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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疯子
正文

她似乎没有年轻过。无论我用孩子的眼光还是用成年人的眼光看她,她还是那副衰老的模样,微驼的背,乱糟糟的头发,又脏又破的衣服。她身材很矮却健硕,两条腿似乎有点高低不平,走起路来总是摇摇晃晃。她有一口又黄又大的牙齿,耳朵上挂着两个又大又长的耳环,听老人们说,那是铜做的,那也是她从她的国家带来的。村里很少有人跟她说话,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有勇于冒着被她打的危险的小孩子和慈善的老奶奶们会偶尔跟她搭上几句,但都是南腔对北调式的谈话。她会经常一个人在那里叽里呱啦说一大通,她也许感到孤独吧!

对她的记忆缘于奶奶。她住在奶奶家隔壁,丈夫是一个养蜂人,还兼做点其他的来养家糊口。奶奶经常挤进那又阴暗的又潮湿的屋子去跟她“聊上”那么几句,经常拿一些衣服给她,还经常给她一些蔬菜和面粉之类的。那时,我还小,却有沉默的习惯,不喜欢追问。那个老实巴交的养蜂人也会常常坐在奶奶的院子里和正在择菜的奶奶说说话,脸上总是挂着憨憨的笑容,眼神里似乎有一种儿子对母亲的尊敬和爱。

对“疯婆”的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是从临近的一个国家被人贩子拐卖而来,做了养蜂人的妻子,生过两个小孩,都先后夭折了,几年后才养活了一男一女。“疯婆”有了孩子后,变得凶起来了,不让人靠近她的孩子,如果村里的孩子欺负她的孩子,她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抓住那些孩子,用力地打,所以村里的小孩子都怕她,看到她,都远远走开。但也因为这个原因,她的孩子的玩伴只有她。天气晴朗而暖和时,她经常在旧时生产队的那幢粮仓的屋檐底下跟她的两个孩子嬉笑,大而黄的牙齿偶尔会因为阳光的缘故发出闪闪的光亮,轮廓分明的脸,线条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了,我突然觉得她长得并不像原来那么丑了。

跟她第一次对话发生在一次意外的相遇。虽然我并不讨厌她,但我也会像很多人那样远远地避开她。那次我奉母亲之命到村尾的菜园里拔萝卜,拔完后便挑着两箩筐的萝卜回去。担子很沉,走不久便在一间没人住的房子前放下担子,斜靠在泥砖砌成的墙上,刚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突然从房子后面冒出了一个人,我本能地吓了一跳,侧脸一看,竟然是“疯子”,不过她没有凶巴巴地看着我,而是礼貌(?)地笑着对着我叽里呱啦,我茫然地听着,胡乱地点着头,她于是加入了手势,用手指了指罗框里的萝卜,我明白了。我弯身挑了两个大大的萝卜递给她,她伸出那双大大的粗糙的手缓缓地接了过去,眼睛一直看着我,一直笑着叽里呱啦地说着。我对她笑笑,自认为用上了最好看的笑容,然后赶紧挑起箩筐回家。我怕我太多的沉默会让她不安。

此后的每次,她一看到我便走过来跟我“打招呼”,虽然我依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我总是笑着听她说上几分钟,然后用手指指我要去的方向,就走了。有时,当我转过身去,她还在那里说着我听不懂得的话。

她的儿女渐渐学会了说话,操着与村人一样的口音,也慢慢脱离了他们妈妈的庇护,融入了同龄人之中。“疯子”空闲的时候会在旁边看着她的孩子跟其他的孩子玩,不吵不闹,只是笑;有时会一个人在路上晃荡,眼神里流露出几分忧伤。

我曾悄悄地问过他的儿子,问他是否能听懂他母亲的话,他说,有些可以听懂!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怜,连自己最亲的人也不懂自己,甚至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她也许有难忘的过去,快乐幸福的,悲伤痛苦的,可是她也许永远不能和她的儿女们分享了!她的过去,也许在她踏进这个村子的那一刻就已经被迫割断。她有未来吗?当我听到背着书包放学归来的她的儿女们旁若无人地高声喊着“妈妈”的时候,我觉得她应该有未来,一个很美好的未来。

最近一次看到他的儿子,八九岁的小家伙拿着一个小型的收音机左右、上下地摆弄着,在寻找着最佳的信号,一副认真的摸样阻挡了我上去帮忙的冲动,我就一直这样微笑着站在旁边,耐心地等待着,因为我相信他终究会调对方向的……

作者:黎妙清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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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2:3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