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哭河 |
| 正文 | 哭河 天马 河用水的灵性滋养了我的童年，河一直埋在我的记忆深处，在我回忆起它时，散发出幽幽的美好。 长大以后，我知道了河里不仅流淌着水，而且流淌着政治、经济、文化。掬一把河水，漏出的滴滴点点都是历史书的页码。 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书写了古巴比伦文明；黄河、长江书写了华夏文明；恒河书写了古印度文明。关于这些文明的记载和研究不用我再多费口舌，灿烂的华章汗牛充栋，写遍了文明的角角落落，摆满了历史的空间。 可以说有一座城就有一条河，有一条河就有被河书写出来的文明。这些文明是河道里的砾石，是堆积在岸边的黄沙，是城市的碑刻和坐标。 还是回到用水的灵性滋养了我的童年的家乡小河。我是小县城的孩子，小县城边有一条河，我家的住地靠近河，我又是河的孩子。 河道在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显得有点荒凉、寂寞、无用。砾石遍布，偶尔有几块大石头立在那里，长几颗荒草，又长不高。它的空阔，让冬天的风肆无忌惮；它的寂寞，让流水潺潺之声成了自我欣赏的伴奏；它的荒凉，让石头上的温度一降再降。但是有我们，我们在春天的河里寻春，在夏天的河里戏水，在秋天的河里嬉闹，在冬天的河里滑冰。我们的笑声溅起了无数水花，我们少年的面庞在水里留下了无数个倩影，在河阔大的空间里我们把童年的快乐发挥到了极致。 尽管洪水咆哮恣肆，排山倒海，响声如雷，气势逼人，我还是喜欢它、欣赏它。河把它结结实实的装了起来，让河一下子变得丰满起来，充满了雄性的力量感。河一下子变得不同凡响和热闹异常，像过节一样快乐。河打开了一扇大门，引导着洪水，在九曲八盘的河道里驯顺着它，让它从县城边侧身而过。虽然，有时候洪水也掳掠了一些羊、猪、牛和树，甚至个把人，但是大家没有仇恨它，反而敬畏着他，把它自然的野性归结为龙的化身。这条红色的龙，一年没有几次现身的时候，它的现身必然是甘霖的结果，而甘霖是老百姓求之不得的。 在吃不饱的年代，建设是苍白无力的，只修了一条简单的护河坝，河水仍旧唱着寂寞的歌。 这几年，国家拉动内需，大量投放建设资金，有人想起了河。河一时间因为经济而上升成为政治。试想，这样荒凉的不毛之地，在整顿一新之后，反差之大，天上人间，政绩立现。而政绩是升迁必备，改河就变相的成为升迁敲门砖。河本来有公共的意思，现在成了达到个人欲望的载体。 洪水来的时候，他们没有见过，或者见过，映象不深刻，淡忘了。他们看到的是大部分时间里河的荒凉、空阔、无用。“这样宽的河道，一点用处都没有，闲置了大量的土地，占用了大量土地资源，这是浪费啊！” 这样说的时候，一个庞大的计划、宏伟的蓝图已经出现在脑海中。于是填河造路，出现了一条滨河路，于是靠河造园，出现了一座水景公园，于是在河上架回合曲廊，多了一座观景台。 河从一个臃肿的老人，一下子瘦身为窈窕的少女，两百多米的河道被挤缩为二、三十米，袖珍的很，苗条的很，符合现代人的审美观，也符合一些人的政治观。 河道里还要修人字闸、滚水坝，要蓄水，成为水景河、生态河，水景生态河，生态水景河。名词很多，名词叠加在一起，就是要在这和道里种植一棵大大的、鲜艳的、可供观赏的花。 从上至下好评如潮，掌声不断。“这是X县之最，开X现改河修路先河，创X县历史第一。”材料都是这么写的，人们都是这么说的，河被翻新了，河被赋予新的意义，河不再寂寞了，不再荒凉了，不再无用了，现在景观了、生态了、环保了，站在河边人民的幸福指数明显的提升了。 洪水似乎被人忘记了，创世纪史前大洪水只不过是外国人记录的外国事，45天的大雨，那只是传说，在这个年代传说太多了，“哥还只是传说呢。” 30米宽的河道，两米多高的坝，长乘高加宽，一算就算出来了，哪里能有这么多水？现在生态好了，满山遍野有鱼鳞坑、有条带、有淤地坝、有梯田，“三跑田”变成了“三保田”，哪有这么多水？这是他们的逻辑，被绿色生态醉倒了的逻辑。 可是我看了以后却想仰天大哭。 但是谁知道我为什么哭呢，世人皆醉我独醒，世人皆浊我独清，正像楚国人不知道屈原为什么哭一样，正像汨罗江不明白屈原投江的原因一样。他们谁明白我的心呢？水知道我为什么哭呢？ 我要说真话，我是疯子，因为面对宏大的工程，其他人说的真话多的多了，事实也摆在了面前，因此我所谓的“真话”便是“假话”，我这所谓的“智人”便是“疯子”。我要是唱反调，是自取灭亡，因为河已不是河是政治，我是和政治作对，是以鸡蛋碰卵石，下场将是粉身碎骨。 可是我仿佛看见了大雨在某年某月某天下起，洪水在某年某月某天暴发，而河（被瘦身的河）把洪水气的暴跳如雷，洪水撑满了河，洪水撑破了河，洪水气势汹汹的杀进了城，公路垮了，楼房倒了，那些所谓的景观像罪人一样被洪流冲走。 可是这些只是未来，或者未来的未来，或者世界末日的那一天才可能发生。 现实是，政绩工程换来了加官进爵，有人沾沾自喜，头脑发热，全民一片赞扬声，领导一致表扬声。 现实是，河很安澜，安静，又被打扮的很漂亮，花枝招展，和确实成了一朵花，一朵美丽的花，一朵养在温室里的花。一朵只具观赏价值的花。 我真想仰天大哭。 |
| 随便看 |
|
四季谷提供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日记、小小说等优秀文学作品，并提供汉语、英语等词典在线查询，是专业的文学及文字学习免费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