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对雪的记忆及其它 |
| 正文 | 好—大—雪— ——京剧《逼上梁山》林冲念白 在我离开故乡出外漂泊之前，淮北平原的冬天无比寒冷，像一座坚硬且棱角分明的雕像。穿村而过的小颖河是一条覆着铠甲的僵硬的蛇。雪就是这个时候裹着风从天而降，秘密地把乡野穿上厚厚的冬衣，如过昭关时 一夜白头的伍子胥。是的，白色是记忆中整个冬季乡村的底色，清白 如乡下人空空的荷包，耀眼且光芒四照一如刚出屉的宣腾腾的好面馍馍。 好面馍馍可是乡下人过大年才有的吃食，曾是我和许多乡下孩子的梦。也是乡村无数个灯火的梦。如果恰巧这个时候没有“学大寨”修水利，我四叔就会拉着满满一驾车的红薯粉丝去远方的 煤矿换炭，小小的架子车像一架无帆的船飘行 在淮北大平原的雪野上 渐行渐远带着一屉黄金般馍馍的梦想消失在小颖河拐弯的地方，剩下的日子就是盼望四叔的 架子车凯旋归来一如当下孩子盼望圣诞夜那架充满诱惑 的雪橇。 雪一旦落下、堆积就会穿越整个平原的冬季一直到来年春至。茫茫雪野中乡村就这样静静地伫立着像那位洪洞县的寒窑里守了十八年的女人等待着每一只鸿雁、每一片树叶，直到等成一个传奇。瓦檐上淡淡的炊烟可是你眺望的姿态？ 雪让乡村变得安静似一颗凝固的水滴，时间也被拉得悠长，乡下人却不在这个凝固里冬眠，雪花纷纷扬扬的时候他们出去讨生活，村里人诙谐：竹板这么一打呀，是雪片大如花，仔细一看！下的都是狗不理包子。。。。。。 江山一笼统 井上黑窟窿 黑狗身上白 白狗身上肿 ——唐 张打油《咏雪》 关于淮北平原的雪的形成，有着浓厚的戏剧效果：当屋檐下垂挂的冰镏子长到小孩子胳膊粗细的时候，气温哄人似地变暖，然后突然翻脸温度骤然下降；先是地面上形而上的热气不断积聚，上升、遇冷、寻找依附物凝结，再形而下的旋转、翻滚、降落，挟风带雨，后来整个天空柳絮乱舞、鹅毛纷纷，撒盐般得密密匝匝，落地无声。如大头总统手里的那张报纸一样粉饰着这一方水土，刹时便妆点的江山洁净如洗，白璧无瑕。像极当今用霓虹灯和广告牌装修出的繁华社会。整个乡野漂白一般得如诗如画。 所以乡下的雪极具欺骗性，隐瞒一切暗道、地洞、沟壑和陷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陷害你。 我们村的孩子们会在雪地里扫出一块空地，撒上一些黄米，用一截木棒，一头支撑着斜放的笸箩，一头用细细的绳子拴着，然后牵着绳头远远地埋伏在雪地里，等待饥饿的鸟儿雀儿一头扎进孩子们的诡计里，得手后平原寂静的上空响彻着鸟雀儿的哀鸣声和孩子们的雀跃声。 那一年的冬天，大雪如盖，晴空下原野披棉 。孙家岗的四歪走着走着就径直走进村口那一眼老井里，后来被救起的四歪自己说他走着走着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据村里唯一一个念过大书的高中毕业生孙草垛说四歪得了“雪盲症”。乡下人没文化，不知道“雪盲症”是个啥症。后来村里人口顺；四歪从此大号就叫” 四瞎子”。报道说防阳光的太阳眼镜冬天在俄罗斯买的最好，说是俄国人用来防雪？打住，我扯远了。 今我来思 雨雪霏霏 ——《诗经●小雅●采薇》 《诗经》里的这首小雅是描述战士思归的，我认识比较浅薄，因为这个思字的缘故，我觉得她更象一句情诗。脑海里总会浮现这样一个画面：一个匆匆踏上归途的游子，披一身雪霜，快马加鞭向着家你的方向。因为那里有他的妻子或情人在思盼着他归来。这多多少少为风雪之夜增添了些许浪漫气息，哪怕岁月沉重得象村口的碾盘。 淮北平原的雪后有些浮浪和暧昧；银装素裹的景象总给人无限的遐想，白雪皑皑的山丘更像一座座丰满的乳房，散发出诱惑的光芒，曾给过我懵懂的幻想。以至于成年后的我，一看到肌肤如雪凸凹有致的姑娘，内心里顿时充满罪恶。 雪花们缠缠绵绵密密麻麻地拥挤在一块，眨着小眼睛，露出可怜可爱的样子，阳光下晶莹剔透熠熠生辉。用歌声伴着你行走，让你陶醉不觉寂寞。却也时时刻刻昭示着你的踪迹。那个曾带给来过无限快乐和无限失望的游走于乡村的“拨浪鼓”就是在雪夜与村里的姑娘陈芦花私奔而走的。后来由于雪的“出卖”，村里人是寻着脚印把其双双绑了回来，后来。。。再后来。。。反正我们村“拨浪鼓”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陈芦花得了“失心疯”。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唐●白居易《问刘十九》 雪自天空飘落，漫天飞舞，飘飘洒洒，寂寞却充满激情。一片两片三四片，散落大地，飞入巷陌，伴着风的节奏翩翩起舞，像个勤劳的粉刷匠，把世界染得雪白。在不经意间就无声无息铺满了整个平原。 淮北平原的雪没有川端康成《雪国》里的雪那样悱恻缠绵，充满虚幻，像一场燃烧；如一场恋爱。但是淮北平原的雪真实不矫情，像姥姥纺出的白粗布，朴素平实；简简单单、平平淡淡。 乡下人的日子过的清淡。为了柴米油盐挣扎；一日三餐都是劳累，但是乡下人会用自己的方式释放辛苦，在大雪封门的时节，整个村庄都弥漫着酒香，哪怕喝的是自家烧的山芋干子土酒，哪怕佐酒的是自家腌的咸菜。一杯土酒让所有的语言变得黯淡，一口咸菜却感到日子已淡出鸟来。也许你不留心喝大了，就醉倒在自家的草垛旁边，一抬头看看天上，大雪又滚滚而来．．．．． 你走在雪的前面 我只看到一团红色的火焰 ——孙世敏 《那年的雪》 我怀念那一年的那场雪，是的我很怀念，我真的无比怀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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