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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梦回杨树沟
正文

作者:清香

有人说“一个人老是忆起小时的事情,那就证明他已经老了。”不知此话有无科学根据,但八岁那年经历的事情却在昨日夜半重入梦中。依稀仿佛自己还是童年的摸样,与父母弟妹乘着马车行进在乡间的小路上,感觉是天高云淡风和日丽,眏入眼帘的是满沟岔醉人的淡绿,高高低低粗粗细细错落有致的杨树林,满坡诱人的清香,随着风儿扑鼻而来,只见密密疏疏大大小小粉白的杏花丛,宛若一个个慵懒的少女半躺半卧地赖在大地母亲的怀里,正在嬉笑沐浴着春光。弯弯曲曲的小河清澈见底,可一眼见到水底拳头大小五颜六色的鹅卵石与游来游去的小鱼。这不是杨树沟吗?梦境使我从兴奋中醒来。而人醒了,思绪却如同脱缰的野马再也收不住了……

那是1958年大炼钢铁的时候。我家随着父亲由凌源县银行调转到凌源县杨树沟刚刚成立的钢铁厂。一家五口乘着一辆装载着简单行李的马车丁丁当当地开进了杨树沟,一进沟就是我梦中的情景了。当时这对于从小在县城长大的我来说,真好似《红楼梦》中的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处处新奇,新奇处处,摸不着门,找不见北。

和善好客的房东

房东的家在一个向阳的土坡上,用秫秸围成的院子不大,正面是三间朝阳的草房,院子东侧是一盘石碾子,紧挨着碾子还有一棵硕大的垂柳,柳枝上常常传来过往的喜鹊,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院子的西侧是两头猪的宅圈和十几只鸡的宿舍。时不时的猪叫鸡鸣给这个农家小院带来了天然的和谐。缠绕在秫秸围墙上紫莹莹白生生的豆角花与玫瑰红色的牵牛也相互辉映为这个农家小院凭添了无限生机。

房东住东屋,我家住西间,中间是两家共用的厨房。房东一家也是五口人。冯伯伯,冯伯母夫妇都三十出头,是本分厚道的庄稼人。大我两岁的小祥哥哥与我同年不同月的小葛姐姐都在上小学。另外还有一位老奶奶,因为年幼,不知何故她是吃在我们房东她大儿子家,却常年住在后院的老儿子处。这家人无论老少都很和善可亲。在我的记忆中。两家虽说各有各的水缸,但由于父亲整天忙厂里的事,挑水的差事就被冯伯伯全承包了。冯伯母不仅把每天从园子里采回的各样新鲜蔬菜分给我家一半,做饭也和妈妈商量着来,这顿他家是小米干饭,我家也是干饭小米。明天我家煮饺子,他家肯定也是吃水饺。不同的是我家用的是白面,他家包的是荞面。就连冬季我和小葛姐姐头上戴的围巾,也同是方格子水粉色的。

让我难忘的还有一件事。有次父亲得病住进了医院,近半月时间,妈妈带着妹妹去城里护理爸爸,将我和五岁的弟弟完全托付给房东一家。三顿饭吃在他家,晚上老奶奶给我们作伴。轻轻地用乡间的童谣哄睡左边的弟弟,又转身到右边用《牛郎织女》《葫芦娃》《小燕子报恩》一个个美丽的传说抚慰我这个想念父母的小姑娘。白天除了上学时间由老师安排,其余时间我由小祥,小葛护卫着和一帮小伙伴下河摸鱼,上山摘枣,不听到冯伯母扯嗓子喊吃饭的声音,远离父母管束的我是一刻也不着闲的。嗨!玩的那个痛快呀,致使成年后有人提到童年,我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那段美好的时光,就会怀念房东那一家人……

简陋温馨的小学

去杨树沟之前,我已经在凌源朝阳街度过了一年级的上学期,虽说只有几个月,我却早已习惯了宽大的操场,明亮的教室,众多的老师和同学们的学习环境。而杨树沟与朝阳街同为学校却大相径庭。这里的小学只有三间低矮陈旧还漏雨的茅草房,一间小的是老师的办公室,两间大点儿的做为学生的教室。全校只有一个校长,两名教师。校长兼任音乐,图画,体育课,两名老师分别是一、二、三和四、五、六年级的班主任。主教语文,数学。

校长和高年级那位老师姓者名谁,因时隔太久记不清了。而我的班主任却记忆犹深,是位大眼睛,圆脸庞,短胖身材的女性黄老师。上课时教室中做着三个年级组的学生,黄老师每天先给三年级上课,讲完让这个年级的同学做作业,再给二年级上课,以此类推最后才轮到我们一年级的“小豆包”。一间教室不到三十人却又分为三个年级,一个老师一堂课不断地转换着课本,讲着三种不同的内容,这不但引起我的好奇心,也严重干扰了我的学习效果,有堂课黄老师教我们耳朵的“朵”,由于精神溜号,思想开小差,我是怎念发音都不正确,散学后老师不得不把我留校搞“单兵教练”。

虽然我学习并不出众,充其量算是个上中等生,然而老师和同学们却给了我特殊的关爱。“小白胖”是老师与同学对我的昵称,课间老师总是以我为标杆去说服教育其他同学“你们看她的字写的多工整;你们学学她的衣服穿得多干净;你们看她的书包整理的多利整。”等等,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人虽小但心里明白,自己并不是比其他同学做的有多好,而是老师偏爱我这个刚从城里来的小女孩。一次突然天降暴雨,霹雷闪电把同学们吓得都趴在了书桌上,黄老师蹭蹭几步从讲台跑到坐在第四排的我身边,不仅把我紧紧地揽在怀中并用两只粗糙的大手捂住了我的双耳,当我的脸颊贴在老师温热的身体上,感动的泪花顺腮而下。那份亦如母亲般的慈爱现在想来心仍是暖暖的,热热的。

同学们就更不用说了。刚到杨树沟时每天都会收到同学们送来的鲜花,先是一枝枝含苞的的杏花,刚露白脸的梨花,红粉娇媚的桃花。后来,果树的花开罢,一束束怒放的金盏、深紫的牵牛、浅蓝的山菊……也随着同学的野菜篮子转手到了我的眼前。难不成,今生我爱花,养花,惜花就是那时自然而然形成的习惯?抑或“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以此珍念心底那份浓浓的少年友谊罢了。夏秋,鲜花即变成了美果。只要我进了学校的大门,当面递过来青青的酸杏子,挂着白霜的甜李子,赛如玛瑙的红樱桃,还有不知名的偷偷塞在我书桌里翡翠般的海棠、红红的大枣、青黄相间的秋梨。每天放学书包总是满满,沉甸甸的。有几次我不得不自己背着书包里的果,把书本寄放在小葛姐姐的书包里。好在我不是“八路”“解放军”,否则“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规定就不知让我违反多少次了。

淳朴无华的乡民

受极左思潮的影响,全民大炼钢铁是那个年代时髦的活动。父亲工作在钢铁厂属于标准的“正规军”,母亲作为钢厂家属只能加入乡民与家属混合组成,老少病残全有的“杂牌军”,其任务是将一车车大矿石用锤子砸成如鸡蛋大小的小碎石。母亲久未做过力气活,况且身体多病,一天面对几千斤的矿石真够受的,因此每当夕阳西下要收工时,那些完成任务的乡民就会一下子围向母亲,怎么谢绝都无济于事,直到全部帮母亲砸完所有的矿石才离去。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要强的母亲就每天天蒙蒙亮来到工地,以慢鸟先飞的做法以求自己的任务自己完成,不再给乡亲们添麻烦。谁知母亲的要强,自爱更感动了朴实的乡民。当工地上一棵硕大的的安国梨采摘时,生产队长同两个乡民抬着最大最黄的第一筐果来到母亲面前说:“你前面带路,把这筐果给你送家去。”没有客套,不会寒暄,。凡事用自己的行动做为回答,这就是我对中国农民的最初的印象。而这印象又使我不管走到哪里,对乡村,乡民,乡音都有股难以割舍的情愫。不管是上学,插队,参加工作都对乡民那大山一样的胸怀有着一种崇拜式的尊重。

斗转星移,光阴荏苒。转眼之间我已从孩童进入晚年,经过半个世纪岁月的侵蚀磨砺,我今梦回杨树沟,待它日梦竟成真,当年的冯伯伯夫妇可否安在?小祥小葛两兄妹也该做了祖父母吧?昔日的小山村又会给我怎样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与难抒难描的感慨呢?

年10月30日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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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3:20: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