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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八十年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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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青人初次离开家,一般是从苦难开始,我也难幸免。我至今都认为是单位人抱报复地区,而将怨气撒向我们。到单位后,后勤为我们每人发一张床板,两条长凳。在学校初三班边上为我们腾出一间教室,权当宿社。二十四人同住一室,像号子。

唯一的好处是可以和初三的女孩谈恋爱,我们18、19岁,初三的女孩15、16岁,正好。遇到学生上学、放学,我们就在门口看女孩,评论那个女孩漂亮、苗条。而且大声说,让她听到,羞得她脸红,走路歪歪扭扭。每到晨起,我们集体在门前对着那棵大树小便,像狗。有时,来的早的女生刚好撞见,羞得掉头就跑。几年后,真有几人娶了当年初三班的女孩,他们应感谢那决定让我们住到学校的领导。一女孩,大眼,爱跑步。总在我身旁跑来跑去,我知道,她喜欢我,而我不知喜欢那类女孩,我可能喜欢文静的女孩,我说不清。

差不多每晚临睡前,波都会来一段疯班的表演。波是家中独子,父母是地区机关干部。波被娇生惯养,风流成性。他眼小,但鼻梁高挺,高个,会打扮,一身公子哥样儿。他自我感觉良好,自认为是号长。人不算坏,也不欺人。他一丝不挂地在大通铺上又跳又唱,用略带地方方言唱流行歌曲,讲自己的风流韵事。时间不长,波就将那初三班最漂亮的女孩据为己有,让她做了压塞夫人。

初到单位,劳资科、政治处的领导便召集我们开会,不是欢迎会,像是监狱大会。我们就像一群不良少年,劣迹斑斑。领导说我们其中有的人混迹于社会,派出所都己挂号。我后来才知那是指秋。

在地区考试时,秋住在我们隔壁,他们走时将小便尿在招待所暖瓶中。隔日,我们分配结果出来,除女性,男性都被分配到厂里最差、多年无人愿去的工种。多为动力锅炉和机修车间。我和秋等几人被分到机修车间。和秋相处久了,慢慢知道秋并不坏,只是离开学校几年中,混迹于小镇,爱小偷小摸,坏了名声。

秋早年丧母,父又因投机倒把而入狱(现在人叫倒腾买卖),秋和两个弟弟与继母生活,继母与他们无感情,放任他们,像流浪儿一般。

秋个中等,高鼻梁,天生帅气,军帽里总垫块手娟,是玩女孩的高手。本人也引以为豪,津津乐道自己的浪漫史,说自己15岁时被一大龄女子失身,就此开始追逐女人。秋经常在班上炫耀,说昨晚又办了一个女人,并详细描述细节,让老工人听了都脸红。秋有掏包经历,但绝不在单位伸手。多年间,单位人换衣工作,衣服中的钱物从未丢失。

有一阵儿,秋喜欢上厂里一女孩,却难得手。于是求我帮他写了封情书,递与女孩。我在那情书中极尽赞美之词,写那女孩像鲜花、月亮、仙女般美丽。秋是如何如何爱她,没有她活不下去等等肉麻的文字。那女子将秋的信当众朗读,让秋无地自容。

83年,父亲和另两位同事承包两辆性能极好的日本进口日野车、停止在单位工作、为单位交承包费,开始自己找活。他们主要是从内蒙古雅布赖盐场向金昌运盐。半年后结算运费,仨人收入可观,我家一举脱贫。还清了父亲多年来欠单位的一千多元公款。那笔公款多年间压得母亲喘不上气、抬不起头。若不是包车,凭父亲近百元工资,不知要还到猴年马月。

家里买了彩电、录音机、洗衣机,被单位人称万元户。母亲总爱说,那几年是我最好活的几年。而父亲不懂低调做人,到处张杨。很快,单位收了车,个人承包改为集体经营。多年后,个人、集体收入一般。而领导们个个发了横财。这大概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当国家允许百姓致富时,那一定是一个蒸蒸日上、鲜花盛开的时代。相反,国家处处垄断,与百姓争利时,时代不是在与时俱进,而是滚滚后退。

有段时间我把家里四喇叭录音带到单位,上班时也提上。走在路上,放着刘文正的歌曲,穿喇叭裤,上身穿白色的公安服,蹬高跟皮鞋,烫发,爆炸式。比父亲更疯狂、更露富,像今天的郭美美般显摆。

我开始结交女友。她叫敏,她高挑,走路无声,说话细声慢语,像林黛玉。我有时学唱越剧:“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而我一定不是贾宝玉,我不懂黛玉,也不懂女人。那爱情像未成熟的果实,青涩。在爱情方面我仍是懵懂少年,需有人指引,或许她应是情场老手,如猛虎下山,将我生吞活剥,我们的恋情才可维持,才会深入,会长久。而敏不是,她羞涩,腼腆,像被惊吓的小猫。我像是要隐藏自己,要扮演某个角色,用书中的语言、用文学语言和敏谈话,让自己像个文学青年。我总端着,让她看不到我的本来面目,有时,我自己都不知我是谁。我可能还爱着惠,希望女孩都像惠般热情似火。而敏不是惠,敏说她喜欢像自己弟弟一般的男孩子,风趣、幽默。我们的爱情纯洁,干净,无杂念,却难以为继。像两条平行线,永不交会。

我们的恋爱似有可无,没有激情。她在待业,远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没有目标的爱情不知路在何方。时间不久,她工作到了另一城市,来过几封信,谈工作,谈生活,不谈爱情。淡的就像一张白纸。

听说要地震了,消息不知从何而来。没有文件,没有新闻,但一场要地震的消息迅速传播。人心开始躁动,大家都在议论,说某某单位已接到通知,但消息都不确切。有人将床搬到马路边夜宿,学校内唯一住校的一对夫妇夜晚来临时也将床移到门外。天己入秋,夜晚己凉。我们教室夜晚敞门而眠。

我在七九六矿经历过一次闹地震,结果没震,却成就了我一段童年快乐生活。我好像有应对闹地震的经验。一天夜里一点多,波和几个室友游玩归来,跑到单身楼内,从最高处三楼向下跑,踏出“轰隆隆”声响,并不停高喊:“地震了!”单身楼内所有男女蜂涌而出,待惊魂过去,却发现并未地震。大家面面相觑,发现人们穿的极少,大骂缺德,各自睡去。

几日后的夜晚,我们正熟睡,突然被巨大的吼声惊醒。我睡门边,看门外狂风大作,尘土飞杨,树影狂摆。我以为是地震,大喊一声:“地震了!”,抗起被子就跑。宿社所有人随我跑出教室。路过那对夫妇的床边,波拍着那夫妇的屁股,大喊:“地震了!地震了!”那夫妻眨了眨眼,啥话没说,只管睡去。我们跑到学校操场,准备观看地震,却发现。地未动,只是风在吼,尘土飞杨,树被风刮弯了腰。又是虚惊一场!地震又演变成一场闹剧。慢慢的,没有人再提地震。

天冷时,有的人陆续搬入单身楼,有人进到车间居住,剩我们十来个人仍住在学校,冷了我们就用砖围个圈,架起火,没有烟道,开门睡觉,人间冷暖尽在其中。

招工后伟留在城里,进运输公司烧锅炉,有点失意。我在小镇,我们相隔三十几公里路。每到星期天,我就进城找伟。

伟进了公司文艺队,唱歌、弹吉它。常换女友,个个文静、漂亮。

一次回矿,坐在501次慢车上,碰到伟和同学雄。雄自小是我们班班长,一直到高中都是。慢车缓行,旅途无趣。我们畅谈理想,我们都二十来岁,朝气勃发。八十年代,生机勃勃,一派欣欣向荣的景像,恰同学少年,蓄势待发,人生有无尽的可能。我们都是文学青年,怀揣文学梦想。聂卫平在中日擂台赛十一连胜,激励了一代人。我们又都是围棋爱好者。谈理想,自然是雄在说,他说:“我要先干出一番事业,年龄大了,就写文章”。我们几个点头称是,雄自小就威信极高,雄的理想是我们共同的理想,因为我们是一个老师教的。

没过多久,伟给我寄来武威本地办的《红柳》杂志,上有伟发表的一首小诗,让我这个文学青年脑门冒汗。伟又上完了电大,拿到了大专文凭。上电大要有极强的毅力,靠自学通过一门门考试。那时上电大的人多,而能通过全部科目考试者凤毛麟角。伟也调到机关当了调度。

单身无事,除了上班就是到处跑,看电影,打球,追女孩。我们24人中,冬和他人不同,他安静。疯玩的事他不会去,冬和我同岁,但比我老成、稳重,有文化,但冬有种忧郁的气质。20几人的宿社总是很闹,冬却一人捧着本厚厚的书在读。我凑近,问他:“书好看吗?”他说:“好看”。他在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受冬的影响,我也跑到图书室借阅文学书籍,主要是外国文学。过去,我读的是中国文学,而此后一段时间,我大量阅读俄国、欧洲、拉美、日本……文学。许多书难懂、枯燥,如托尔斯泰的《复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我硬着头皮读下去。我和陶越来越有共同语言,也成为朋友。常一起看电影,散步,谈天说地,谈文学。

逢星期天,冬回家,有时会叫上我。我有时找伟,有时到冬家,因此也认识了他的家人。冬的父亲曾遭受打击,但冬并不明说。冬家曾较长一段时间生活在天祝,那里海拨高,气候严寒。有点像七九六矿,但雨水更多。我可能喜欢来自山区、或成长于大自然的孩子,我会被他们身上的气质所吸引。冬和家人热爱天祝,冬常提起那里。多年后我在面粉厂工作,冬的父亲退休无事可做,找到我,说要做生意,拉面粉销往天祝。但要欠帐,下次来时付上次的帐,我同意了。几次过后,冬和母亲找到我,说:不能再给了。他父亲在天祝也同样将面粉赊销他人,又不好意思收,像在扶贫。冬的父亲再来时我不再赊账,让他难堪。冬的母亲是教师,冬继成了母亲更多生理特征和气质,同样一头卷发,像个知识分子。

离开学校,搬入单身楼时,我和冬成了邻居。我们常在一起闲谈。冬读的书多,他在上,我在下,冬说我总把话题引向深入,让他难以招架。每当这时,冬便起身,不停地去梳头,他一头卷发,但干枯,像把干草。不久便秃了。谈话结束后我回房,墙那边就会传来小提琴声,冬又在拉琴,是“梁祝”或其它忧伤的曲目。好像小提琴就是来表达哀伤的。我读书时总有冬的琴声相伴。此时尤其适合读屠格涅夫、川端康诚的爱情小说。有时,冬让我听乐曲《沸腾的生活》,陶问我看到了什么,我说大海,奔跑的骏马,漂亮、长发的女人。冬只是微笑,并不答。每听那首曲子,我都热血奔涌。我们的青春,我们所处的年代,恰如这首乐曲,浪漫,多彩,摧人奋进。

没多久,我和冬代表各自的车间参加知识竟赛。题目范围是《青年知识手册》,我通读全书,答题时冬和我几乎包揽了本队的全部答题,由此引起主持人团委遇书记的关注。遇为女性,三十来岁。不久,团支部改选,我和冬又分别担任各自车间的团支部书记。

遇书记要我写一篇关于车间青年突击队的报道,我写好交给遇。第二天报道在厂广播中播报。也许是因稿件少,报道播了三天,我不知对我有何影响。

我从未见过遇爱唱歌、跳舞,但遇有一颗火热的心,有要干事的欲望。也许是时代推人前行,身为团委书记,不得不为。当时团委就遇一人,她又是纪委书记,忙不过来,就将我临时从车间抽出。

厂文化中心落成,有大大的舞厅,年轻人大多不会跳舞,会跳舞者多是在五、六十年代跳过舞的老年人。遇从地区秦剧团请来两位演员教年轻人跳舞。我负责杂事,拎团委大录音机,开门,关门,陪两位演员到食堂就餐。我不会跳舞,之前瞎崩过迪斯科,还不成样儿。两位演员教我们三步、四步、快步舞。教基本步,也教花步,再编成套。我的第一个舞伴是琼,她比我大两岁,和我同一天招工。琼苗条,看人眼神闪烁,像演员,眼神会说话。我初次和女人相拥而舞,手不停地抖,琼一定感觉得到,只是不点破。有时,请来的女演员看我笨拙,便亲自教我。一次,她教我一个女转身、男托腰的动作,她己转身,而我的手并末跟在她后腰,而是落在她的胸上,她轻轻打开,我羞得脸发烫。

那晚,学舞归来,琼说你一会儿到我房间来一下,有事。一会儿,我到琼的宿社,另一女孩秀也在。我们仨闲聊,琼不时对秀说:你先回去睡吧。秀坚持不退,坐了一会儿,我见琼并无事,便告退出来,一头雾水。

舞学会了,但办舞会放录音,仍然单调。又抽出五、六来个年轻人学乐器。每人发一小号,从农业大学请来一男老师教小号。我从未练过乐器,之前抱着伟的击他,瞎弹一气。学乐器比学跳舞更难,而且我天生条件不好,吹小号要唇溥,而我唇厚,并不适合吹小号。学了一段时间,学会几支曲目,办舞会时仓促上阵,吹得高低不平,此起彼伏,但比放录音效果好,后来,学小号者无一成才。

我喜欢上了演讲和诗朗诵,但每次登台,会不由自入主地紧张,发音变声,腿不停地抖。人如果讲话、发言,通常较易,坐着或站着,可以慢慢地说。而演讲、朗诵极难,面前立一话筒,站着,独自面对台下黑压压的观众,难免紧张。

为了演讲,我读了如何演讲的书籍,如戴尔·卡耐基的《卡耐基口才学》。学电影配音演员乔臻的诗郎诵,但作用很小,看书只能提高郎诵技巧,却解决不了紧张。我上台就抖,几乎失控。我的演讲枝巧、仰杨顿挫掌握得较好,但表情极差,像哭。羡慕有的女孩表演时从容不迫,如花般笑容。多年演讲,几乎从不喜欢演讲主题,什么安全,爱厂,敬业,全无艺术性。但每次演际讲我都参加,腿每次都抖。演讲多年,我最好成绩为第三名。

除了演讲,我还每次都参加智力竞赛,我喜欢比拼智力的游戏。每次我都认真准备。一次,我和女友同台比赛,女友将复习题全部通背,说:比赛时必将我打败。我说:“走着瞅!”。果然,比赛后段,我队和女友代表队争夺最后一个进入前三的名额,我队答最后一题,答对,我队进前三,淘汰女友队。题目是题扳上有三张人物照片,要分别说出他们的名字。我不知,另俩个队友也摇头,但我硬着头皮走上台。临上台时,我小声对一旁己稳进前三的机关队选手说:“我不知道,你们告诉我”。在台上,我有意将题版转向方机关队,我按照他们的小声提示,答对了那题。那三人分别是方志敏、毛岸英、叶挺。多年来的智力竟赛一向如此,这样的题也会出现,并且不在大钢范围,而机关队竟能答出。机关队每年都将题尽透给选手。我的行为明眼人尽知,但无人点破,否则游戏难以为继。那次比赛我们止步第三,决赛的题不在大钢之内,很偏。而机关队对答如流,让人无奈。第三名也是我参赛史上最好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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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5 14:2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