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八月槐花香 |
正文 | 天再次阴下来,灰色的天光使世界变得暗了。玻璃窗外两排高压线横着穿过,一直延至远方,鸟儿在上面欢快的跳跃,像黑色的音符。眼前是一片葱郁的槐树,枝丫之间掩映出远方白色的阁楼,银色的飞机轰隆着远去,划出一条优美而寂寞的弧线。我闻到一缕清凉的香味,八月的槐花正在恣意的绽放。一丛丛的黄色槐花开满枝头,在微风细雨中摇曳生姿,那柠檬般泛着绿意的黄色,使人悦目,心静,乃至忧伤。 家乡的那一片槐林此时也正在粲然开放么?只是他们不知,当初在他身影之下嬉戏思考,快乐悲伤的清瘦少年如今已是浪迹异乡,并无数次梦见那刻在他斑驳躯干上的名字。如今那名字不知是否还有?或者又有同样的少年刻上又一个名字。他默默承载了我们年少的快乐悲伤,我们曾经肤浅而荒唐的恋情成为他永远的疤痕。所以,常常还是做梦,昔日曾经熟悉的面容开始渐渐模糊,只有那片槐林永远茂盛葱郁,轻柔的,缓慢的,衬着发黄的背景,散发永远自然清爽的香味。 成年以后,一切的回忆都与青春有关。 你穿着白色的棉布衬衫,仰躺在柔软的草地之上,仰起头枕在双臂之间看蓝天白云的晴空。嘴里叼着嫩绿的草根,咀嚼着初恋的味道。阳光被大片的槐树枝叶分解成无数泛着绿意的柔和光斑,洒满少年的全身,你闭上眼睛,整个世界开始旋转。伴着旋转,你缓缓升腾而起,飘摇在树冠之上,像一只白色的风筝。 槐林旁边,是一条晶莹的小河,绿马瑙般的河水潺潺宗宗,流向远方。你闭着眼睛能够听到汩汩的流水声,那声音像在深夜里一个华贵而落寞的美丽女子拨弄一堆稀世的珍宝,又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在玩耍累后发出的均匀的呼吸。总之,那声音悠远,迷幻,寂寞,仿佛依稀梦里。 那飘过来的笑声使你睁开眼睛。你看到她紫色的衬衣,海洋般蓝色的裤子以及那云朵一样干净的白色球鞋。她双手环抱住一棵粗壮的槐树,仰起那张不经任何雕琢却美丽的使人心痛得脸,她快乐的笑,对着蓝天,白云以及那飞翔的小鸟。她的脸有麦子一样健康的颜色,美丽的唇,迷蒙的眼睛和缎一样的短发,在阳光下散发出炫目的光芒。你的眼忽然有了被刺痛得感觉,酸酸的,想落泪。 一阵风吹过,空中飘落许多细碎的黄色槐花,散发着让人陶醉的香味,如同一层黄色的雾霭洒在她紫色的衬衫之上,她立在那里,手臂缓缓扬起,却舍不得弹落那一身黄色槐花。你看到她眼中有了泪光。你走到她面前:怎么了?她抬起头来,长长的睫毛上挂了尘屑一样的花瓣。“将来我们会在哪里?”她问,你看着她,心里涌起柔软的疼痛。你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你无法想象未来。“我们将来会长大,像棵种子撒落到某个有人的角落。”你笑着说。她仍然望着天空,凝成一个优雅的姿势,像一座雕像。她说:“你将来会娶老婆生孩子吗?”“当然啊,就如同你将来要嫁人一样。”她咬住嘴唇,眼睛是一片茫然:“你说过你愿意作一只风筝是么?”她是个多愁善感的孩子,总是记住你不经意说过的话。“我喜欢风筝自由的样子,无拘无束,永远生活在天空。”你说。“我们可能毕业以后不会再见到了,因为你不知飞到哪里。”她喃喃自语。“不用担心,线不还在你手中牵着么?”她看看你,笑了,隐藏不住一丝忧伤。 八月,所有人悲伤着,快乐着告别,校园里弥漫了离别的味道。我们在教室门口的大槐树下拍毕业合影,随着快门的按下,一张张写满青春色彩的脸和那美丽的槐花一起被凝固在镜头之中。 她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走进另外一个校园。你收拾行囊去往一个与她背道而驰的地方,你的梦很远,连你自己也不知道在何方。你收留了她在你生命里留下的点点滴滴,包括从你的书包里翻出的一篇她抄写的伊索寓言《狮子和蚊子》。 这一告别,就是十多年的光阴。你真得像一只风筝,随风四处游荡,而不管走到哪里,走得多么遥远,仍有一根无形的线牵着你,你知道自己是个永远贪玩的孩子。你四处玩耍却从不知道疲惫,直到有一天,你在黑暗里看张艾嘉的电影《心动》,当飞机轰隆着划向天际,你看到那些随手拾起的记录了每天想念一个人无数纸片,你忽然感觉一下子苍老,你无声的哭泣,那些发黄的书信以及那篇伊索寓言在黑夜里轻轻发出声音,瑟瑟索索,像一个老人在回忆里低声歌唱。 终于,你再也回不到当初的地点,你已飞得太远。而牵在她手中的那根细细的线,不知何时断掉,只剩下一头总也挥之不去的思念,徜徉在春去秋来的轮回里,伴着你孤独的,蹒跚着继续上路。 雨过天晴,阳光穿过云层,斜射出大片大片的白色光斑,一树树的黄色槐花在白光里耀眼刺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悠远,深长,那是槐花的味道。一群孩子迎着阳光走来,他们手里拿了五彩的风筝,相约去野外放飞。香气中,他们快乐的大声歌唱,仿佛这世界从来不曾有过悲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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