “红军,二毛发烧了!”王英对着电视机前的李红军说 “哦,那个孩子先弄点药吃。”李红军转过脸对王英说 “嗯”王英应了一声,就去电视机前的桌子上找感冒药。 “红军,感冒药没有!”扒弄了一会儿王英说道 “有退烧片吗?”李红军问道 “没有了”王英说 “那我去隔壁家看看,去借点药来。”李红军一听王英说没药了,就站了起来往外走去,王英给二毛插上了体温计,量着体温。 左等,右等,二毛吃完药都一个多小时了,体温一直没下去,王英把体温计拔下、插上急的不能行。 “红军,我们带着二毛去镇上吧,这烧一直不退干等不是办法。” “那你赶快给孩子裹上东西,我去摇车”。 ‘嗯,你快点!” 李红军说完就去上车屋里摇车了,王英在屋里忙着找东西给孩子包上。 “咚咚咚”的四轮声在这个时候显得特别刺耳。红军的娘和他爹一听车声都从他们屋里出来了。 “红军,二毛的烧还没退吗?”红军他娘走到车前问红军 “没有,从吃完药到现在,烧一直没退,我开车带着他娘两到镇上去看看。”李红军对他娘说 “现在开车呀,都这么晚了,路上注意点。”红军他娘不放心的说 “嗯,没事的,娘、你和俺爹看好门啊!”李红军叮嘱着他娘 “哎,家里没事,路上走慢点。”红军他爹在一旁说 “嗯,爹,我们走了。”李红军看到王英抱着二毛从屋里走出来就对爹娘说道。 “咚咚咚”声中李红军开着车越走越远,老两口看着车越走越远,也都回到院里了。 雨依旧绵绵密密的下着,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但是这时候西李村的李老柱仍在地理。李老柱穿了件没有帽子的破雨衣,头上顶了一个化肥袋,左胳膊上挎着一箩筐化肥,右胳膊一下一下的撒着化肥。 生活在这片土疙瘩上的人们都知道在这个季节应该做什么,,就像猫儿冬天叫曲儿,燕子春天做窠一样,这个时节农民们是农民们该往地里施肥的季节,尤其是这样的雨后更有利于肥料渗进地下去。 天佑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命运之事谁也无法把握。生命是短暂且美好的。有句古谚说:“寸金难买寸光阴”。 我总感觉这句话说得不对,不是说寸金能买寸光阴,而是这两者根本就不是等值的,而且也永远无法等值。存金是买不到寸光阴的,及时给我一地球的黄金也难买到那一寸光阴。 这两者的不等值在于我们生命的有限性和不可逆性所决定的。人只有今生不可能有前世与来生,所以这一世也就显得弥足珍贵了。生命的有限性决定着我们生命的长度,而不可逆性则意味着我们生命的一次性。,至于生命的厚度则取决于我们自身了,而后者是我们唯一能够掌控的。 “一次性”虽然我们经常听到这个词,也经常见到到所谓的一次性物品。比如说“一次性的餐具,一次性的医疗用品······”这些个所谓的“一次性”是真正的一次性吗?不是,他们总可以回收再利用的。 一次性不是针对于物来说的,而是针对于生命来说的。在生活中我们所见到的任何事物,除了有生命的物体外,任何事物都具有重复性。换句话说也就是只有具有生命意义的物体才具有一次性,比如:植物,动物,人······,他们在时间和空间上都是一次性的,是不可逆的。 假如有一天上帝突然来到你床头对你说:“年轻人,请你做好准备,你的生命只剩下一个小时!”你会有什么感觉?我想大多数的人都会接受不了。“哇,我的生命只剩下一个小时,怎么可能?”59,58,57一分钟一分钟的减少,生命的长度在以我们肉眼能见的速度减少,换做任何一个对未来充满期许的人都会接受不了,甚至可能会崩溃。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因为我们已经提前预知了自己生命的长度,而且这个长度甚是短暂,让我们不知觉就产生了一种紧迫感,甚至感到这是极其荒谬的,是不可能的,是上帝给我开的一个玩笑。 孰不知,我们其实应该感谢上帝给我们开了这个玩笑。因为这样我们知道了自己生命的长度,所以才会更加的珍惜自己生命的每一分钟,更加珍惜自己的亲、友,而不再去盲目的去浪费我们的生命。 生命是短暂的,对于未来我们是无法预知的。我们无法知道自己吃完这顿饭能否赶上下顿饭;不知道今晚脱下的鞋子明早能否穿上;也不知道前一刻握着的笔下一刻能否再继续写作······正是由于这种盲目、无知,才会使我们对生命漠不关心,对浪费的生命更是毫不在意,放任自流。 当然,正是由于我们无法预知未来,不知道未来的福祸,所以我们才都以一种平常的心态去活着,而没有对未来心惊胆战。这是利弊两端,居安思危看个人的选择了。 天色越来越暗了,雨阴阴绵绵的下着,李红军借着昏黄的车灯盯着前方的路。路、湿滑湿滑的,由于是土路且又刚经雨水淋过,所以地面就显得很是松软,经车一压,地面就露出两条又大又深的车辙。 车轮上沾满了泥,李红军紧闭着嘴开着四轮车向前走着。王英就坐在李红军旁,左臂把二毛圈在怀里给李红军打着伞,右手绕在她男人背后紧扣着车座,下巴挨着二毛通红的额头,眉拧的弯弯的,一句话也不说半个身子僵在伞外边。 车出了村向东开着,没有了房屋的阻挡顿时野风欺了过来,王英抖了一下身子,把二毛搂得更紧了。只是两人都没说话,只有四轮车的“隆隆”声在旷野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车顺着河道向前走着,看着越来越近的青石桥,王英不由自主的的对李红军说:“路滑,走慢点!”李红军不知道听到没,只是两眼盯着前方的石板桥。 对岸地里的李老柱一边撒着化肥一边自个儿嘟囔着:‘谁这么晚了还开车出去?“一边自语着一边还抬头看了一下,只见黑蒙蒙的暮色中,良俗昏黄的车灯光向着青石桥走去。 李老柱刚低下头正准备撒完最后一点化肥回家吃饭,还没来得及抬脚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喝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宁静的旷野这突然而来的声音着实把李老柱吓了一跳。李老柱赶快扭身,一看那束黄光不见了,心顿时砰砰地跳了起来,一拍腿:”坏了,出事了!“说完就让下手里的东西往青石桥跑。 李老柱一边跑着一边向西李村大叫:”出事了,出事了,石桥翻车了,石桥翻车了······“ 话音没落就听到西李村的狗狂吠,人们先是一阵发愣,然后就急急忙忙的往桥边跑去。 李老柱跑到石桥边正看见一个人影手里举着个东西正慢慢地往岸边移动着,水都漫过了胸。李老柱一看就赶紧往下跑去。那人一见有人来了,就赶忙叫: “快,快接住我家二毛!’ ”别怕,别怕,给我,给我!“李老柱一听是村子里李红军的媳妇王英的声音就赶忙说道。说着就跳到水里,往王英身边游去。 李老柱一把接过孩子,就看见王英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上面沾满了泥,脸白的吓人,就赶紧一支手抓着王英往岸边走。王英挣了一下说:“我男人还在水里,你先把我家毛毛弄上岸。”说完就往翻车的地方走去。李老柱只来的及叫声“王英”就不见她人了。 李老柱刚上岸,村里的人就跑过来了。李老柱一看就赶叫道:“赶快,救红军一家,还都在水里哩!”人就马上忙了起来,水性好的就直接从桥上跳了下去······ 青石桥边一直嚷到了后半夜,天微微亮时才逐渐静了下来。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了,天还是阴阴的。 李老柱回到家湿衣服还没来的及换,就听到李红军他娘死命的哭嚎着。“唉!”李老柱叹了口气,点着根烟就往外走,去了李红军家。 “老嫂子,你······”李老柱站在一旁想劝劝正在痛哭的红军他娘,可刚叫了声却不知道说什么,“唉!” “老哥,红军两人这么晚开车带着二毛是去干吗啊?”李老柱转身问红军他爹。 “还能干啥?这不是给二毛这孩子瞧病吗,晚上的时候二毛发烧了。”红军他爹停了半天又说:“可谁想到会出这事啊!” “那,孩子的病这不是还没瞧吗?”李老柱说道“我去找人,给孩子瞧病。” 说着李老柱就出去叫了人带二毛上镇上看病。等中午的时候,人带着二毛从镇上回来了。 “李柱叔,医生说二毛他的病给耽误了,烧毁了脑子,以后可能、可能会是个傻子······” “啊!”李老柱一听心凉了半截“怎么会这样?这还叫人怎么活啊!” 后来、李老柱找红军他爹娘说了二毛的事,二毛的奶奶听完当场就昏了过去,二毛的爷爷也一下子苍老了很多。日子没过多久,在李红军两人下葬不到一个月里红军他娘就去世了,再后来二毛就被送到了他姨家了。用红军爹的话说“这孩子就是个孽呀!不是因为他一家人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看见他我就想掐死他,我想红军啊!”再往后就剩红军爹一个人过了,二毛也就在他姨夫家一住就是三年,今年八岁了。 李刚看着王玲半天不说话,也没了辙,李刚也知道自己发那一通脾气也是白搭,但是一想二毛一直住在自家心里就是不舒服,就想来气儿。 “我去他姥家把老大和老二接回来”李刚看王玲半天不说话,就扔下一句话推车去丈母娘家了。 “痒,痒”二毛被虱子咬醒了,伸手掏了掏生上痒的地方,看到花子还枕在自己的腿上就一脚把它蹬开了,花子吓得一咕噜跑。二毛站起来挠了挠头,咽了口哈达子也出去了。 二毛是很少呆在村子里的,他也是怕呆在村子里的。二毛一向是在地里溜达,地头,沟半坡,老坟地里······经常可见到二毛的身影。这不,二毛又远远地绕过一群疯玩的孩子去地里了。 初春的季节,天气虽然已经渐渐变暖了,但是地里依然很冷。凉凉的夜风“嗖嗖”的吹个不断,吹得人头痛,这是在地里呆久了是很容易感冒的。 地里的雪刚化完,麦苗都贴着地皮直起了腰,青滋滋的一片又一片。地边的沟半坡里长满了草,不过都枯死了,死黄死黄的也是一片又一片。这些草都枯了,经太阳一晒或者风一吹就干嘣嘣的,点火就着。不过这是没人敢做的是,因为很容易引起火灾。 像这样的沟呀,坡呀的一般是没水的,当然除了多雨的夏季,所以二毛经常在这些地方瞎转。二毛是经常跑出来在地里玩,但是二毛从没去过西边的那条河边,不知怎么二毛就是不想去,也不敢去那条河边。 只是有一次二毛偶然去了河边,看到了河里流着的水就吓得“哇哇”大哭,一边哭嚎着一边往村里跑。村里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好像后面有人在追他一样,还把别人家的小孩吓得“嗷嗷”大哭。因此从那次后,二毛就再也没去过那河边了。 二毛在沟边、地头这样的地方转悠,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这样的地方野鸡窝、兔子窝特别多。有时二毛就能碰到刺猬,听见野鸡叫,甚至运气好时还能碰到一窝刺猬崽,不过二毛并没有打这些东西,或者拿这些幼崽,顶多是把那些野鸡赶得噶喽喽惊飞而去;或者踢踢那些跑不快的刺猬,把他们吓成一团刺猬蛋儿;然后坐下来摆弄一会窝里的幼崽就走了,走时还不忘记盖上一层枯草。 在这样的地方,没有善与恶、美与丑、对与错,有的只是生命对生命的尊重,与彼此间的平等友好;没有了横眉冷眼,没有了人情冷暖,没有了贫贱贵富,有的只是动物与动物的和睦相处,安然自得。兔子吃了一棵麦苗,却撒下了一泡尿;老鼠偷吃了野鸡的蛋,却被蛇吃了一窝······这是一个生物链条,每个都是受益者,同时每个又是受难者。 风轻轻拂过,麦苗随风而舞,野鸡在田间咕咕的叫,兔子在地沟里穿梭,老鼠在地下储粮······一切都忙碌着各自的生活,没有动物去干扰别的动物的生活,迫害别的动物。一切都自然而存在。 下雨时,田野一片朦胧,影影灼灼多像一幅山水墨画、意境无限;晴天时,万物奋进、你争我赶、热热闹闹;春天时,万物复苏,一片惺忪的眼眸,一片新生的婴儿,稚嫩、可爱;夏天时,热热咧咧,生命力的完全彰显多像一个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给人一种奋发向上的感觉;秋天是,麦田一片金黄,庄稼成熟的特有的香味笼罩着整个村子,犹如一个深闺待嫁的少女待人采撷;冬天时,万物沉寂,披上了一层白白的雪衫,典雅、高贵、清新、美亦无限······ 这是一个充满美的世界,而二毛只是这其中的一个匆匆过客,是一个被世人遗忘的行人。二毛来到这里不会改变什么,也不会影响什么。 枯黄的沟半坡里,二毛趋着鞋子低头走着。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是那新生的绿意上仍存在着一种人抹不去的黄。沟半坡的一边麦苗已经焕发出新意,另一边的杨树之上仍是干干净净的。 二毛斜着身子,一高一低的走在坡面上,身后是两行被踩到的枯草,草上还粘着二毛鞋上的泥土。二毛低着头像是寻找着什么,但凡是看到的枝条棍棍儿,二毛都会捡起来抱在怀里或夹在腋窝里。 沟随路长,路是没尽头的所以沟也是走不完的。这不,二毛抱着满怀的柴禾抬头看了看,见自己已经走出好远了就把拣的柴禾放下,然后用袖子擦了一下嘴唇,猛地吸了一口“咕咚”一声咽下,转身就去蒿草去了。 不大工夫,二毛就抱着一怀的枯草坐在了柴禾旁,手里摆弄这些草。二毛把草一小股一小股的的理顺然后把它们头、尾都接在一起。不一会儿,二毛手里就多了一根草绳。二毛就用这根绳把拣的柴禾粗粗的捆了一下,就背着往村里走去了。 初春的傍晚,野地里还是很冷的,这时的地里几乎是没什么人的,偶尔有一两条狗会跑到地里打野食儿。 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太阳已经西沉且越发的昏黄了,没有了中午时候的一丝热力。缕缕夜风吹过,会听到野鸡“咕咕”的叫声,偶尔也会有一两只的斑鸠会从头上飞过落在地里的电线杆上或是飞到更远的地方不见了。 五点多了,村子里的天空上已经飘起了一缕缕的炊烟,烟飘到上空让整个村子显得更加昏暗了。整个村子寂静无声,偶尔才会听到一两声的狗叫或孩童的啼哭声,才显露出一丝活气。 村子后面是一整排的青砖灰瓦砌成的房子,房子上依稀能够看到不知道是哪年用白灰刷的一幅标语“孩子多,砸烂锅!儿女满堂,累死爹娘!” 二毛脖子缩在袄领子里,两只手撰着那个绳子、弯着腰,背着那一点柴禾往村里走。袄太大了,两个袄前襟都垂到了二毛的腿弯儿,袖子窝在二毛的两个胳膊弯里,嗝的二毛不时换手,甩甩一只发麻的手,并顺手提一下棉裤。 棉裤肥大肥大的,裤裆都快到二毛的腿弯儿了,两只裤腿在地上磨来磨去,棉絮都露了出来,远远看去二毛的两条腿就像两根糖葫芦,一股轮一股轮的,好看极了。 二毛走进村口,离老远就看见孬蛋他们几个在村中间的那个沙堆上玩耍。沙堆是用砖头给扣起来的,严严实实的就是为了防止小孩儿乱掏沙玩。但是这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大人不可能一整天都看着沙堆。 于是经常有小孩在上面玩,或掏沙,或扒下砖头盖小屋,或直接坐在上面伸直了两腿从上面往下滑。 这时往往会有些小孩的裤子会被挂烂,要么是腿上,要么是屁股上其他孩子就会放声大笑。这孩子就会红着脸一手捂着屁股,要么憋着嘴要么瞪着其他大笑的孩子,或是直接跑开了。到了晚上他还会一手捂着屁股,一面扭扭捏捏心惊胆战的来到桌边吃饭,害怕爹娘知道嘛!大人自然是会看出来的,一问不吭声,二问蝇子嗡,三问再不说就准备动手打了。一番追问下,孩子终于说了出来,其实爹娘是知道原因的。 等问出来了原因,往往会是爹凶神恶煞的呵斥一番,娘则会噼里啪啦,连拧带掐的打一番,然后凶道:“改了不?以后还敢不敢?”孩子自然回一声哭腔的叫道:“娘,我不敢,。再也不敢了!” 然后,大人就停下了手让孩子吃饭。孩子一面往嘴里扒着饭,还一面“吩吩”的呜咽着。这时,爹往往会呵一声:“憋住!”孩子就立马停下了吩吩声,原因无他孩子也知道自己有错,所以就不再吭声低头吃饭了。 晚饭后,孩子缩在被窝里睡着了,娘就会坐在被窝里一面和自己男人聊着,一面给孩子缝着裤子;爹则会两眼盯着电视,靠在床头,一手夹着烟,一面和娘聊着。 裤子缝好了,孩子第二天穿上一觉醒来就忘了昨天挨打的事,就会有跑到沙堆上玩,又会挂烂裤子,又会被爹娘打骂,又会······ 二毛是从不靠近沙堆的。二毛看到孬蛋他们几个在沙堆上往下滑,老大和狗蛋也在,就往路的另一边走,想绕过去。 “二毛,站住,过来给我磕个头。”孬蛋看到二毛想从一旁绕过就叫道。 二毛没吭声,背着柴禾继续往前走。 “二毛,站住,过来给我磕个头。”孬蛋拉着老大他们从沙堆上跑了下来。 “不磕。”二毛站住了,两只手撰着草绳。 “快磕,快磕。”几个屁大点的孩子围住了二毛,狗蛋在一旁怂恿道。 “二毛,你要是磕个头,我给你一个棒棒糖,这是我今天从姥姥家带回来的。”老大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在二毛面前晃了晃。 二毛看了看老大手里的棒棒糖,又看了看老大,然后松开了手里的绳子把柴禾放在地上,向着老大跪下“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 “我的,我的,给我磕。”其他孩子在一旁对着二毛叫道 而二毛转了圈磕完了头,正准备站起来,孬蛋从后面一下子窜到二毛的背上。 “驾、驾”孬蛋一边叫着,一边晃着身子,其他孩子在一旁哄声大笑。二毛一下子被压在地上,弄了一脸的土。 “孬···蛋,回来吃饭!孬蛋他娘在叫他回去吃饭。 ”毛蛋,你叫着你哥回来吃饭。“王玲这时也做好了饭,出来叫老大兄弟俩回去吃晚饭。说完,王玲就转身回去了。 ”哄“一声,像一群散群的鸟儿,孩子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二毛从地上爬了起来,”呸“了一下嘴里的土,弯腰背起柴禾跟着老大回家了。 晚饭后,二毛没像往日一样吃完饭就回去睡觉了。二毛蹲在车屋门口,缩成了一个蛋儿,华子在院里来来回回的跑来跑去,闻闻着、嗅嗅那,再确认了再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后才跑回到二毛身边,蹲在地上。 夜,静静地,没有月亮也没有风,只有几颗星星在天上探头探脑。光秃秃的椿树枝在夜空里黑黢黢的,好不吓人。院子里飘荡着堂屋里电视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声音显得好大。院子里没有灯,唯一的光源就是那堂屋窗户上电视机的光亮。经那光一照,院子里其他地方显得更黑暗了,二毛就蹲在车屋黑乎乎的门边。 ”吱呀“一声,堂屋的门打开了,二毛一下子像是从冬眠中苏醒过来,立刻抬起了头,两眼灼灼的盯着堂屋门口。 李刚打了个哈欠从屋里走了出来。李刚在门口伸了个懒腰,叼着一根烟摇摇晃晃的走到菜园边的那堆碎瓦旁,解开裤子就尿了起来,完事后打了个冷颤回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子里起风了,椿树枝也在夜空里随风慢慢晃动着,像一条条看不见身体的手臂,显得更可怖了。花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回了车屋里,钻到二毛床下不出来了。 ”吱呀“刺耳的门声又一次在院子里回荡着,飘进了黑暗里,又从黑暗的角落里飘了出来。二毛刷的一下抬起了头,像是被人一巴掌从梦境打醒似的,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堂屋门口。 老大也打着呵欠从屋里走出来,揉着眼睛那个就要到瓦边尿尿。 “哥,”二毛轻轻地唤了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二毛走到了老大身后。 “啊!”老大吓了一跳“谁呀!” “毛毛,哥”二毛回答道 “二毛,你想吓死我啊!”老大心“砰砰”地跳着。 二毛没吭声,低着头站着。 “这么晚你还不睡,你干嘛呀?”老大厉喝道 “哥,糖!”二毛懦懦的说 “糖?什么糖?”老大疑惑道 “棍儿糖,哥”二毛又细细地说 “哦”愣了良久,老大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说道: “棒棒糖我都快吃完了,就剩这一根了。” 老大摸了摸口袋。 二毛没吭声,又转身回到了车屋门口蹲了下去。 老大摸索着口袋里的那根棒棒糖,突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把糖掏了出、剥开,然后放到嘴里“咯嘣”一声脆响,老大把糖咬掉了一大半,然后走到而毛身边。 “那,二毛,这是你的糖。”说着老大就把那根棍以及上面还沾着点儿的糖块给了二毛。 “嗯、嗯”二毛赶快伸出了手接着,然后一下子连棍塞进了嘴里。 “就剩这一根了,我吃一半,你吃一半。”老大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回屋睡觉了。 “嗯、嗯”二毛连忙点着头,像是长久饥饿的人突然见到实物一样,眼睛里闪着兴奋的火光。 这晚,也不知道二毛什么时候才把那根棍糖吃完,也不知道二毛什么时候回到车屋睡得。夜更深了,那几颗星星也不见了,堂屋的窗子上一片漆黑,电视关了,人都睡了吧。 这个夜晚像往日万千个夜晚一样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打扰人睡意的事儿。天际没有了星星,整个夜空更加黑暗了。像往日一样,像这样平凡的夜晚多几颗或少几颗星星谁又会注意呢?夜空依旧如此,不会因此而改变什么。 院子里,树梢上的风“呜呜”地打着转儿,这个夜晚过去了。 “喔、喔、喔”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老公鸡一遍又一遍的打着鸣儿,像是不断催着太阳早起。 金黄的太阳刚刚升起,透过灶屋的屋脊探出了半个脑袋,黄油油的多像王玲往日给毛蛋和老大间的鸡蛋葱花饼。春日早晨的太阳亲和力特别长,不像夏天升起的太阳,没多久就火辣辣的;也不像冬日初升的太阳,活力不够没有一丝温馨的感觉。 软软的阳光顺着灶屋上的青色小瓦一点一点的滑下来,淌满了整个院落。椿树、桃树都暖意痒痒的呻吟着。“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多好的农谚呀! 二毛起得很早,像往日一样在鸡叫二遍的时候就起床了。不知怎么的,鸡一叫二毛就是睡不着了,可能是被窝里虱子太多了吧,咬得慌!因为花子就窝在二毛的床下面。 起床后的二毛没什么事就在院里转了两圈,一边还扣着眼屎,感觉身上还痒,就停下来隔着毛衣往腋窝里狠狠地扯几下。感觉都安静下来了才转身蹲在墙根坐下,脱下鞋子扣起了脚趾甲。 像往日一样王玲先起床,拎着满满一桶尿上厕所倒掉,然后回到灶屋洗洗手,叫着二毛给她烧锅做饭;之后会是李刚一手揣着纸,一手拿着烟和火机,拖着一双拖鞋走进了厕所,不一会就听见李刚在厕所里的“咳咳”声。饭做好了,王玲才会高声地把老大兄弟俩一遍又一遍的叫起床。 早晨像往日一样李刚一家人早早的吃过早饭,但是王玲一再叮嘱老大兄弟俩不让他们去沙堆上玩,因为今天是村里孬蛋表哥娶亲的日子,李刚家和孬蛋表哥家也沾点亲戚所以今天也要去吃酒席。尽管王玲不想去,但还是个两兄弟俩患上了过年是新买的衣服。 吃完早饭,老大兄弟俩就去外面耍去了。因为闲着没事,娘又交代了不准去沙堆上玩,毛蛋就说去找孬蛋看新娘,于是二人就找孬蛋了约着一起去看新娘。 新娘坐在堂屋的西间里一崭大大的席梦思床上,一屋子红漆漆成的新家具,还残留着漆味和木材湿湿的香味儿。满屋子的妇女看着新娘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 新娘盘坐在床上,上边穿了一件大红百合碎花袄,脚藏在腿下的被子里,施过粉的脸蛋儿白里透红,粉粉嫩嫩的;一头乌黑长发挽在头上,上面还留有接亲时撒的碎彩纸,在发丝里闪闪发光;瓜子脸儿,尖下巴儿,细长眉,弯月牙儿,合适的秀鼻下一张半开微微喘着气儿的小红嘴儿;一双耳朵连同下面的脖颈羞红、羞红的;耳朵微微抖着,新娘一双手拧着被子,头勾得低低的,都垂到了胸前。 “瞧,多水灵的闺女呀,真漂亮!” “是啊,看、多好看!” “嗯,来年一定会个老李家生个大胖小子!” “啧、啧,真漂亮,这老李家真有福气” “多漂亮的新媳妇” ······ 屋里,门口站满了村里的婆娘们,一个个都看着新娘不停地夸,像是在夸当年的自己一样。 孬蛋他们几个也在屋里看新娘,正看着“啪”一声,一婆娘在孬蛋头上拍了一下,笑骂道:“还看,在看鼻涕都跑到嘴里了!” 孬蛋一下子被拍醒了,赶紧吸了吸鼻子,又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周围的婆娘们哄声大笑。 “孬蛋,你说回去让你娘也给你找个这么漂亮得媳妇,怎样?”一婆娘逗道。 “老大,你呢?回去也跟你娘要。”又一婆娘怂道。 “看看,毛蛋儿,赶紧回家要吧,再不跟你娘要就没有了,都给你哥啦!”另一婆娘又笑着起哄。 ······ 孬蛋他们被几个婆娘逗得抬不起头,红着脸不说话。垂着头,偶尔用眼角瞟了一下床上的新娘,又赶快转回了眼珠,周围的婆娘们笑的更大声了。 “噗嗤”床上的新娘也被逗笑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赶快憋住了。脸像是盖了一张大红布,耳垂红彤彤的,嘴唇撇得紧紧的,一双眼睛还在不停的笑,身子微微地抖着,良久胸前还在一起一伏······ 孬蛋他们被逗得羞得说不出话来,就挤开了人群跑了出去,临走时毛蛋还不忘又看了一下新娘子,抓了把糖跑了。屋子里剩下一群热闹的婆娘和新娘子。 “孬蛋,咱们上哪玩?”老大问 “我也不知道”孬蛋说 毛蛋跟在老大后面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 “要不咱们去钓鱼吧!”孬蛋好半晌才说“我把过年是新买的钓鱼竿,我们去钓鱼,反正今天他也不在家。” “好,去哪钓?”老大说 “去?去黑妮儿家门前的那个长沟钓,怎么样?” “那就没鱼!”毛蛋像是很知道的说 “其他也没什么地方有水呀?”孬蛋说 “要不咱们去溪河边钓,年前大人们还都在那儿堵鱼”老大说 “好,就去那儿”孬蛋说“你俩先等着我,我回去拿鱼竿。” “我跟你一块儿去,毛蛋你回家把我的那个鱼竿拿过来。”老大对孬蛋说然后又转向毛蛋。 “嗯”毛蛋应了一声就往家跑去。老大跟着孬蛋去他家拿鱼竿了。 不一会儿,毛蛋拿着鱼竿跑了过来,于是三人一起向着村西边的小河边走去。孬蛋扛着他爸的鱼竿“蹭蹭”的走在前边,像个扛枪的士兵;老大走在中间,毛蛋走在后边。 孬蛋的鱼竿像是铝合金做成的,能够伸缩折叠,握手处还有一个可转动的线圈,可以调整鱼线的长短,雪白的鱼线从线圈里出来,绕过顶端垂到下面;下面系了两个鱼钩,锋利的倒钩刺闪闪发光,鱼钩半尺上面还有一支大大的鱼浮子。 老大跟着孬蛋的脚步,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黄竹竿,有一小擢那么粗,三米多长那么长的样子;一条黑线绳绑在竹竿末梢,尾端系着一只上了锈的鱼钩,在鱼钩上面半尺的地方同样系了一个鱼浮,不过鱼浮是由玉米穗下的细杆做成,也是黄色的,倒和鱼竿的颜色浑然天成。 毛蛋走在后面,手里拿了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树上这些的柳条,一下没一下的抽着路旁的麦苗。 三人一路来到了河边,在河边寻了个好位置。离青石板桥不远,地面平平整整的,有一些刚露头的青草,后面则是一块斜坡;斜面往上则栽了一些柳树,斜坡面的土结实实的;左边是比较陡的斜坡,右边不远就是青石桥了。 这个时候太阳爬的还不是很高,正式半晌午的时候,小河两岸都没什么行人,老大他们就准备撑杆,放线、钓鱼,毛蛋则坐在地上看着。 在甩钩下水的时候,三人才意识到他们没带鱼食,没鱼食怎么能钓鱼?于是三人只好先上后面的坡地上挖起了蚯蚓。 三人弯着腰、撅着屁股用着从岸上折的柳条在地上不停地觉着。由于是初春,树木都刚发芽筋骨还都比较脆,于是没一会儿三人手里的柳枝都折断了。 可能是由于离岸边比较远吧,坡上面比较干三人挖了半天就挖了几条蚯蚓,而且还被从洞里揪出来的时候给揪断了。断了的蚯蚓翻着肚皮在地上打着滚儿,三人见有了饵料就停下手里的活儿,安上鱼食开始钓鱼了。 河并不宽,也就十三四米,四五米深的水。不过夏季雨水多的时候水深能达到七米甚至八米,河岸也就显得陡了。其实这条河以前是不深的,只是后来村里的人应村委的号召,说是修什么河道,因此也就把河岸又挖深了好多,水边是很陡的,而泥土就堆在了两岸边。 春天,雨水较少,因此整个河面显得平静安稳,没起一丝波澜看不出河水的流动。偶尔一缕风吹过,河面立即就长了一条条长长的皱纹,又很快的延伸到远方,不见了,变年轻了。 这个季节,河道里是没什么大鱼的,有也只是一些草生子,小猫鱼。因为年前过年时人们已经捕过了,所以也就没什么大鱼了。 孬蛋他们在岸边把鱼钩扔进河水里就不管了,三人一会跑跑这,一会上上那;要不、见到雨浮动了动就赶快拉起鱼线看看,总之、一个多小时里三人楞是没钓到什么鱼,鱼食反倒是被那些草生给吃光了,露出了尖尖的鱼钩。 正在三人抓而挠腮又有些灰心丧气的时候,“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身后的村子里传了过来,在这静静的河面上显得格外的响亮。三个小家伙一听到鞭炮声就抓起鱼竿往村里跑了。原因无他,酒席开始了。 村里人办酒席,酒席分为前席和后席。前席结束后换完桌后席才开始。尤其是像这样的迎新亲,一般都先是女方的近亲坐前席酒席,比如:舅舅呀,姑呀,姨呀的·······;然后才是男方的近亲,至于那些乡邻好友则坐后席,这是农村的风俗,一般主持人是不会弄错的,人们也都知道因此不会乱坐。要不、女方的娘家人就会生气,甚至闹事。而主持人大多是村里比较有威望的老人,或者是那些比较有学问的人。 酒席多摆放在院子里,要是摆放不下就会在过道里再摆几桌,当然啦,正屋也是要摆上两桌的,这主要是给女方娘家人准备的。衣着是女方娘家人,另一桌是男方的陪酒的。 “噼里啪啦”放完鞭炮之后,主持人开始介绍新浪和新娘,又说了一些祝福词,才开始邀请双方的重要客人入席就座。待这些程序完成之后,其他人才陆陆续续的入席,这就没什么讲究了,大多是男人坐一块,女人坐一块,孩子们大多会和女人坐在一块。男的坐在一块是为了喝酒;女的坐在一块是为了聊天、拉家常。 待人们都坐好后,主事人就会高声喊道:“亲戚、朋友们今天是***的喜庆日子,请各位做个见证,下面酒宴开始·····”于是就开始上菜了。 乡村的酒席很简单,才多事农家菜,自家掏钱买头猪杀了肉就基本上够了,至于头蹄杂碎的自己和可以落下做下酒菜;然后再买十几只鸡,十几条鱼,这样肉菜基本上就够了;最后剩下的就是买些干菜等零碎东西就可以把一场酒席办得漂漂亮亮的。 上菜了,四素四荤,八个碟儿把一张方桌摆得满满当当的。酒有啤酒和白酒,不过由于是刚开春所以大多数人喝的是白酒。然后就是些全鸡、全鱼、肠子汤等等之类的。 一般男人桌上的菜吃得比较慢,因为男人多在劝酒、喝酒,有时甚至在吆五喝六的下酒令,酒媒有大媒和小媒两种,酒令的开始一般都是这样: 两个人对了对中指,握着手,你叫着他哥,他称着你兄;然后两个人半握着手指相互挨着,嘴里说着“再亲亲,在近近。”然后一人说:“开始了?”另一人也说:“开始了?”于是两人就开始叫酒令,猜起了酒媒。 酒媒有大小两种之分,玩法基本上一样,区别就是两者的局数和参加的人数不一样。小的酒媒一般为六局或八局,人数多为两人、四人;大的酒媒则有十二局,有的甚至是十六局,人数不等,有的一个人可以和整个酒桌的人玩。 开始了,两个人各自叫着自己的数字。手指伸着自己的数字,数字可以随便叫,不过一般不会叫太大的数字;手指伸的数可以和自己叫的相同也可以不同,若两个人伸的手指数字加起来和其中任何一个人叫的数字相同,那么这个人就输了,接着就要罚酒,然后继续下去直到猜完一局酒媒才可以结束。 大多数人开始喝酒的时候,叫酒令的声音还不是很大,但是当酒喝得有点高时,就开始高声叫着酒令。你就是站在村外都能听到那热烈无比的下酒令声。男人们要不喝得满面通红,要不就是嚷的面红耳赤、脖子的青筋直冒。 不过,相对于男人们的吵闹。女人这边可是要安静的多了。男人那边酒喝得兴高采烈的时候,女人这边可谓是秋风扫落叶,狂风卷残云。菜刚端上来,没等主持说开始,女人们就开始动筷子了,小孩子们甚至直接上手。大家根本就互不谦让,你吃你的,我吃我的。所以、往往男人们桌上的菜还没动几下的时候,女人们这边只剩下空荡荡、油腻腻的碟子了。这个时候孩子们就会跑到各自爹跟前,男人们就开始给各自的孩子夹菜。 等菜上得差不多的时候,女人们也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开始放下各自的筷子,一抹油嘴,然后往屁股下的凳子上一抹,就唠起了家常。有的一边用手抠着牙缝里塞着的菜,一边支支吾吾的和辨认说着,像是不愿意让别人多等似的。 孩子们饭量小,往往酒席还没结束他们都已经吃饱了。院子里人很多又都是大人,所以在男人们下着酒令,女人们唠着家常的时候,孩子们就会恋着群儿的跑出去玩了。 在酒席进行的差不多的时候,村子里的狗就会跑过来,捡着地上的骨头、碎肉。好几条狗在院子里忙活着,人本来就多,这时再加上狗乱穿,顿时院子里显得更热闹了。往往桌子下会有两条狗为争一块骨头而打起架,“你呜、他哇”。这时候凳子上的人就会一脚把狗给踢出去,狗“哼哼唧唧”的跑了,往往过不多大会儿又跑了回来。 在前席结束的时候,撤下来的剩菜往往会倒进事先准备好的大脚盆里或大红桶里。一碗又一碗,不一会就倒了一盆,油腻腻的,烟味、酒味都有。不过这些是舍不得扔掉的,往往带客人们都走过之后,主人就会把“干净”些的菜给挑出来,送给左邻右舍或者自己再留点,当菜嘛,总比白膜净稀饭强吧。 二毛一上午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总之是一上午都没见到他人影。像村子里每次办酒席一样,在前后席换桌、撤桌的时候二毛才会出现。 二毛缩着膀子站在院子门口,头发乱哄哄的,脖子缩进了衣领子里,两只胳膊打拢着,红毛衣上沾满了草屑,弓着背、两个袄前襟垂到了腿弯,肥大的裤腿蹭在地上。 二毛高高的两颊夹着两个眼珠,一抡一抡的在院子里的人群中不停地搜索着,两行蜡黄的鼻涕随着呼吸一进一出,“呼哧、呼哧”个不停。 主人家一看到二毛这个时候来,往往会一跺脚、一挥手臂低喝道:“走!走!走!赶快走,一会再来!”主人会走了二毛,刚转身回院儿,二毛又跟了上来。主人这是一看没办法就回到院子里,拿起一个塑料碗从大脚盆里倒的剩菜中“啪啪”的舀了两勺子倒进碗里,然后转身走到二毛面前,一手伸给二毛,吓唬道:“那!赶快走,再不走让你姨夫看到了还打你!”二毛双手接过真的很听话,吭也没吭一声就飞也似的跑了。 二毛跑到村西边的一座破宅子里,蹲在墙根吞了起来。这座宅子也不知道是谁的,好像已经绝户了,好多年都没人管没人问了,因此也就荒废下来,都破败的不成样子了。因此,除了那些在这晒柴禾的妇女,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人回来这。 二毛蹲在墙根双手捧着碗,把头都埋了进去,不是因为吞咽过猛发出“咳咳'声,身子一下一下的抽动着。二毛吃得很快,眼睛睁的大大的,伸长了脖子把最后一口饭吞下去后,像是终于吃到了一样二毛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这时的二毛是害怕被姨夫李刚看到的,曾经有一次二毛就是因为这样吃酒席被李刚撞见了,为此李刚把二毛狠狠地痛打了一顿。就想发生在昨天一样历历在目,每当这个时候二毛就会颤抖着,喉咙里就会发出一种鬼叫的“呜呜”声。 李刚最讨厌二毛在别人家门口,眼巴巴地望着。虽说人家也会给二毛些吃的,嘴上也不会说些什么。但是李刚心里就是不会舒服,他就会想别人心里一定会有想法,一定会说自己。尤其是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家门前,像是二毛故意在村里人面前给自己抹黑,犹如一个响亮的耳光一样,这让李刚感到很没面子,尊严像是受到了践踏。 为此,每逢村里办红白丧事,李刚都会特别留意二毛的出现。终于,在那次二毛被李刚抓了个正着。 在那次,李刚看到二毛双手接着碗,上前一巴掌就把二毛手里的碗给打翻了,又一巴掌把二毛给抽到在地,上前就是一脚。二毛像只猫一样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然后,李刚黑着脸上前一把拎起二毛,就往家里走去。旁边的人看到李刚揍二毛,就都走了。 二毛不敢动,像是一个鸡娃子一样被李刚一只手拎着,整个身子都缩紧了衣服里,像是这样能够减少挨打的面积,减轻痛苦一样。二毛的左颊上有一个清晰发亮的巴掌,面颊红彤彤的肿的老高老高的,像是一个正在发酵的馒头;鼻血滴答滴答的流着,沿着鼻沟流到了唇上,滴到胸前的衣服上,不过大部分都滴在了地上。二毛僵直着身子,只是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喉咙里有种模糊不清的“呜呜”声。 李刚到家了,“啪”的一声把二毛扔在了地上,转身跑到菜园里掰断一根椿树枝,对着二毛就抽了起来。二毛跪缩在地上,头埋在身子下面,低低的,紧紧地抵着地,像是要把地钻个窟窿,好藏进去一样。 李刚一面抽着二毛,一面吼道:“还敢不敢?让你给我丢人!”二毛说不出话来,只是趴在地上喉咙里“呜呜”着。“啪”的一声棍断了,李刚把手里的断棍往二毛身上一扔,喘了口粗气,走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二毛趴在地上良久也不动一下,像是困了、睡着了一样。到了晚上,李刚一家人吃完晚饭睡了之后,二毛才像是睡醒了从地上慢悠悠的爬起,摸索的回到车屋里趴在床上睡了。 在晚上一家人在吃饭的时候,王玲对着身边的李刚说: “李刚,你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重?我知道我下手重不重”。喘了口气,李刚接着说:“我就是要让他给我记住,让他老是在外边给我丢人,家里没他吃的喝的吗?” 王玲一阵默然。 从那次以后,每逢村里办事儿,二毛都要等到人走之后才敢去,二毛清楚地记得那次打。这不,等换了桌人少了好多二毛才出现,得了一碗饭又赶快找个地方吃完。 通常在村里办酒席的时候,孩子们是最先吃完的,最先下桌的。这不,孬蛋吃完后就叫着老大兄弟俩跑出去了,又约着村里其他小子去钓鱼。说是上午没钓到,下午再去钓。 为此,老大又特意让毛蛋回家带上一个铁铲子和一个小桶,说是为了挖蚯蚓。孬蛋他们一大群人则拿了鱼竿又带着一副扑克牌,向村子西边的小河边走去了。 二毛刚把那碗饭吃完,用袖子抹了一下油嘴,就缩着脖子走出了院子。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一群孩子的叽喳声,二毛就转身往回走想绕过去。孩子们这是也看到了二毛。 “二毛,站住!” “站住,二毛!过来给我磕个头。”有人不停地叫 二毛又被孬蛋他们给围住了。就在一群孩子逗着二毛磕头的时候,毛蛋一手拎着铲子一手拎着个小跑了过来。孩子们一看毛蛋来了,也就不打算再逗二毛,准备走了。 “哥,要不叫着二毛和我们一起走?”毛蛋对着老大说 “叫他干嘛?他傻的啥也不会弄。”老大说 “让他给我们挖蚯蚓啊,反正我不想挖,我也想钓鱼。”毛蛋说 “好,好,叫着二毛,让他给我们挖蚯蚓。”孬蛋也在一旁说 老大一听,也是!就转身对着刚起身的二毛说: “二毛,你过来。” 二毛看着老大身边的一群人,慢慢地蹭到老大身前。 “哥” “二毛,我们去钓鱼,你去给我们挖蚯蚓。” 二毛没吭声。 “你听到没有?你给我们挖蚯蚓我们好钓鱼。”老大有些不耐烦了。 "哥”二毛叫了一声 “你给我们挖蚯蚓,晚上钓到的鱼我让你吃。”老大哄着说“你昨晚不是还有棒棒糖吃吗?” “嗯、嗯,哥!”二毛一听有吃的就连忙点头答应了。 于是一行人就带着二毛向村西边的小河边走去,毛蛋也把东西都给了二毛让他拿着。二毛慢吞吞的走着,看着离河越来越近,二毛就不想去了,想转身回去。孬蛋他们看着二毛走得太慢就不停地催他走快点,否则晚上就没鱼吃。 一行人又来到了上午钓鱼的老地方,老大他们把鱼竿放下,就一群人围了个圈打起了扑克牌。 “二毛,赶紧去挖蚯蚓去,一会我们好钓鱼。”人群里有人叫道 于是二毛就拿着铲子和桶到后面的坡地上挖蚯蚓了。 来的时候孩子们就带了一封扑克牌,于是就有几个人在来牌,几个人在后面蹲着、站着、或弯着腰撅着屁股当起了军师。说什么的都有,热热闹闹的。 二毛背对着河跪在坡面上,脸色有些发白,手里的铲子一下一下的掘着土。土很干,结实的不行,半天也挖不到一条蚯蚓。 “毛蛋,去看看二毛挖了没有,都这么久了我们还等着钓鱼呢。让他快点!”老大对着旁边看牌的毛蛋说 “嗯”毛蛋应了声,就站起来向后面走去。 “二毛,挖到了没”毛蛋一边问着一边把头伸向二毛身边的铁桶。 “这么少,这么大会儿你干嘛呢?”毛蛋一看桶底就两三只蚯蚓在拱着腰着往上爬,顿时就生气气的大声问道。 “这儿少”二毛说 “少?那、那去左边那挖呀,那离水比较近,那儿多。”毛蛋往周围看了一下,指着左前方的那个斜坡说。 “快点挖,别偷懒,我们还等着钓鱼呢?”毛蛋又说了一句走回去了。 “毛蛋,二毛挖多少了?”孬蛋一看毛蛋回来了就开口问道。 “就两三只”毛蛋说 “这么少!”老大说“问他还想不想晚上吃鱼,想吃就快点。” “他说那没有”毛蛋说 “那让他上一边挖啊!”孬蛋说 “嗯,我给他说了,让他去西边的坡上挖,那里应该多。”毛蛋说 “嗯”老大他们应了声,就继续打起了牌。 天气像昨日一样,太阳暖融融的,岸边的柳树又绿了不少真是一天一个样儿。风轻轻地吹过,这个时候已经有燕子从南方飞回了,偶尔有只燕子会从河面飞过,用翅膀点了一下水面感受着春天的气息。 这个时候的河边比上午热闹了不少,除开多了的孩子不说,青石桥上也会偶尔有人走过,那是从东李村吃完酒席回西李村的人。桥上的人经过时,看到河边坐着一群孩子在打牌,也没说什么就慢悠悠的走过去了。 二毛左手拎着铁桶,右手拿着铲子向河边的那块毛蛋说的坡地上走去,脚步看上去有些发虚,脸色更白了,一双往里深窝着的眼睛恐惧地盯着那平静得如同静止的河面。棉裤腿在地上蹭着向坡地走去,厚厚的棉衣令二毛看上去特别臃肿,像个小老头。 二毛发怵的上了河边的那块坡地,依旧背对着河水,只是这时二毛不是跪在了地上。二毛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握着铲柄,因为用力过度手指节都发白了。二毛一下比一下疯狂的挖着地面,比刚才用的力气大了好多。 如果仔细听,是能够听到二毛喉咙里低低“呜呜”声。二毛的鼻翼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喘息着。二毛双眼死死的盯着地面,双手疯狂的掘着土,像是后面有人在拿着刀子监督着他一样,若是慢一点就会有刀子落在头上。 二毛挖得更快了,呼吸更沉重了,头发混着汗水粘在了额头,上面布满了泥土,脸色白的渗人。旁边的土堆得越来越多,这时的二毛不像是在挖蚯蚓,更像是在挖坟墓,挖一个能够藏身的地方,能够躲避身后那汹涌的洪水。二毛丝毫没有注意到土堆上趴着的蚯蚓,只是一下快似一下的挖着。 “二毛、二毛······”老大他们叫了几声,见二毛没听到依旧疯狂的撅着土,就上前去了。 “二毛、二毛”老大他们走到了坡上,连声大喊。 二毛终于意识到了有人在叫他,就停了下来,抬起了头,身子依旧抖得厉害。 “你干什么呢?叫你挖蚯蚓不是叫你挖坑。”老大一看桶里是半桶土当场就火了。 “你真是个傻子,晚上还想不想吃······” 老大正在发火,一看到二毛抬起的脸,顿时说不出话了。那白的吓人的死人脸,没有一丝血色,汗水混着泥土和头发粘在额头,一双没有聚焦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边的人,双手因用力过度还在不停地抖着。 老大感到有点害怕,看了看旁边的孬蛋他们也都一个个的愣在那里不说话。良久,毛蛋拉了拉老大的衣服小声的说:“哥,让二毛回去吧,他看起来怪吓人的。” “二、二毛,你、你回家吧!”老大有些结巴的说 “对,二毛你回家吧,我们不用你挖了。”孬蛋也在一旁说。 “哦”二毛良久才应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双眼死死地盯着老大他们,转身就向老大他们走去了,回家! “哎,二毛、二毛,往这边走,那边是河!”孩子们连声大叫 二毛像是没听到,抬脚就往前走去,一下子就摔到向下滚去,落进了河里。河水很凉,二毛像是一下子被冻醒了,“啊啊”地抽搐地叫了两声,只见河水翻动了几下就平静了! 孩子们一看二毛掉进了水里不见了,立时吓得哭着叫着往家跑,鱼竿、纸牌什么的也不要了,都哭嚎着惊恐到了极点。 ······ 到了晚上吃完了饭,老大和毛蛋兄弟俩跪在李刚面前,正一五一十的讲述着白天发生的事情。王玲在一旁站着,撇着嘴脸皮崩得紧紧的,眼睛有些发红。 “我们、我们就叫二毛回家,是他自己往河里走的。”老大一副哭腔说 “是他不小心摔倒滚进河里的。”毛蛋也在一旁哭道。 “以后不准再到那了,再去那我打断你俩的腿!”李刚手举了几次又放下了,恶狠狠地对两兄弟说。 “听到没?”李刚又吼道 “嗯,记住了”老大兄弟俩小声的说 “命呀,唉,真是命呀!”王玲在一旁叹道 “爹娘在那丢的命,儿子也在那淹死,这真是······”李刚也在一旁说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东西两李村都知道了以前西李村李红军的儿子也就是现在东李村的傻子二毛淹死的事。两村的人都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你知不知道啊,红军的儿子也淹死了。” “知道呀,怎会不知道?” “你说说,这红军两人在那淹死了,剩下一个傻儿子也在那淹死!” “是啊,真是命呀!” “没准是红军两人在那边凄凉的慌,就叫儿子过去了。” “没准啊,这孩子活着也是受罪。” “听说,没少被他姨夫一家人打。” “是啊,这苦命的孩子,是条狗都比他活得好。” “唉,死了就死了吧,也省的活着受罪了。” ······ 自从二毛淹死之后,没多久西李村的二毛他年老的爷爷也病死了,至此、李红军一家的人全没了,绝了户! 而二毛的姨父一家自二毛淹死后的一两个月里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当然啦,老大兄弟俩照样同村里的其他孩子疯着,只是他们没再去过西河边。一是他们害怕不敢去,二是大人都告诫他们二毛一家都在那,谁去拉谁下水。因此孩子们都不敢去了。 初春已过天气转暖,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都能看到一群群的鸟儿飞来飞去的叼泥做窠。田野里,一片片绿油油的麦苗,大地换上了一套新装,一切一如往昔且越发的美了。是的,生活就是这样。无论是谁的离去或到来,生活都会依旧按照它既定的轨迹行驶下去,不会因谁而改变。 晚间,吃过晚饭后,李刚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乐融融的看着电视。李刚一边抽着烟,一边和王玲聊着,王玲则坐在床上缝补着白天孩子在沙堆上挂烂的衣服,老大兄弟俩在另一间屋里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院子里,除了电视机的声音没有其他的声响。花子在院里来来回回的跑着,寻找着掉的饭渣。 今晚的夜很静,天边一颗颗星星探头探脑地眨着眼睛。宁静的夜空显出一片深蓝,蓝的接近黑色,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明媚的一天。 夜深了,万千灯火不知何时一盏盏熄灭了,人都睡了,花子也跑回车屋钻到那张破床下睡了,这个夜结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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