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哀圆明 |
| 正文 | 庚寅之初，余夜梦于圆明故址，目睹颓垣断瓦，衰墙残壁，追忆往事，感慨万千，遂作此篇。 圆明圆者，冼马高粱游牧之旧地也，大清国始围燕蓟之池以作宫苑，每年增建，所费亿万，以为帝王离宫游豫之所。圆内有轩堂四十景，皆莺柳斗宫之地，设四春，尽绿窗嬴黛之所。圆中管弦短吹以随秋月；金梯步步以花铺地；题壁字画妙手丹青；红城紫禁光彩夺目。又有十八篱门分列开来；七楹正殿鳞次栉比；绿杨千树映带左右；露台杰阁直耸云霄,可谓盛矣，六桥之烟景，金山之月痕，天下景致奇瑰者，与之相较，则黯然神伤已。 园内所藏，皆世之所罕见。金钏玉琛，抽紫翠雏，上古瓷槊，雕镌宝辇，小者精以入微，大者乐而状美，极巧工之心力，尽能匠之魂魄，妙现神变，似有生意。如明镜之肖形，如兰章之越然，如天人之赋物，如地蕴之灵毓。琳琅满目，其妙不可明达。 纵观园内,嫔娥纷乱，仓卒铃铎，红翠数响，玉女笑歌，绮宴常开，笙歌四起，舞姮娥之锦袖，歌飞燕之柔和。形者绝代妩媚，动者罗衣繙鴛。孟春三月，冶红妖翠，流香四溢，繁花熨目，沁人心扉，御青骢以闲游，乘聆船以舒襟，之仙人之洞府，临世外之桃源。宛若置身于倪缵画稿，恍如游离于太虚幻境。 呜呼哀哉！夷兵百数，血浴日月，烟升火起，千里焚烧，禁垣恢烬，楼台塌湮。青鸾以去，空有哀蝉。昨日婉孪，金闺客喧阗;今日土岗;朝贵声不复。风雨凄凄，孤愤百年，天阴云晦，伊郁生怨，凄彻婉转，如杜雨之啼血;娅咤长号，如新鬼之夜哭。 嗟夫！为圆明之故者何也？自鸦片战争以来，吾中国执掌日益衰，而彼日益嚣。而民间或干旱不雨，禾苗干枯，或暴风疾骤，稼穑皆殁。民不聊生，万姓离乱，况官府腐败，矧朝庭贪惏，一丝一缕，悉取尽夺，饿殍遍野而不顾，馑亡道路而不怜。军务费驰，尽老弱之兵;国库空虚，不及一日之饷。国势颓危，内忧外患日急;万古河山，频将毁于一旦。国不可保，园又岂可保焉？ 《柽史》曰：“江南亦何罪？但天下一家，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耶？”则吾国之领土，岂容他人宰割耶？圆明园之为毁，百有五十年矣，吾既哀圆明之不复，又以告天下之人，自立自强，协力同心，则可兴邦，则可御侮于外，则可立于世界，则不复有圆明之哀矣！ 庚寅年星夜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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