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曲散十二月 |
| 正文 | 曲终人散，世事无常。时光游离着，不经意谱写了春歌夏律、秋韵冬曲，散了人间满地的晶莹。春花秋月不再悲如往常，夏荷冬梅亦别有一番滋味。尽管四季告结，一年将尾，但月季临来的年华却更显璀璨、皎洁。——题记 1。春花，写晚歌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出了歌楼的少年登舟而去，岸旁遍眼是油菜花，少年没有过多流连，作别了这片熟悉的土壤，径向远方。雪的印记曾留给大地一片空白，他的脑海却不断被调和的色彩包裹着。桃花暂栖了心枝，他为红楼赋了一曲新词，虽不及葬花侵髓刻骨，却也时如一曲向晚的歌，绕在枝头。 转眼，油菜花开满了心灵，他忆起了旧时的河畔，曾泊着一艘小舟，曾停驻着一段幻想，而那时正是一个值得愉快的年纪，不知烦恼不知愁，静静绊在水中央，哪怕只能独守着一眼幸福。蝴蝶花开的时候，他正唱着一曲青春的歌，追逐着心朝着的方向，不知孤独，不解寂寞，如同翩飞的蝶儿一般寻着花枝，觅着柳絮。拾步田野上，碧空如洗，蜂飞蝶舞正忙，少年孤单坐在角落里，奔跑的顽童放飞了纸鸢，放飞了那时的梦，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混在那群身影中。 “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此花颜色则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依稀记得一次清明，细雨落下，微风初垂，正不知何以祭亡的少年，搭上了北去的公交，结二三同伴，远远地别了城市的喧嚣。行迹到深山古刹，或赏山涧的梨花，或觅作古的痕迹，他只希望可以续上残心，能够续日以昨。伴着梨花点点，桌布铺了开来，野餐的刹那，正有一曲晚歌荡在山涧，迂回在归途中，在水边静静流淌。 而今，又是一年清明，少年混迹在十余人中，山路难行，徒步旅行至山恋处，稍疲于攀爬。但还是一路坚持着，已是半山坡，少年停个下来，停在了一座坟前，不只为悼亡昨日的悲伤，还为晚歌添上一笔痕迹，圆圆满满地画了个句号，留在心底。记得那天，晚歌一路唱着，格式化了记忆，肢解着现实光景。归来后，少年的心里只剩下空白的思绪，独自在角落里彷徨。 酒未醒，陌生的不只是被时光剥落的灵魂，还有一颗赤裸的心。虽历经着异地孤独，一任藤蔓缠绕；夜影迷离时，虽也曾茫然徘徊过，但始终在经历着现实的磨洗与考验。梦未醒，熟悉的心湾一角，依旧透着一股老去的味道。虽然明知逝影不再，寂寞重生，但还是不愿相信别离，以为一切只不过是个玩笑，以为一旦梦醒，又将是另一番景象。模糊的影像哪怕被重洗被刻印，曾经的感觉消逝了，便不再拥有，只是怀念的情绪喜欢作祟，禁不住日渐空虚的孤独。 如今，少年要忙着离别了，而他却总是看不清现实的影子。他记得一晚梦醒，雪整整零乱了一夜，梦中的思绪也跟着如此。似乎渡着一条长长的河流，两岸却已是白茫茫一片；似乎走在一条寂寂的路径，侧畔却只剩一个人的海岸。梦中的雪花狂舞了一夜，他已经忘了下脚何方，惟有空虚裹着灵魂。醒来后，他的手中握着本续红楼，和一本曲谱，却不知此音为谁续，此歌为谁和？只觉别离日近，心口涌出一股莫名的哀伤，想去记忆，想去描摹，却突然模糊了幻想。 想想聚散，其实如梦似烟一般，梦醒后随风飘零，风起后独自消散。而匆匆从来都是别离，相聚时总是太无力，拾不起一句话；别离时方知情重，只是远别了天涯。纵他年或相聚，已换了模样，改了心迹，失了颗赤子之心。而路迟早还是要一个走，一个人的路上，除了孤单还是孤单。文人墨客曾走过这条路，一路荆棘，一路辛酸；古今侠客也曾走过这条路，风潇潇兮，徒留伤悲。未来的日子里，不管行迹何方，落脚哪里，但他总归还是独自个，独自个逍遥，独自个落寞。但为那夙愿，他不愿轻言放弃。 春花开时，或在园中小憩，或碎步街头，或聆听风影，或任光波拂面。动静交织中，他感觉到曼妙的旧日影像如蝶般翩翩舞来，感觉到有心事的少年郎除自己之外还有别人，感觉到活着的这片世界依旧那么平凡，感觉到人生由来一梦此言非虚。春花开时，你有听到一曲挽歌吗？花开必有落，只是不知谁是如今的葬花人？ 夜微凉，孤舟行远，月光下，春花依然寂静，独自盛开在梦之畔，一曲挽歌在夜色中静静流淌。 2。夏雨，拟旧律 “留得残荷听雨声”。昔人或曾听雨歌楼中，或曾听雨客舟上，或也曾听雨僧庐下。然而少年听雨的时候，已非昨日八九岁的孩童，已走过了花季雨季，行路在青春年华的末端，却依稀感觉到了初夏的喧闹与燥热。 他依旧记得这么一句诗，缘于红楼，那座大观园，依旧在眼前清晰。然而荷既残，岁也枯，转眼已是夏末时节。寒蝉仃在古树上，泣诉着流年，那辗转的盛夏光阴，那短暂的繁华一生，都静止在树梢上；风吹它不动，雨打它也不动，却被执竿的顽童够了下来，埋进了泥土。 雨点飘落了下来，敲打着塘中的浮萍，似乎叹惋着人生起伏多舛的命运。撑伞的少年来到这塘边，戏水的昏鸭结队而行，自在的游鱼隐没草间。蛙声一片，不知匿迹何方；蝉音歇了，不知何处安身？昔日的塘边，折柳埋没在泥土间，此刻已然成荫，枝条轻蔓，奠祭着、哀悼着红尘往事，仿佛是命运的安排，却又似谁的故意为之，而如今唯有少年空对着枝枝叶叶。 雨点敲打着屋檐，滑落在灰瓦间，避雨的燕儿归了春巢，在梁间小憩。少年聆听着雨声，哔哗啦啦，噼噼啪啪，叮叮咚咚，仿佛拟写在红尘里的旧律一般，时而紧凑，时而抒缓；时而激烈，时而轻松，似乎等着谁来填词作曲，等着谁来轻吟浅唱。听雨的少年仿佛听得到，那绵延的旋律，是说书人的多腔，是唱大鼓的余音，是一屋子的谈笑。穿梭在时光的拐角处，他走进了一间屋子，一间挤满了身影的屋子，少年挨着窗坐在角落。窗外，雨依旧落着，渐汇成一条河流，而屋内，古老的唱片机正流转着一曲曲难忘的历久弥香的乐章，透过弦律，透过人群，少年隐约可见那发白的身影，渐变得模糊，渐消逝不见。 少年回了回神，耳畔只剩下雨声，撑着伞走过，那轮石磨还在。少年的眼前似乎飘着一抹光着脚的身影，踩着潮湿的泥土，趟着浑浊的水。门被敲响了，一家接着一家，门突然开了，渐多了些身影，在水中流浪，漂泊在泥土间，寻着蝉埋在土里的孩子，走过记忆中熟悉的地方。 雨点继续敲打着，客舟上的少年向舱外探望了一眼，那岸边正有一群孩子光着脚丫走过；雨点打落了水中的浮萍，时浮时沉，就好像漂泊着的人生，谁也说不清它到底的姿态，始终的姿态。少年安静地坐在角落，如絮般飘飘荡荡的往昔在脑海中交织，渐没了影踪，渐泼墨成一句诗，“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他不知是否还会有泊舟上岸的一天，或许只能奢望着梦里归返。然而已身已添了几许沧桑意，这些年来，他初尝了红尘滋味，甘苦非常。他也曾想过月夜归返，然而他已行走在江湖的边缘，他有时也会很害怕，害怕一觉醒来，一切都是陌生。 少年合上眼，不再回望，他还有自己的追逐，那流浪着的梦，那漂泊的幻影。哪怕客舟上的日子是孤孤单单的，哪怕只能对月遥叹、空对流年，他愿意就此前行，不再痴返；哪怕会遇到大风大浪，哪怕会遭受挫败，人生失意，他不会放弃，更不愿泥陷失落茫然的深渊，而他更不愿有一天会听雨僧庐下。 夜幕渐下，船家点上了油灯，此时，雨已歇了，他却在梦里听到了雨声，像陈年的旧律化成一串串音符，渐向远方飘荡。 3。秋虫，散幽韵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黄叶村，飘落着遗秋的痕迹；东篱菊，遥寄着诗人的情怀。 独行的少年郎，转眼已在秋野上，寻寻觅觅着，渴望遇着一位晚归的老翁，渴望一品诗人自酿的黄花酒。然而少年的眼前除了枯枝败叶，便只剩下朗秋的佐证，便只留下寻觅的足迹。农人的身影，时而隐没田野，时而架车赶来，忙活着，拾掇着最后的残余。稻香、豆香、玉米香、高粱香浓郁着，渐酿成一杯独特的酒，醉了秋，醉了过路人。 而这秋的滋味里，不只混和着酒香、泥土香，还掺着股特别的味道，让这秋不再悲如往常，一味感伤过去；让这秋不再独自徜徉，一味憧憬未来。它是平淡的，清澈的，明朗的，如黄昏时分的秋虫吟唱得那般，散发出一股幽韵，简单，和谐。 这秋的味道里，不希望烦恼者停留，也不希望奔波者驻足，更不愿挽留任何的哀伤与苦涩。它应该是一杯醇和的酒，任一叶繁华落寞，任一生名利微醉，而它从不沾惹。它只是一种饱和的状态，盈着重阳的韵，盈着中秋的韵。你可以登高向远，也可以举头望月，喝上一小口，按着韵味，想想近来是否错过了什么，是否该给谁去个电话？只聊那愉快的内容，捧腹敞怀的时刻，不要轻易表露自己的思乡情切，不要让某些人牵肠挂肚，生活应该是安静的，是平淡的，如这秋的滋味，如那抹幽韵。 独行的少年郎，微醉着走过。夜幕已经拉开，处处是秋虫在独语，少年停下脚步，想问秋虫缘何独语，秋虫却偏不语，顿时安静了起来；可当少年迈步向远，身后又是一片言语，碎碎的，絮叨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言语，却隐约觉得那是一种告白，是秋虫的告白，“月光啊，那么美丽、那么动人，像谁家的新娘啊，不经意望了我一眼！月光啊，那么柔和、那么羞涩，像个乡下的小姑娘，在溪边浣着纱，她听到了我的歌声！” 少年继续前行，作伴的是秋虫，轻和着节奏，幽远的韵律与动听的歌声融合在一起，难分难离，渺向远方。 前面是一座枯坟，少年的眼前仿佛有一群孩子挑着灯笼结伴着走过，秋夜里，鬼火盈盈，胆大的孩子们谈笑着走过，走在了羊肠小道，进了片树林。少年回了回神，嘴角突现一丝笑意，想着前方应该有秋虫的声音，只是不知夏日的萤火虫是否落了片痕迹，只是不知孩子们的灯笼能否照亮前行的道路。 少年抬头望了一眼中秋的月，加快了脚步，迎了上去，和他们一道消失在秋虫的吟唱中。 4。冬雪，谱恋曲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点点清梅，随着轻缓的手笔泼墨而成，散发着腊月的余香；寂寂寒夜，唯有一轮明月渐上中天，农家小院渐胶在光波里。却不知是谁的一声叹息，挠乱了这份静谧，月儿也受了惊吓，躲在了乌云后，隐没了影踪。 窗前望着月的身影不见了，只觉得一个少年抄着一把伞，步出了庭院，向郊野走去。没有街灯的铺照，没有昏黄的烛影，短暂的月光不知为何在前行的路上隐退，他完全是凭着感觉在走。 河水哗哗地流着，岸边独有他的身影，静静地落在这片夜色中。却不知又是谁的一声叹息，少年的脸上残留着一丝苦意，微露出风霜之色，两行泪水缓过脸颊，他在无声地泣着。 流年匆匆，不知在他心底掩藏着什么伤心往事。他依稀觉得眼前似有雪花飘落，他忽然很是挂念，那些在人生旅途中结识的知己秘友。少年回了回神，任眼泪在心底流，他忽然想到这些年来的混迹人群，如梦中度厄一般，除非一朝自醒。然而，却再也见不到她，只能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街角。 他依稀记得那天飘着雪花，他依稀记得那晚漫步郊野，亲手把这段深情随着雪花一起埋葬，久葬于心。如今，他又重新翻起了这一页，只是因为从睡梦中苏醒；如今这里波光依旧，寒意依旧，只是当年的埋情葬心之处，已经荒草连冢了多年。他终于摒住了呼吸，感觉着周遭，似有动静，细细微微地贴面而来，在水中漾出一层涟漪。他撑起了伞，有种声音在伞上跳跃着，很是清脆，像一首被遗忘的恋曲，在夜色中舒展着臂膀，团团地将他包围。 雪花的印记，虚掩着他后退的路，夜色渐浓，四下愈加静了。他终于俯下了身，泥土向外扒着，孤坟渐凹，露出一方匣子，捧在手中，渐把土拢上最后的，渐站起，渐拖着步子一步步往回走，雪花依旧在飘落，夜更加寂了。 庭院独他一人，他渐渐站得稳了，独对着台灯，放下了匣子，潮潮的，依旧掺着泥土的气息。他用一块净布偕了，拍了拍积年的尘土，细细开启。原来是一张相片，叠着五六启精美的信封。他没有看那相片，只是随手放在一旁，倒取出了一封信，翻了起来，字迹犹如昨夜新书的一般，浸着苦涩，也浸着甘甜。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细细地读着一段，清瘦端丽的字迹写在一旁，是她添上去的，“最后的珍重，明天我就要走了，你不必来送我了，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声，就当是告别好了。你一直是知道的，我的梦想在北方搁浅，你的心却始终浅留在江南，我们永远不可能走在一起。一切就只当是错误的邂逅，希望我们都没有错过。珍重。珊留笔”。泪眼渐模糊，再也无法下看，只是眼前依稀存着那抹背影，支离在他的心中。 “窗外飘雪了，珊，你看到了吗？明天就是圣诞节了，还不知你想要什么礼物。或许驯鹿会在梦里告诉我，知道你已经北去，希望你可以一路平安。再过些日子我就要南下了，希望将来的我们都还能记得曾经的诺言，你没有忘记吧，我亲爱的朋友。在此，请你先原谅我，我真得还想再望你最后一眼，一早我就守候在车站，躲在那角落里，望着你的背影渐远，望着你不时回头，望着你守在窗边，望着你消失眼底……” 西风漫卷着窗帘，他始终没有关上窗，雪花依旧在窗外飘落，雪精灵似乎唱着一曲恋之歌。他抽身去找那相片，原来已经卷落在案，俯身拾起，端详中，他望见了她嘴角的一丝笑意，是那么美，那么动人，如那江南的模样。少年搁下了笔，轻轻掩上卷，重叠着拾入匣中。有一抹身影渐在窗前模糊，他忽然打了个哈欠，一股寒意透心而来。 他渐把窗子关上，匣子重又放入了柜中，夜色在朦胧中睡去，感觉一切渐老，除了雪精灵轻唱着的一首恋之曲，格外舒缓，格外动听，粘着他那睡去的梦。 不知不觉中，年华悠悠地散落，凋敝在落寞的弹指间，随风而逝，旧情难以再续。春来秋往里，年华又孤单地绽放，泊在笔端随娓娓的季月，静栖幽谷，此殇依然可成追忆。而春花铺满的年华正写着一曲唱晚的歌，夏雨哀叹的年华拟出一音向旧的律；秋虫独吟的年华散逸一抹更幽的韵，冬雪飘落的年华谱出一纸怀恋的曲。月季临来的年华，经了这春歌秋韵、夏律冬曲，更觉亲切、朴实了许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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