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在暧昧的春天我讲第一个故事 |
正文 | 2002年的春天,我穿着一件ETBOTTE打九折的灰白色上衣在大街上晃荡。我紧紧攥着手中家里的钥匙。我屋子里的灯始终亮着,我怕我在黑夜里找不到回家的路。一个爱看《挪威的森林》的孩子问我:为什么你总是不说话。我笑了,我是一个神经质的人,当我想象一些逝去的事的时候,血液里某种东西就会开始流窜,像果冻一样严严实实的把我覆盖起来,让我感到寒冷。这时,杏黄色的街灯突然熄灭。我就想起了我成长中所有的无依无靠,就像这样,毫无征兆的,夺走一切。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憎恨幼儿园里那些长长的假期,没有人可以陪伴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可以看到床头的洋娃娃不知疲倦地对着远方绽放模糊的笑容。甜美而诡异,她的脸上有浅褐色的雀斑,像平面绽放出的爆米花,她的眼晴很黑很亮,她拥有一个永远不会被遗落的名字。我为她穿上衣服,端端正正地放在椅子上让她吃饭,可是她不吃,她笑。我说乖孩子听话,张开嘴,姐姐来喂你。可是那种像猫一样固执的神情出现在她的嘴角,若隐若现。我想我能改变她。所以我逼她,把水沷在她身上,她笑。她淡黄色的长发散乱在额前,她无比美丽。她躺在椅子上放肆地笑。她响亮地说:“来呀,我喂你,我也爱你。”那一刻我听到了整个房间咯咯作响,我惊恐地捂住耳朵,蹲下身躺在角落里浑身颤抖。我不敢碰任何东西,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每一个弱小的声音,在瞬间庞大起来,如同潮水一般涌入这个冰冷的房间将我吞没……………过了好久,我才敢站起身来,一边哭一边找针筒。我不断地给洋娃娃打针,我流着泪说你不要这样,你不吃饭一定是因为病了对吗?可我不知道怎么喊医生,我给你打针,一样的,不怕,一点儿也不疼,你会好起来的。你不会死,你要陪我,不然我也会死掉的。洋娃娃满身的孔,快乐的躺在我怀里,她的脸紧紧贴住我的长发,她说亲爱的,我想如果有可以抱紧我,我就可以停止我的幻觉。可是没有,永远没有。 我就这样跟着日子跌跌撞撞的向前走,绝望的就像外公那样的老人,我亲爱的外公,这个可怜的老人毎天教师站在他空中花园一样的阳台上等待他的小姑娘,而那个小姑娘毎天都躺在见不到阳光的屋子里重复相同的虚弱表情动作。外公的阳台上种满了兰草,可他的眼睛里永远只有远处艳丽的向日葵。外公曾亲手将一个向日葵的花环带在我的头上,他梦呓身地对我说:“你是第一朵向日葵。”他说:“向日葵是一种在阳光下很灿烂的花。”从此,我的身边就飞过许多美好的蝴蝶。我五岁的时候拥有了我的第一只蝴蝶,她是一只骄傲的蝴蝶,她死的时候不让任何人知道。我那时很偏执地把我的蝴蝶放进一只玻璃瓶里,然后安静地趴在桌子上看她扑腾自己美丽的翅膀,阳光轻易地穿透了她。可是忽然有一天,我的蝴蝶消失了,我想她不会死,因为我的蝴蝶有灵魂,有灵魂的蝴蝶不会死,样的梦我一直做了5年。直到五年后的一个夏天。那时我身旁生活着一个骄傲而任性的孩子,有一天她的课桌边围满了好奇的人。这个孩子带来了许多许多的蝴蝶标本。她的手里紧握着两个纸制的针剂盒子,打开来里面躺满了彩色的蝴蝶,像一件件华丽的工艺品。她从人堆里发现了我。她把纸盒放到我的手里。我看着那盒里赤裸裸的身体,无比熟悉,她是那个曾在我瓶子里扑腾翅膀的美丽生命。我尖叫着夺门而去,教室的地面上散布着蝴蝶的尸体。这个神情迟钝的女孩和她的标本以一个惊叹号的方式结束了我五年的梦魇。我清晰地看到她苍白的手心,然后她的手和蝴蝶一起逐渐丧失了分量,阳光轻易地穿透了它们。这样的情形让我在几年后参观一个生物科技展时剧烈地呕吐,没有人告诉我里头有蝴蝶的展出。在另一个五年过去的时候,我因为头痛而开始不停的奔跑,头上的向日葵花环散掉了,花瓣落在我挽起的裤腿里,我开始神经质地大笑,直以粘稠的空气狠狠拽住我的影子,我生命中所有爱我的人都将离我而去。那一年,我永远失去了我亲爱的外公。 我开始学会买许多的爆米花儿来填补一整天一整天的空白。耳机里响着Oasis《Slideaway》,我拿着主唱Liam的照片,低着头,数着道路上的斑马线,Liam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他穿着UMBRO蓝色的运动上衣站在舞台上时,白色衬衫的领子还翻露在外面,他歌唱的时候嘴唇贴在麦克风上,像是在亲吻他心爱的姑娘,我走在路上的时候看见了那个滑板上的男孩,他带着厚厚的帽子,遮住了半只眼睛。“哐!”爆米花儿洒了一地,男孩子摔倒在地上,手掌上渗出了殷红的鲜血,Lian的照片被吹到路边的污水里,男孩摘掉了厚厚的帽子,手里拿着那张被汅水覆盖了照片,不停地说道歉。男孩的头发很长,我望着他脸上淡淡的雀斑和黑眼睛,突然笑了,他让我想起了那个久远时代的洋娃娃。男孩叫度旷。习惯用很飘乎的眼神望着人们,那种神色将他留在孤独里,像他的名字一样隐忍而沉重。他是那种极少数沉缅于甜食的男生,突然要走我手上的半只冰糖葫芦或冰淇淋。他好像永远那样纤瘦,也永远无法被头顶上的太阳晒黑。在黄昏的时候,他用很低的嗓音毫无语气地唱着Oasis《Slideaway》,他说Dam吉它的六根弦,每根都可以勒死一只会跳舞的昆虫。我说不清他是怎样的人,我这样想的时候,五楼半的风开始把他的衬衫吹得摇摇晃晃,天开始下雨,然后他很奇怪地站到我面前,分我半块巧克力,仍然面无表情,但我会笑,然后担心,他知不知道他把巧克力分给了谁。他坐在我的左边时,他银色的耳环的光泽晃着我的眼睛,他说,左边离心脏更近一些同,在我冗长和没有结局的成长里,我拒绝拥,有任何答案。就如同北野武电影里永远别致的血腥和暴力,如同朋克里突兀的孤立和断裂,如同我的Curt,sid,John,Jim,Allen,Herry,Nick,Janis,Neol,Liam。在耳机里永远暴戾的声音。在许多年后的一个春天,我收到了一个叫度旷的人E——-mail。那上面说:“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下午,我吸掉了我最后一支520。”后来我知道,520是一种含有大麻的得烟,所以,从那一刻时,我开始吸毒,从此记忆支离破碎,不知去向。 在许多年后的夜晚,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看见了一只色彩斑斓左眼流泪的蝴蝶。然后她的眼泪蒸发到我的肺里,我的肺从此长满绿色的苔鲜。太阳升起来,太阳落下去,蝴蝶和她的眼泪告诉我,我会失去我的声音。生命会苍老,生命在丢失。面对黑洞的示来,我感到窒息。我幻想着有一种末世感伤的音乐,能轻轻覆盖这座漂移在混乱中的城市,能轻轻覆我充满依赖性的身体。 在这个暧昧的春天,我无法抑制地想要讲第一个完整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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