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痴缘 |
正文 | ??我在呼和浩特上学的时候,常有一个年轻人去我们学校,据说是艺术学院的学生,勤工俭学的,当场写字去卖,我每次见到他时,他总是被许多的男女同学围着,而我,从来没有走近过。 ??过了一些天,同宿舍的姐妹们差不多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了那个人的字,她们对我说:“惠,你怎么不去写一个,挺不错的。” ??我知道不错,你们手里都有,我怎么会看不到呢?我也是个爱山水字画的人,可我,还想不好该要什么字。 ??又过了几日,我中午下课走回宿舍去,不远的地方,又围着一些人,我,停了片刻,把脚步慢慢移了过去。 ??我站在旁边盯着那个人一张纸一张纸的去写去画,手开始向口袋里摸去。 ??“请给我写两个字。” ??“要什么字?” ??“痴缘!要四周画有山水的那种衬景。” ??没有等多久,这两个字就交到了我的手上,他没收多少钱,说是练练笔,还不成熟,我谢了他,把字拿回宿舍里去,姐妹们叽叽喳喳的问我为什么选了这两个字,还开了我很多的玩笑。 ??我是要把这两个字送给我心爱的女友------华,她们怎么能猜到我的秘密呢? ??华是我的伴侣,在过去的近二十年的岁月里,我们一直这样称呼着彼此,而我们手牵手走过的时间仅有六个月。 ??那一年,我们俩正在河北的一所中学里读书。 ??华那时候留着长过肩头的黑发,十分飘逸的披在背后,白皙的脸夹,散发着古典女子的美,而那身不变的西服装,又衬出了她那独特的气质,在当时的校园里,她实在是一道特别的风景。 ??我那时候也因为成绩好,个性佳,而在老师与同学中有着较好的形象。 ??两个人很投缘的做起了朋友。 ??自此---- ??深夜的教室里,亮着的总是两盏烛光。 ??午饭的时间过了,墙报边下站着的,总是两个还在苦心设计的人。 ??明媚的清晨,操场上的篮球架下,奔跑的总是两个人的身影。 ??周日的阳光,暖暖的晒着的是躺在地上的两张脸孔。 ??风雪的晚上,男生宿舍的门外,推来推去,仍不敢敲门,被淋湿了嘻嘻的跑回来的是两颗快乐的心。 ??假日的宿舍里,相望的是两双泪眼。 ??班主任的房间里,谈笑风生的是她和我。 ??在那还封闭着不算开放的校园里,留下了她和我深深的足迹和清晰的背影,还有笑与泪。 ??告别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睛没有干过。 ??临上车的那一刻,华拉过我的手,将一银白色的手环套在我的腕上,然后,举起自己的手,向我摇了摇---她的腕上,套了同样的一只。 ??这一别就是六年。 ??前三年里,我们都上了高中,频频的通着书信,谈学习,理想,将来,抱负,也谈生活和感受,两个人都说自己是痴傻的人,要随了上帝的安排的缘分慢慢走下去。 ??三年后的高考过后,我收到了她廖廖的几个草字,告诉我,她落榜了,为了家庭,不能再求学,而我,那一年,也名落孙山。 ??接下来的一年,我上了补习班,她去了北京,当了一名纺织合同工,那一年的通信,我的情绪极其的低沉,笔调也很伤感。她平平淡淡,不说什么大悲大喜的事情,只是说社会太复杂,而我,感到了她有了改变。 ??第二年,我进入了内蒙古林学院,接她的信说,她结婚了---为了妈妈,丈夫是个学识不多,讲话却幽默的人,还说,起先没告诉我,是怕影响我的心情。我了解她,知道她怎么选择必有她自己的理由,可我,还是为了她的结婚去信骂了她一通,还有那个做丈夫的人。 ??就在买下那两个字的暑假,我决定途经北京去河北度假,提前写信给华,说有位同学要跟我一起去她那里,她回信说,最好我一个人去,又说不要嫌她的家寒酸。 ??那个叫二平的同学是个非常好的人,我还是带了她一同上了车。 ??路途上,我头脑里出现了很多种和华的见面的场景,眼眶总是热热的。 ??到京的第二日,我到了京棉二厂去找她,站在门口等她出来,不知为什么,心里很是紧张,转过身背对着大门,不敢想见到的她会是什么样子,毕竟彼此已是六年没有见面了。 ??当我再转过身去的那一刻,头戴白帽,上身罩了一个白色大围裙,一条挽着裤腿的天蓝色马蹄裤,裸露的脚上挂着双凉鞋的她正朝我走来,我张开双臂,她扑上来,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依旧是那个她,只是更加的清瘦娇小,眼睛里多了份无奈,她笑着问了我几句简简的话,我感到她笑的好苦涩。 ??我的心突生了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下午,她去旅馆接我和同学回家,天热极了,她用车推着我们的包,我和二平就跟在她的旁边,再看她,烫过的蘑菇式短发,花色的丝短袖衫,毛边的牛仔短裤,风采依旧嘛,可我,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们一路上除了说“天真热”外,没说什么别的。 ??到了她的家里,花忙着去买菜,一定不让我跟去,我就坐下来,打量她的房间,一个不新的衣柜,一双人床,一风扇,一写字台,一折叠椅,就是全部的家当了,我拿出预先买给她的风铃,绿色的----我们过去曾多次去野外踏青,我们都喜欢绿色,在华未回家之前,挂到了风扇的下面---房间里找不到挂的地方。 ??然后,我拿出了那两个字,正想着挂到哪面墙上好,华进了屋,她楞了一下,眼睛里掠过一丝惊喜。 ??在华的家里住了六日,她一直忙了又忙,忙上班,忙作饭,忙睡觉(她工作三班倒,赶觉睡。)忙得好似没有了自己,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说更多的话,而实际上,我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感到了有什么东西隔在了我们中间,使我们的距离拉的远了。 ??她的丈夫,那几日里却一直在陪着我们,很好的一个人啊,为着那封信里骂他的话,我的脸,发起了烧。 ??临走的那个晚上,我脆弱的又哭了,华也很悲伤,但没有落泪。 ??第二天早上,我和二平在车站与华的丈夫握手告别的那一刻,华正在上夜班,还未回家。 ??就这样,华和我没有告别的又一次告别了。 ??度完假在返回学校时,也在京换车,我在姑姑家小住了几日,没有去找华,连电话也没打过去。 ??在后来的信里,华说:那天下班后回家,虽然知道你不在了,一路上仍然拼命的登车,到家后,奔进屋子里急急的乱翻,希望我会写些什么留下来,说冷落了我,下次再去,一定不是这个样子,最后说,返校时,没再去她那儿,是她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 ??我没有什么话要解释。 ??九五年五一,我又去了京,华的丈夫在朝阳门地铁外接我,在我们快走到家的时候,华骑车迎了过来,粉红色的小姐装,牛仔裤,平底开口皮鞋,仍旧是她的风采。 ??我们没有拥抱,只是拉住了彼此的手。 ??狭窄的胡同里,我走在华的后面,再望她的背影,那个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马尾辫,我觉得她生活的洒脱、轻松、幸福。 ??走进她新搬入的家里,一眼就望见了“痴缘”那两个字,还有挂到了窗子上的那串绿风铃。 ??我回过头去看看华,她正在用只有我懂的那种眼光望着我,然后她走到窗边去,拉一下垂下的链子,风铃呤呤的响了起来,我们对笑着,走向彼此,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无须再用什么语言,这就是一切了,我们都懂。 ??在那短暂的两天里,华和我一起游玩了北海,天坛,照了几卷的相片,两颗快乐的心,又回到了从前。 ??又要告别了,花和丈夫送我上车,开车的那一瞬,华举了瓶可乐给我,脸上笑笑的,说:别忘了,这个地方,一个痴傻的女孩,要随了上帝安排的缘分永远等你哦! ??车开了,我慢慢坐好,是什么东西浮上来,又被倒咽了下去,咸咸的,却也是甜甜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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