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二十加四十等于零 |
正文 | 一 对面出租屋住进了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偶尔看她的眼神略带忧伤,好像有什么事,极度不安。这样的目光对于四十岁的人,并不多见,或者说不应该出现。我开始有了兴趣。我想人嘛,终究是要找与自己年纪契合,性格互通的人的。虽然我看起来并不像四十岁的人。 年龄的相似,让我想结识这个人,至于理由是不确定的。 每天,我都会拉一半窗帘,静静观察对面的日常规律,当然私隐的事我才不会去窥探。摸清了她的生活习惯,大抵是这么认为的。我冒昧地选在中午,作为相识的时候。 中午,她上班回来,一个人住,自然没有什么来访者,但这对于突如其来的陌生男人,也许会令人心惊,担心他别有企图。 结果是意料之中的,当我走过她的门前,敲了敲紧闭的外内门。她打开里门,透过门栏,用一种近乎警视的眼神盯着我,一遍一遍打量着。 你......你要干嘛?我不认识你吧。 哦,我嘛,我是对面楼的,我叫何屹。额,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过来打个招呼。我是对面的,毕竟一个院落也算是半个邻居嘛,以后有什么事也好照应。我的双手交叉环着,尽管自己都四十了,然而掩不住紧张感,紧张得手心冒汗,不停地搓来搓去。 那没事了吧,我叫马梅,姓周,你好。我要吃午饭了,你看你......是不是......她指了指路,尴尬地笑了笑。 我也尴尬地挥了挥手,表示再见。 二 第二天,她准备出门上班。背上个灰色的绒包,穿着一件短袖,一件薄裤子。天气很热,她不得不住地捋她的长发。我便提前跑到大院楼下,假装整理花草,见她走过,闲情般问:去上班吗? 哦,是的。你是?昨天来串门的。噢,原来你真的住这儿?她发现真相般发问。 我点了点头。是的,我叫何屹,屹立的屹,住A座2楼的。 哦,我叫周马梅,青梅竹马那梅字与马字。 咦,我打趣道:那你弟弟是不是叫周青竹。哈哈。 真的额,这你都猜的出来。她诧异,我以为她开玩笑。好了,先不说了,我要迟到了,拜拜。 拜拜,慢走。我朝她挥挥手,她也示意挥了挥。 我兴奋地扔下浇花工具,雀跃起来,飞奔到我的卧室,我想这个人应该是一个可以深交的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兴奋过了。 波浪翻涌般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晚上,她下班回来了。我又跑到楼下去,假装乘凉。 她走过,停了停脚步。问:哎,你在这干嘛呢? 我说:你不觉得屋里特别热吗?所以出来乘下凉。 不有风扇么,她疑惑。 额......风扇的风不够自然风清爽,嘻嘻。 也是。她继续向前走,朝着屋子方向,忽又转过头来,你要到我家坐坐吗?刚好上星期父母领了点零食糕点,还搁在柜子里,一个人吃不了几口的。 喔?糕点不错,好吧。我接受你的邀请。 门开了。屋内陈设不复杂,除了些许个人用品,只是几张椅子,吃饭用的一张桌子,一张茶几,一个书柜。 你还爱看书呢?我逮着一个话题。 偶尔。不料又被她活生生扼杀了。 书柜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有一副照片,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跟一个老人的合照。 这照片的女孩是你女儿?旁边那个一定是你母亲了吧。 她拿起的水杯悬在半空中,茶不知何时从茶杯里溢了出来,滚烫滚烫的浇到她手上。她惊叫一声,一只茶杯盛着茶洒落在冒着热气的地板上。 我跑将过去,怎么了,你没事吧。不得了,不得了,烫伤了吧。你有伤药吗,上一点。 她忍着疼痛,打算弯下身去拾那些玻璃碎。 我用左手挡住她,不让她去碰。碎片会割手的,还是拿个扫把扫了。我左右顾看,拿起懒散地倚在西北角呼呼大睡的扫把,处置地板上的碎片。 你手没事吧?上点药吧。我又说了一遍。 她没有回应我,把手指头放进嘴里咬了咬,恍恍惚惚地走到抽屉旁,挑起一支药膏,抹了抹红肿的手指头。 我把照片的事情搁了搁,扫好碎片,重新斟了一杯茶,坐了下来。 哎,你刚才怎么了?我禁不住内心的好奇地又提起照片的事。 她抿了抿嘴角,脸像摸了一层灰,难看的很。 我见她不便回答,心想莫非她母亲已逝,又或者是她女儿有什么事了,可能我多嘴了,我猜。 四下里,又缄默了下来。 三 她缓了缓神色,看看手表,问我:刚才我让你来干嘛?哦,对了,对了,那糕点我拿出来给你吃。 她拉开其中一个柜子,拿出一盒酥类的零食。糕点包装得很精美,我尝了尝,味道还不赖。 对了,我听你说上星期你父母拿这糕点来,而你刚才听到照片又精神恍惚的,莫非......你母亲.......已经...... 我......我......没......没有......我母亲好着呢,健壮得很呢.是我............ 你?我更加不解。你怎么了? 我.......哎,我不知道怎么说,有机会再告诉你听吧,这事,有点难为情的。 哎呀,我摸了摸后脑勺,估计是我太多事了。是的。 没,没有,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改天我有时间再跟你说吧,那照片......的事,我的事。 哦,好吧,那么时间也不早了,不碍着你做饭了。你忙吧,我走了。 好的。她送我出门,谨慎地扣了扣门锁。 四 第三天,我又来到她家。她周末放假,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像是这间屋子的常客一样随意,事实上,我也不过第二次来。 你坐坐吧,自便,当自家好了。我去炒几个菜,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饭。我一直都一个人住,平常又没什么客人来访,招呼不周哈。 哦,没事,我也是呢,一个人,一直都。家常便饭好,家常好。我应和道。 饭端上来,菜肴挺丰富的,有两肉,三菜,一个小汤。 哇,手艺不错呀。说到底是个四十来岁的人,老练的厨艺。我夹了一筷子尝了尝。 四十来岁?她暗暗自语,低了低头,额,也是呢。 对了,你上次不是想告诉我相片的事吗?边吃边说吧。 她怔了怔,搁下筷子,说,其实......其实,我年纪跟你差不多的,只是......只是...... 这,我明白的,年纪差不多嘛,这我知道的,知道的,是啊,都是的... 我也是二十来岁。 啊?二?二十?二十岁?你在逗我玩吧,怎么可能二十岁。我权当你开玩笑好了,不好玩呢,呵呵。 她扭过头去,难过地望了望那张照片说:是真的,那照片的女孩是我,十八岁时照的。旁边是我姥姥,已经不在了。 我夹起半块肉,还没放进嘴里。刚离开盘子几十厘米,被赫然丢下。 你说真的?这,这怎么可能呢?我的脑海闪过一种病,衰老症。难道你,得了...... 是的,是衰老症,十八岁那年诊断出来的。嗯嗯,她点了点头,所以短短两年多我便老了二十岁。医生说以后可能还会更加严重,而要治好,是非常困难的。 我放下筷子,说了句:我......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希望好人一生平安。看来今天这顿饭也吃不下去了,不好意思,我想我还是先走了吧。 她一副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谁听到这个消息也会不好受的,我明白的,我懂,拜拜。 我帮她带了带她的外门,回到我的家。对着镜子望了望这个二十岁模样的脸。我嘛,都四十了。哎,要是少了这二十年,或许不会这么狼狈。 二十加四十,是等于零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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