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左右搏击 |
正文 | 耶稣对深受情欲伤害的人充满了爱,致力于他们伤口的包扎,并从伤口本身挤出治愈伤口的香膏。——小仲马(法)。——题记。 **是位作家,出过好多本书,我一本都没看过。从前我在一家网站上,用另一个ID写字时曾经比较火爆,引发了他的关注。 他看我的资料与他同属一地,就用站内短信邀请我见面交往。我装没看见置之不理,因为对他除了性别是男外,其他一无所知,这其实只是个很弱小的原因。 更主要的,那时与本地文友的交流中,我心有所属:文联的年轻女子,风姿秀逸,光彩照人。与她频繁密切的接触中,逐渐失落感浓郁。她的实际谈吐和做为相识媒介的文字,云泥之别。尽管理解人的口语表达和书面阐述允许存在错层,但持续的落差还是令我时有面对两人的恍惚,或者不无受欺的质疑。有一次,她打电话问我某一件事时,我称呼她“老师”。她的语感体会的细腻和氛围捕捉的敏锐终于显现了优势,精确判定了距离。于是彼此绝少联系,说来也怪,一个人遁出了意识,也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虽然我们生活在同一本身不大的城市里。 后来换了新的ID再上那家网站,突发奇想地去看了几篇作家的文字,着实不错。文风朴拙、脱略,不失大气,字里行间渗透了厚重、悲凉与沉思。对二十一世纪作家这一称谓没有过多闪失。他对本地历史渊源的考究,和文化现状的殷忧,令人赞叹。细心了一下他最近的登录时间,发现在我注销老ID之前。有些失之交臂的遗憾,两个男人的自作多情,先后隔了显示器抵消扯平。 那日忙完了手头的活,接近中午,忽然想找他聊聊。不顾唐突,轻率而为。我知道他住址的基本范围,离此约计三公里,步行是个不错的主意。扫了眼窗外的天空,我慎重地带了雨伞,出门行不多远,给伞面子的雨借机细细密密的落下来。我撑开伞慢慢向前,看车辆行人豕突狼奔。旁边有位无备的女子急急地超越我快步向前。我佯装绅士地冲着窈窕的背影,轻喊了一声“哎,伞!”我武断的判定她的行走线段该是与我平行并比我稍短,我不会遭受过多的淋漓而又有缘靠近艳遇的边缘。她倒也不很客气,只轻声问了句“伞,怎么还你?”“嗐!还能没机会见面了吗?再说,不就一把伞嘛。总得行行好给我个装绅士的机会吧!”她说“那倒也是!”话音未落,几步激进,转身拐向右侧的巷弄,很快她美丽的背影和我无辜的雨伞消失在烟雨深处。 被雨惊散的所有闲人躲了起来,或者酣睡,或者堕落。我开始奔跑,我现在最大的担心,是作家会不在家。 那是一个娴静的农家小院,雨已稀疏,院门敞开,庭阶寂寂,葡萄架在狂响激越后延续了一段阑珊平缓的节奏。我整理了一下,潮湿的衣衫和不太长的头发,减降自己的尴尬。随着我的呼唤,他仰着胖乎乎的笑脸,迎了出来,和网上的头像一模一样。我报了自己的网名,他笑得更亲切了,连说“欢迎欢迎!”这间最东头的房子是他的书斋,三面倚墙而立的橱柜里载满了书,这在我意料内,唯一料想不到的是门扉所在的那面墙有一套底柜,装遍了各种酒。房间的空当处恰到好处地布置了花草,绿意盈盈,书香四溢。 简短的客套,很快熟若老旧。他问“你上班,还是休息?”“上班。”“你工作也蛮清闲的,工作时间有空出来?”“我属于亢奋型工作风格,一小时干完一天的活!”“那么夸张?”“属实!与其松松垮垮,不如一劳永逸!”“那倒是!”“有些人邋邋遢遢,甚至还煞有介事的加班,不光不必奖励,我看还得处罚。”“呵呵,是啊,效率才解决问题!不过,你能逃过时间的制约?”“不知啥原因,也许天赐幸运。我不能恭维自己的天资,不是嘛?我总能从严密的制度中找到管理的盲区和可乘的空隙。从上初中时,我逃课就没被老师逮住过!”“哈哈!”他开心的笑声里,我端起古雅的茶盏,品了一口他的茶,唇齿留香,随即问“你最近忙什么?”“在写一个关于‘於陵古国’的小说。”“是嘛?很厚重的题材啊!”“你呢?最近在写什么,或者读什么?”“现代汉语词典。”“词典?”“是啊!我觉得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内,根本无书可读,无书值得读。”“怎么讲?”“阅读,汲取知识,包括手法、构思、情韵和佳句,无非是化学性吸收或者物理性的抄袭。博览群书,是要获取新知、启迪潜蕴,但更重要的是,独立的创新。近年来的书,往往是作者在自觉或不自觉的复制和盗用,不过是些素材的翻新和手法的杂糅,罕见新意!”“有道理,我也考虑过、有同感。而且,那些皓首穷经、悬梁刺股的,要是明白这点也就算欺世盗名罢了,更可悲的是终其一生,心无旁骛地做着毫无意义的劳作。”他的应和,宽容了我的冒犯,无疑是火上浇油的鼓励。“是啊,装腔作势的是跳梁小丑,但真正的悲剧,在于,落幕不醒。”“可是,文字是我和许多人赖以生存的命脉啊!精神的和物质的源泉和存续寄托。文学对于你呢,意义?”“物质之外的热爱,既然没有摆渡的船,就只有殷切地徘徊的原点,聆听远方的呼唤、守候彼岸的应和。给不了自己答案,就双手合掌、闭上眼睛疏远,以此逃避莫名无状的压力和自我讨伐的纠缠。仅限于精神世界的内斗,譬如左手右手,左右搏击!谁胜了,也有伤;谁败了,都有得!自己挑拨战争,自己完成消弭。自伐自疗,自轻自贱求自重。自我凌乱、自我宁靖。自相矛盾、自生自灭。不断变化是常理,未有变化才是唯一的永恒不变。能察觉、是细腻。我的语言表达有缺陷:能用一字坚持不用两个,结果,造成缩得过紧,文白杂声、不伦不类,令人费解!其实有些人可以轻松做到,屠格涅夫保证不必这么焦灼。这使我告诫自己并无任何语言天赋,所有的、如果能够侥幸表达了一点情感、得到了一点共鸣,那一定是后天磨砺的结果!这其实很残忍、很孤苦!爱什么死在什么上,更可悲的是,有些人到老不知自己不适合自己的奋斗。皓首穷经,或者说无力自拔——我觉得自己会是这样。天会用一些假象迷惑人,诱惑、造就很多败者,才证明自己的伟大。如果有天、有神,他们会这么做的。我会自己臆造很多挫折,这使我凝重但悲伤。如果能够变压力为动力,会是一个好的突破。千万不要自以为是或者因噎废食,我这样劝自己!”“其实,这倒是种不错的状态,自由、纯粹,无拘无束,忽而散淡、忽而激烈!”“见笑了,总之去留随性,悲喜自知。” 闲谈喝茶之间,到了午饭时候。一个坚定不移,一个胸有成竹。他说“中午喝点?”我笑了笑“当然!”他的家人一早去了有婚仪的亲戚家帮忙,他自言不善厨艺。天空阴霾,微雨倏忽。他锁好屋门院门,引我去了附近一家酒馆。不大的门面,但干净,主要是清静。靠窗坐定,远远地,我盯着安排服务员张罗的颇具姿色的女老板,问他“你经常来?”“是!”“一多半理由得是因为老板的美貌!”“呵呵,握个手!咱俩审美观达成一致!”“不,你错了,要我来三次管保以后免单!我觉得有机可乘才看准了着力。”“那我的错误,比你单纯。你属于数罪并罚!”戏谑几句,酒菜齐备,两个男人,彼此酬酢,往来热烈。功利世界飘渺在酒精里,忽略不计。 面红耳赤时,我问他最欣赏的书,他沉吟了一下说“《理想国》和《孤独国》。”我逗了他一句“爱国主义可是一维的,你首鼠两端,会被开除国籍的!”“呵呵,也许双重国籍也不一定呢?!你呢,喜欢的书?”“我嘛?比较狭隘的个人观点,积累储备些汉语基础知识,不说“字求正解”了,至少不放过大路上的知识点,词典、史书都要读;看看《基督山伯爵》学学构思、框架和布局;看看《猎人笔记》用清新自然的天才语感,涵泳自己;读读《狼图腾》激发一下桀骜天性;《国画》描述的官场的琐碎事务、细腻用心,值得了解;于连·索莱尔的心理值得深究、春秋战国是我喜欢的历史时期。”“嗯!我觉得你得出本书了?”“我觉得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内,根本无书可读,无书值得读······”“好了,好了,行了!”他果敢地打断了我的唠叨,“喝酒,喝酒。”云开雨霁,阳光已经从西窗淡淡洒进来。“你吃饭报销吗?”他孩子气地问了句。“呵呵,有的报、有的不报。”“呵呵”,他不怀好意的笑了,“那今天讲定!谁醉了谁埋单!”“好!”我们干净麻利地喝完了两瓶白酒。媚媚的女老板,翩跹彩蝶一样飘过来,敬了几杯酒。她转身后,男人们各执一词:他觉得是高谈阔论吸引的必然结果,我认为是经营者催促离席的委婉策略。 我推开实实在在的他,抢着付了帐,回头对步伐踉跄的他说“你的面子不小,打了折还去了零,下次还来啊!” 我们在酒店门前握了十次以上的手,倚门送客的女子最后的耐心都被握得崩溃了,自顾返身进屋去忙她自己的事,我们才终于道别而去。他对着我的背影大喊“明天我找你!”我回头吆喝“明天不行,我要出去,改天去时,打名片上的电话,后面那个手写体的,正面印的那个停机了!” 边走边留心过路的出租车,结果事与愿违。彷徨行进、住住走走,一直到了丢伞的路口。我在路口,站了下来,心存侥幸,主要是酒精的发力结果。 这一住,没白站。 巷子里蹒跚出一位膀阔腰圆、衣着华贵的老年妇女,对着我喝问“你看见一只白色‘京巴’了吗?”同时手势形象地比划着“这么大,眼睛黑黑亮亮的!”我义愤填膺地海誓山盟,绝口否认,而且大义凛然地宣告自己和狗扯不上一毛钱关系。我的赤诚奋勇,立即招徕她瞳孔里,福尔摩斯的智慧和凶猛。 唯一的,落荒而去。 |
随便看 |
|
四季谷提供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日记、小小说等优秀文学作品,并提供汉语、英语等词典在线查询,是专业的文学及文字学习免费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