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小说)天空的颜色(五十二) |
正文 | 天空的颜色(五十二) 据说,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三盏灯,头顶一盏,左右肩膀各一盏,只要灭了其中一盏,就容易被死去的冤魂附身。因为他们只有在三年内,抓住替死的人,才能托生。而有的孩子不十分听大人的话,所以夜行的时候就左顾右盼甚至频频地回头回脑,结果第二天一定会发烧,那就是被鬼给附体啦。若不施行法术,就一定会不久就见阎王的。偏偏你的姑姥姥就有这等降妖除魔的绝技,任什么样的鬼她都能降服,让一个个被鬼附身、误入歧途的孩子解脱。而她的这些手法还是年轻的时候和自己的哥哥——你的姥爷学的呢。 大舅妈一边给我讲着这些,一边察看我的反应。她曾经给不少孩子说这些,一来是警告孩子必须要听大人的话,二来是试验试验我们,究竟有何反应,看看谁会真正听家长的话,谁会不听话,最后成为危险分子。哪知道我听后,却不仅没有打蔫,竟精神焕发起来,还连连的喊起了口号:“鬼们,你们快来吧,让我好看看你们是如何附身!”这时,大舅妈不得不压低声音附在我的耳畔说,“吃咸盐的嘴,不要随便瞎说,说啥有啥。”我哪里管那些,心想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总要亲眼看看才知道真实的情形啊。 其实,我本来对姑姥姥实在没有什么好感的。但经大舅妈这么一渲染,我禁不住赞叹不已,越加佩服起姑姥姥来,甚至有些想念她,竟盼着快点来我家,好一睹她降妖除魔的整个过程。 每天深夜,我睡不着觉的时候,就禁不住想东想西。妈妈说,她有四个姑姑,一个比外祖父大,早都过世了,其他三个比外祖父小。最大的那个姑姑,远在北京,因为生育第三个孩子难产早就过世了。另外几个姑姑,一个在内蒙的通辽,嫁给了一个诗书传家的读书人,活得很滋润。一个在法库,嫁给了一个做着小买卖的生意人,而最小的那个姑姑,也就是我的老姑姥,一向是很有神通的。据说在抚顺方圆几百里,没有人不知道她。每每舅妈讲起她来,都是神采飞扬,她就像一个神话,一个传说,总吸引我去想象她所有的神迹。 好久以前,那一次,确切地说,我还没上学,姑姥姥来我家,我听着她讲的一个个的鬼故事后,几乎一夜未眠。本来母亲是禁止她讲的,说小孩子胆小,晚上容易做梦,就别讲了免得吓着。而我一直惊恐万分地听着,也感觉有些毛骨悚然的——头发根发麻都立起来的样子,甚至脊梁沟发凉的打着哆嗦,趴在被窝里,只想她别说啦,却又盼着一直讲下去,好知道故事中的一个个的鬼们,怎样的才能托生,后来到底托生成什么,是王子还是乞丐。 也不知道究竟讲了多少,最后,我还是在一片惊恐中,捂着脸睡着了,其实是假装睡着了,不敢有什么反应,而她们也就以为我真的睡着了,就唠起了我来。 “海子的生日,真的不怎么好呢!早一天也不生,晚一天也不生,就到底生在了这样的一个日子,你不觉得她很怪诞吗?”姑姥唉声叹气地和母亲说着自己的不满。只听,过了好几分钟,妈妈才说:“唉,谁知道呢?人算不如天算,这也许就是天意吧。生有时死有处,大概也不至于坏到哪去吧?” “要不我给她做点什么法术,免得她克你。不过那要扒我一层皮的,我也许会折寿呢。” “要可行的话,就做吧,我们家钱也挺紧的,不过以后,你的装老衣裳就由我来管吧。” “我才不要什么装老衣裳呢,我才多大岁数,就预备这晦气的东西。你就借我几斗高粱米吧。丰收时再还你。” “那也行,我们家几个女孩再怎么也不像半大小子,谨守点吧。”“不过要什么时候做呢?” “当然要在她睡着之后入定的时候啦。” “好吧。” 我听着她们的谈话,多少有些反感,心想该不会是对我下毒手吧。但我依然佯装着早已熟睡,心想,看看到底在我身上有什么作为——有什么鬼花招可耍?借着灯光,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姑姥姥就站在我的头上,口里似乎念念有词,但我一句也听不懂。她大概也不希望我真听懂,因为她也许是说给神灵听的,为了妈妈不被我克,为了彻底改变我的命运,捎带着也就改变了妈妈的命运,她也许是使了很大的劲的,说不定是平生的所有手段,我暗想。我也希望她真的有所作为,一来让我吉祥如意,二来,母亲以后或许会福寿康宁,而且我最大的心愿还是她今后不再狠狠地打我,至少少打我几顿,即便偶尔犯了错误挨打,也别太下狠手就好。 这样的心情支撑着我,让我领受她老人家的手段。约略的过了半个时辰,我有些打起瞌睡来。毕竟嘛,我是个小孩子,小孩子劳累了一天,总是很困乏的。尤其是深更半夜的,哪能老睁着眼睛看东看西,想七想八的呢?我不一会就像被催眠了一样,沉沉地入睡了。 睡梦里,我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所在,那里无数的高人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其中有一个说话头头是道的人,正在给人们讲着高深的道理。我一句也听不懂,虽然他的声音是那么洪亮,是地地道道的东北话,可我就是一句也不懂。我着急地和他们比划着,像一个哑巴,他们一起歪着脖子,歪着脑袋看着我,就是不说我能听得懂的话,神态很和蔼,面容也很亲切,可这除了减轻我的生分和恐惧,又有什么用呢?! 等到天亮了,我刚一睁开惺忪的双眼,却发现妈妈和姑姥人早已不见了,连被子都叠了起来。其实,我本想继续睡下去,却一个鲤鱼打挺地翻身起来,因为我实在憋了一泡尿,我必须起床,否则一定会尿炕的。解完手,肚子也咕咕噜噜地叫个不停,大概听了一夜的生课,消耗大脑好些的细胞,体内几乎一点残留物也没有,我掐着瘪瘪的肚腹,就等着妈妈做好了饭菜一起吃,结果看到的却是另一幅画面:在破旧的下屋里,妈妈正大行慷慨之道,给蹲在她身旁撑着麻袋的姑姥姥一升一升地舀米呢! 我看得发呆了,心想,姑姥姥哇,上次你来我家,临走拎走了一只鸡,那算我们孝敬您的。可是,毕竟妈妈还没回来呀,您再怎么着急,也应该等您亲侄女回来不成,可您生生的就走了,风风火火一刻也不停留。你可知道,你走后,我遭遇的灭顶之灾么?你说说吧,你呀,在我们家,就烙了一顿的火勺,就把半瓶豆油给烙进去啦,那可是我们家一个月的菜油哇。为此,妈妈又狠狠地暴打了我一顿,说是我监管不利,其实,我是个不满六岁的孩子,我哪里知道什么过日子的事体啊!我哪里管得了你们成年人呐!我只不过顺口夸奖了您老人家一句:姑姥烙的火勺最好吃!全世界哪家也不会有这么好吃的火勺! 可就是这一句真话,你也不至于就更加的多放油啊!而我的母亲呐,您也不该就对亲生骨肉下狠手不是?再说,姑姥姥和我一起烙饼时,因为柴禾不好烧,没把我们娘两个烤死、呛死,您应该奖励她,也奖励我才对呀…… (2013年8月15日 子时备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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