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冬夜-----记我的父亲母亲 |
正文 | 我的父亲是2011年8月21日,去世的,终年81岁。记得8月17号晚上接到大姐的电话,说父亲好像感冒了,头痛的很厉害,让我明天过去。18号早晨,我打去电话询问父亲的病情,姐姐告诉我,已经找医生了,准备打吊瓶,让我不用着急,先打吊瓶看看。我想先上班,因为社区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快10点的时候,我的心很乱,就是不放心父亲,有一点不安,我回家和妻子说,我还是去姐姐家,看看咱爹,妻子说那你就赶快走吧,我拿了家中的1000多元钱,做通往县城的客车,往姐姐家赶。我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兆,感觉父亲要不行了,下了客车,我打出租车急冲冲赶到 了姐姐家,进屋看见父亲躺在床上,正在打吊瓶,精神还可以,我问:爹怎么样了,头还疼吗?父亲说:好一点了。姐姐对我说:昨晚头疼很厉害,附近诊所的大夫说:应该去医院看看,做一项核磁检查一下。我说:好。姐姐说:等打完吊瓶就去,我们先吃饭。妈妈说:你爹这次病不一样,一会一定把你爹送医院看看。我说:行。吃饭期间父亲一直和我们说话,真的好像没有事了,我的外甥女生气地说:你的二儿子来了,你就高兴了,刚才还这疼那疼的,还在床上大便,我用手给你收拾的,是不是让你的儿子给钱啊?父亲说:我儿子没有钱。外甥女说:看看吧还是向着儿子吧。父亲笑的很高兴,此时。屋里的气氛很轻松,我的心情也好一些了,心里想父亲真的没事了。我说:我已经来了,还是去医院做一个检查吧,拍个片我就放心了!母亲说;去吧。我看见父亲前胸上的老年斑,说:爹把你的衬衣换了,穿上背心,穿一件干净的衣服,不能这样去医院,有一点不好看。姐姐找出了干净的背心和衬衣,递给我,我把打完吊瓶的父亲揍了起来,为父亲换背心,当我把父亲的衬衣脱下来,准备换背心的时候,父亲突然说:头疼。就倒在床上了,不让我动,过一会好一点了,我有把父亲扶坐起来,穿好衣服,我把父亲抱上轮椅,发现父亲的头抬不起来了,偏向一面,父亲说:自己不能把头抬起了。我把父亲抱上出租车后座,我一松手父亲随即倒了,大姐上车把父亲扶起,父亲开始呕吐,这时我感到了父亲的病很严重,到了医院,门诊的大夫开了单,我们就直接去拍片了。很快拍片医生告诉我们去找大夫,门诊的医生进屋不一会就出来了,说:你的父亲是脑出血,需要立即住院,而且,需要找护工来抬,因为父亲现在的头不能活动了,那样会导致出更多的血,护工有专业的担架。我说:好。护工把父亲抬到五楼,我去办了住院,同时把片取回来了。住院部的医生过来,看了父亲情况,又看片后说:你父亲是小脑出血,出血量很大,只能保守治疗了,不能做手术了,年龄太大了,现在先用药,就看今天晚上的情况了,如果控制住了,就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如果还继续出,就没有希望了,让我们有心理准备。我当时有一点急了,我说:能不能转院,到市里的医院。医生说:不行,现在的病人不能折腾了,去市里路上颠簸会加重出血。一切都得看病情的发展,其实,市里医院和我们对这个病用药是一样的,你们还是向在这里先用药看看吧。我听懂医生的意思了,我说:好吧,请你们用好药,求你们尽力治疗。医生说:这个没有问题。医生随即对父亲进行了检查,不一会吊瓶开始打了,医生问父亲的年龄、住什么地方、姓什么等等,父亲回答很清楚,医生又挠几下父亲的脚心,父亲的反应还灵敏。医生说:你们到下面买几瓶冻的矿泉水,放在头的两侧,不能离人,有事情去叫他。 早上三点的时候,父亲开始烦躁,不停地翻身,不停地抬头,手不停地抓东西,差一点把窗帘拽下来,嘴里不停地骂:养活你们有什么用,没有一个能救我,都是完犊子——。快四点的时候,父亲不在说话了,安静下来了,我感到不好,就喊爹,可是无论怎么喊,父亲都没有反应了,我心里明白病情加重了,父亲不行了,我们没有能力救父亲了,只能接受现实了。我们把医生叫来,医生看后说:可能是严重了,让我们准备再去做核磁。结果发现父亲又一处内出血。回到病房后,医生对我说:已经没有希望了,看你们是继续留在医院,还是回家,病人随时有死去的可能,让我们决定。我和医生商量:我们回家,我想让父亲活着回家,我们为父亲土葬,因为,人死后再拉回会村会“方死”村里的活人,农村人有这样的忌讳。医生建议用120救护车,带上大夫和氧气,这样能保证安全。医生帮忙联系120救护车,我在出院单上签的字,我知道回家就是等时间了。 还好父亲回家的路很顺利,我们用担架把父亲抬到炕上,医生告诉如何换药,就走了。父亲知不知道回家了,回到自己亲手盖的屋子里,回到自己躺了几十年的炕上,我们无从知晓。这是父亲的心愿,死在自己的家里,自己的炕上,是落叶归根,还是故土难离!父亲到姐姐家已经两年了,老房子是哥哥住。父亲已经没有意识了,就像正常人一样睡觉,睡的很香,很自然,很舒服,没有任何痛苦,没有任何挣扎,外界的一切已经不能影响父亲了,呼吸均匀,肢体活动正常,就像一个吃了安定药的人,在深睡,就像劳累、辛苦过后的人,在沉睡。上午我们把父亲的新衣服穿上了,这套寿衣是二姐很早以前买的,二姐2010年春天,因患宫颈癌去世的,走的时候才46岁,看到父亲的寿衣,想起去年离开的二姐,我心里酸酸的,二姐是父亲最喜欢的孩子,是父亲的小棉袄。二姐离开的事情,对父母瞒了很长时间,后来父母知道了,父亲拿二姐的相片哭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是难以言明的痛苦,打击是可想而知的,是揪心的疼,失去二姐的心痛,对父亲身体健康的影响很大,本来因为膝盖疾病,已经卧床的父亲,心里的压抑够大了,活动受限制就上火,加上二姐的死,父亲的精神低落了很多。 吊瓶继续打,脂肪乳继续打,我们只是想一切顺其自然,回家当天,父亲没有任何表情,无牵无挂地休息着,我想父亲的意识与外界隔离了,不时打哈欠,偶尔也会伸伸胳膊动动腿,让我们儿女的心很平静,前来看望的人很多,父亲在村子里人缘很好,我们家在这个村里,已经生活近六十年了,是坐地户,父亲的性格好,喜欢开玩笑,喜欢逗小孩,喜欢帮助别人,屯里有红白事情,都会找父亲去做大锅饭,而且有求必应,大家称:老顽童。看见父亲的样子,知道即将离开了,大家很惋惜,叹息世事无常。第二天上午,父亲呼吸开始不正常了,每次呼吸的间隔长了许多,显得困难了,晚上,父亲呼吸的声音越来越大,间隔越来越长,满屋子回响着父亲的呼吸声音,第三天上午,父亲的呼吸越来越重,胸部起伏幅度越来越大,这是我们开始揪心了,感觉到了父亲的痛苦,一种无助、无奈的心情拥上心头,中午,吊瓶不在进药了,我们知道父亲要走了。把父亲的棺材抬了出来,放在院子里,大家把二十四孝贴在两侧,又把内测用黄布表上了,有人开玩笑说是给父亲的房子装潢,我们为父亲清洗了身子,把父亲的手脚洗了又洗,把父亲手脚指盖剪了又剪,记得父亲的手脚一直出现裂口,有时候会出血,经常用热水泡泡,很着罪。按我们的想法,在父亲临咽气的时候,把父亲抬入棺材里,不在屋子里停留,说可以减少对活着的后人影响。中午,父亲开始反痰,呼吸声更大了,痰就卡在喉咙处,我们用棉签往外抠,偶尔感觉父亲会反映一下,胳膊、大腿略微动一动,抠出来的痰很多很黄,没有闻到父亲的口里有什么怪味,只是感到父亲的呼吸越来越弱。此时,所有人都明白父亲真的要走了,没有谁能挽留住了,两点多钟,呼吸变得微博了,渐有渐无。两点十分父亲不在呼吸了,我们把父亲抬进棺材里:入殓了,父亲的生命结束了,终末了。 此时哭声一片,大家忙着搭灵棚,阴阳先生告诉我们去准备的东西,买回来的东西有,一只马、别墅、小汽车、金银财宝等等,还有一些殇葬用品。我不相信这些,我认为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什么灵活,什么去阴间生活了,其实,都是胡说,可是,面对这些我又不能反对,每当去参加别人家的殇事,会感觉这些东西有一点可笑,明明是给活人看的,或者是一种浪费,但是此时此刻,我顿然觉得有必要了,因为,是给父亲到另一个世界用的,想想父亲是阳世没有祥过福,劳累了一生,没有穿过一件超过二百元以上的衣服,没有出去旅游过,就连县城也没有去几次,生活范围就是这个小山村,在生产队当了几十年的农民,赶了多年的马车,是一个车老板子,应该说,活的时候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没有住过这样好的房子,更没有开过小轿车,想到这些我心里充满了愧疚,感觉自己很无能。现在花很少的阳币换这么多的阴币,购置了洋房、轿车,是不是很懂得孝心啊?看见这些“纸活”做的如此逼真、形象,摆放一些稍微能拟补一下不安的心吧,其中不乏有一些自欺欺人的味道。又试想父亲能在另一个世界拥有这些财物,生活会好许多、轻松许多,也算是亡羊补牢吧! 二十号在家放了一天,吊唁的人很多,收到了一些花圈、礼金,我们准备了饭菜,雇了乐队助气氛,想父亲养了我们这些儿女,应该体体面面地离开人世。父亲是活八十一岁,应该是喜殇吧!二十一号早晨,我们把父亲入土为安了,埋葬在我们家族的主坟里了,在父亲的棺材埋好后,准备下山的时候,我忍不住哭了,以后父亲与我们在无牵连了,彼此也不在有牵挂了。 看着埋葬父亲的坟头,不仅让我回想起父亲平凡、艰辛、简单的人生,回想起父亲长年累月默默劳作、缩衣节食的无怨无悔,回想起父亲这几年经受病痛折磨的样子,心中一阵一阵酸痛。顿时对“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有了深深的理解。一次,父亲因腿膝盖痛的厉害,到医院做了" cT " 检查,结果发现在膝盖附近有一处陈旧性骨折。造成膝腔积水,我们感到惊奇,从来没有听父亲说过!家里其他的人也不知道,父亲回忆可能是好几年前,帮亲属用马车拉东西的时候摔的,真的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挺过来的,且从来没有因此休息过,那样的疼痛可以忍受的父亲,让我敬畏。 不幸和艰辛陪伴父亲着一生的生活,我的爷爷在父亲没有出生的时候,就离开人世了,奶奶在父亲刚刚断奶的时候,就改嫁了,把尚在襁褓里的父亲,留在父亲的四大爷家了。父亲是与叔伯兄弟姐妹一起长大的,其中的事情,父亲一直不愿意提起,我只是记得,父亲说过小时候给叔伯大姐家放过牛,天冷的时候把脚踩在牛粪上取暖,把手放在牛身上热乎一下,父亲是在没有母爱父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幸运的有一份亲情的关爱,没有被冻死饿死,坚强地生存了下来 。 单干以后,父亲领着我们种自家的责任田,这时温饱可以解决了,可是家境仍然十分拮据,我们兄弟每个需要结婚时,父亲就着实地“上一回火”,我内心曾经抱怨过父亲,没有像别人那样多赚一些钱,太保守了。其实我错了,父亲身上的负重太大了,在父亲的思想里,不让孩子饿着、冻着、健康地活着,就是父亲的底线。父亲尽了父亲的责任,我又做了些什么?给父亲回报了什么了 ?父亲遵守了延续了几千年的 传统道德,是一个最好的父亲,一个伟大的父亲,把一生的爱无私地奉献了我们,把一生的全部精力消耗在他心中的家了,他不仅仅给了我生命,也教会我如何去做一个“父亲”。 母亲是2012年8月12日去世的。是因为糖尿病并发症引起的心肌梗塞,肾衰竭死亡的,终年74岁。 父母亲的自然寿数终了了,完成了上天给予的使命,不再留恋世间的风景,不再留恋自己的孩子,不再留恋病魔缠身的肉体走了。抛下了苦心经营的家,抛下了亲手建造的老房子,抛下来未尽的心愿。 母亲的一生同样是一个“苦”字,十四岁的时候姥姥去世了,身上有一个哥哥,身下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十四的母亲就缀学承担了所有家务,老爷在外面干活,母亲负责照顾弟弟妹妹,洗衣服做饭,17岁嫁给了父亲。18岁生下大姐,一生共生育8个儿女,第二个女儿三岁的时候夭折了,最小的弟弟因母亲当时患病,无法喂养送人了,后来得知还因患脑膜炎,导致身体一测手脚残疾,生活无法自理。母亲的一生一直在伺候家人,先是弟弟妹妹,后来是自己的儿女,一生做了无数条棉衣棉裤,缝补了记不清的衣服,做了无法计算的饭菜,含辛茹苦把我们养大了,都成家了,也有了孙男嫡女,自己也得了一身的疾病。 二姐于2010年春天因患宫颈癌去世,这件事对母亲的打击很大,虽然母亲的外表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悲伤,但是,母亲心中的极其痛苦的,老年失子是一种残忍的事件,是一个无法严明的失落,一种被掏净五脏的空虚,一种断手足的割舍,一种喊天问地无回应孤独,一种母亲痛失女儿的欲哭无泪的失神与沉默。 母亲每年做棉衣棉裤的情景,我至今还清晰的记得。那个时候我们家非常困难,因为家庭人可多,并且只有父亲一个人在生产队干活,每年挣的公分核算钱后,还不够我们家的口粮款,所以总是欠三角债,一年到头见不到一分钱,好在母亲养一些小鸡、大鹅,一头猪,攒一些鸡蛋、鹅蛋卖一点现钱,可以换酱油、咸盐、火柴、给我们交学费,到年底把猪杀了,除了交一半给猪站当任务猪,余下的自己过年吃。至于我们的棉衣棉裤,就不可能年年换新的了,只能每年在旧的棉花上挂上一层新棉花了,母亲总是在冬天没有到来之前,利用晚上的时间,为我们做棉衣棉裤,在炕稍放上桌子,把棉衣拆开拿出棉絮铺平,仔细检查哪个地方的棉花少,或者是漏亮没有棉花,或者是棉花堆到一个地方起包了,先是摘掉多余的棉花,补到缺棉花的地方,然后把所有的旧棉絮表面拉松,再把新棉花做成一些小片,用手压平后,在旧棉花上均匀盖一层,一定要一片压一片地絮,认真地用手感受是否平整均匀,最后把炕桌反过来,压在新絮好的棉花上,至少要压一晚上。再把拆下来的棉衣的里外面的棉布,洗出来晾干后重新缝合起来,一般需要两天做一件棉衣,这样每年冬天前,就需要做一个月的棉衣服,有时候我半夜起夜时,看见母亲还在絮棉衣,游子身上衣母亲密密缝的母爱,就是我母亲为我们做棉衣棉裤,不让我们受一点冻的心情。 两个平凡人组成的夫妻,生下八个平凡的儿女,这样平凡人在世间很多很多,极少极少的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他们的事情,他们仅仅生活在狭窄的山村,安分守己度过了自然赋予的寿数,没有大的福气,没有大的灾难,他们与世无争,甚至没有所谓的梦想,一生拼博自己的家,一心抚养自己的后代,活着虽然遭受劳苦饥饿,也曾抱怨过,也曾相互争吵,还发生过肢体冲突。但他们没有诅咒过谁,没有放弃生活,没有丢弃自己的孩子,凭一股负责任的态度,给我们一个完整温暖的家,这个家它不富裕,没有漂亮的房子没有大鱼大肉相伴,也不能为给孩子一个有力的跳板。但是,却没有让我们受冻挨饿,没有让我们缺少亲情,他们在凭自己的良心为人父母,走完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但是,他们又是伟大的,因为他们是我们社会的一员,一个组成点,是世界的自然人,并留下了自己生命的延续,他们遵纪守法、厚德待人,善良宽容,与邻里友好,按着儒家的道德规范,兢兢业业地服务于社会,教育子女,不信鬼神,不卑躬屈膝,不见利忘义,不自私自利,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他们的名字、事情村里人会记得,亲属会记得,儿女会永远记得。 父母都去世了,他们将长眠在地下,他们与这个世界在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们的名字只有孩子去提起了。应该说,现在我是一个孤儿了,虽然,我自己的女儿已经二十多岁了,我也做父亲的人了,可是,父母亲的离开,让我很痛苦,因为,以后的过年我无家可回了,我也不再牵挂父母亲了,也感受不到父母亲的牵挂了,与父母亲相隔两世了,心里一下子空空的酸酸的,略感到一点无助。每年正月初二我都回家看望父母亲,有时间就呆一天,同时也是兄弟姐妹团聚的时候,感受那股亲情的氛围,孩子就像蒜瓣,老人就是包裹我们厚厚的蒜皮,有了这层蒜皮,我们就会温暖,就可以遮风挡雨,就会紧紧靠在一起,就是一个整体。 父亲母亲都是半文盲,都是规规矩矩的人,一切喜欢按传统办事,父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长年累月劳作,无怨无悔,母亲总是辛苦地饲养家畜,或许在他们心里没有期望过大富大贵,只是能把眼前的日子过得过去就好。我们家所有人都是老实人,都没有触犯道德的行为,没有干过犯法的事情,没有欺骗过任何人,与邻为善、与人为亲、靠双手干活赚钱养活自己,不怨天不怨地,不愤世嫉俗、不诅咒什么,虽然我们不信任何宗教,但是坚信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相信因果报应,父母亲践行了儒家的道德礼数,也用行为影响着我们,所以,父母亲是善终的。 父亲是一个保守主义者,是按着一种传统规范去生活的人,我们家每年都是种玉米、黄豆,从来没有种过经济作物。那个时候农村都种烤烟,我们家前后邻居,都因为种烤烟赚了钱,可是,父亲说:种烤烟不能保证我们家的粮食,烤烟怕冰雹、洪涝,风险太大了。眼看邻居盖起了砖房,生活过的比我们家好,可是父亲依然中规中矩地种玉米、黄豆。记得有一年,父亲生病了,不能去地里干活,我和我大哥往稻地里追化肥,父亲不让多杨化肥,怕水稻贪青影响收成,当时父亲发火了,说如果到秋天减产,全家的生活就完了。我和大哥还是往地里多追了他一些化肥,等到秋天增产了他不少,即便这样也没有改变父亲保守的意志。父亲一生没有背离既定的农耕章法,一生求安慰、求平静、求心安理得,我不知道父亲对钱的看法、想法,只是感觉父亲没有刻意去求金钱,我们家有一匹公马,一年干不多少活,需要成年喂养,吃掉几百斤玉米,我曾建议父亲,换一匹母马,既能干活还能繁殖一举两得,但是没有得到父亲的支持。 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生在农村、活在农村、死在农村,一生与农活为伴,是中国九亿农民的已一员,父亲在过去的农社里一直赶牛车、马车,是一名专业的车老板,或多或少也算是一点技术活吧!春天种地时起早趟地,天还没有亮就下地,早上六点需要家里人往地里送早饭,记得有一次送晚了,父亲很生气,结果没有吃上饭干了一上午的活,其实,父亲是可以吃完饭再干活的,可是,父亲怕当误趟子、怕拉后,还把我骂了一顿, 现在想想父亲虽然不是党员,但对工作是兢兢业业的,是老八板的良民,没有获得过劳模是不公平的。1984年实行单干,生产队解体了,我们家分了一匹红色的瞎马,牵回家后,父亲用竹苕帚细心地马清扫好几遍,用手拿玉米棒喂了起来,是啊!这匹马现在起我家的一员了,以前在生产队是得不到如此待遇的,以后还指望它拉车耕地,父亲说:牲畜需要养秋膘的,不然春天干活没有劲。单干以后生活应该说好一些了,起码粮食够吃了,也可以卖一点粮食,日常生活的费用宽松一点了,每年秋天交公粮时,父亲都会把粮食拉到场院,扬过后把上风头的饱粮(成实的粮食)去交公粮,自己家吃稍差一点的粮食,我曾经反对父亲把好粮食交公,可是父亲坚持,我们也没有办法阻止。父亲是自己凭良心做人,一生不会耍诈,一生没有做过令自己不安的事情。 父亲头顶的蓝天白云,永远是简单明了的,永远是清淡洁白的,有一种遗憾一直在我心中,我没有和父亲长谈过,没有问过父亲的人生向往是什么?没有关心过疾苦冷暖,没有领父亲到外面看看,有一种自责一直在我心中,因为我结婚需要钱,我曾经和父亲争吵过,还过分地责备父亲没有能力挣钱,让父亲为了我婚事实实在在地上了一次火。父亲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不会吸烟,不会喝酒,不会打牌,不会打鱼摸虾,会的只是干活、干活、干活,一生围着之女转,操不完的心。 明天是父亲故去三周年祭日,我心里有很多滋味,感谢父亲给予了我生命,感谢父亲养育了我,感谢父亲教育了如何做人,感谢父亲为我付出的一切,这些话本应该在父亲活着的时候告诉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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