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荒凉里的奇遇 |
正文 | 今年的夏天雨水出奇的充足,连这个最荒凉的地方也是格外的朗润翠绿。早上的雷雨过后,使得这地方特别的空气新鲜,宛如江南秀丽。记忆里塞外这样的夏天是我二十年来少遇的一次,正如我去年有病住院遇到民间唢呐师傅老张一样。和老张的那次奇遇,随着日子的拉长越发的怀念。 人一生无法预料的事情很多,正如没有想到去年的三月来到这荒凉的地方工作。漫天的尘土,一眼的荒凉,感受到的是小草的韧性,生命的顽强,生发的是为乡民拼命地工作,夜间熬夜写作呐喊。万没有想到那个星期五的早晨两只耳朵突然听不见了,又是鸣吼疼痛。望着荒凉里惨淡的太阳,回望着门前那颗落着黄叶的小榆树,觉得自己像个拼命行驶三十年来的大货车终于跑不动了,歇息了。 一丝丝生命脆弱的感觉一次次洗过心头,随之是一次次的顺其自然的心态占据心间。就这样只给一把手请假说家里有特殊事情默默住进了医院,经查是少有的神经性突发双耳全聋。没有亲人的陪伴和同事的知晓,也没有告知那些全国爱读我文章的读者。 乐观地瞅着自己掉瓶子里的药液快流完时,没有插针的一只手高举着输液头,插着针头的一只手努力向下掉着,乐呵呵去找护士换药。上厕所时把吊瓶挂在窗扇的卡勾上,一只手去解裤带,才发现这是很有趣的活儿。一天六瓶子药从早到晚流进血管,有一种药流进血管涨痛,有一种药口渴得舌头搅不过。两只手肿得馒头样的,这当然与我的不小心血液倒流输液管导致重新扎针头有关,有时候也与实习护士有关,都是笑嘻嘻面对。更危险的一次是护士把针头扎进手腕过来的大血管上,不小心打了个盹儿使针头滚穿肿了,挨了护士的批评连连点头诚恳接受,惹得那护士笑了。 那时节已经是秋天了,睡在病床上感觉特别凉的。夜晚望着白色的屋顶出神,不觉睡着一会,醒来后继续回想着一生最感人和最痛处的事情,。特别在深夜遇到病人去世时亲人的恸哭和杂乱声,那就自然思想阴阳两界的事情更多,更明白了许多。有时候楼道飘来一股臭味,就披衣起床,去厕所把那些人上厕所不冲洗的东西冲下去,又回到病房里躺着出神。 尽管听力没有明显效果,耳朵里仍是出奇的痛,像水开了似的鸣吼,但是自己很知足,因为享受了清净,暂时找回了自己,和属于自己的那份心绪。重复着早晚出去吃饭,白天掉瓶子,晚上思想,这样简单的程序是最惬意的事情。 后来住进来老张,,是难得的唢呐板胡艺人,又是崆洞山道教传人的还俗弟子,是农村称呼的“阴阳”。老张的面貌很奇特,个高脸大眉浓额宽,脸皮耷拉着,一看就是镇鬼神的人,可人品不错。五十五岁了,比我年长七岁,早晚点香跪拜。我们一起聊天,一起出去吃饭,他在我身上学到的是科学的知识,我在他身上学到的是民俗的东西。老张脸部摔伤较轻,他学我也自理起来,把伺候的妻子儿子打发回了,还主动伺候我呢。有一天子夜我醒来,老张打开窗子朝着窗户正点着一束高香祈祷我的病早日康复。我静静听着老张的祈祷声和清爽的浓香味,眼泪流了下来,湿了枕巾。 我问他接触去世的人多,什么样的人死后脸上安详清俊,他说在世上活着没有做过亏心事心态好的人。我又问阴阳用石头蘸着烧开的醋打整家里是啥道理,他说醋本身有消毒作用,再加上心理作用,这家人的感冒就好转了。听说民间看病的秘方大部分在出家人那里,他说就是这样,他的师父就传给他好多看病秘方,作为养家糊口之用。比如治痔疮病,医院里动手术都治不好的,他治好了(这个秘方我不能公开,因为师父传给他时不能告诉外人,一旦泄露就不灵了,只告诉我了)。其实这个药方很简单,用料很奇特,用药的同时他还穿红裤子手舞足蹈念念有词,当然治这样的病还得带一点神的意志,很简单就是强调病人的心理作用。 夜深了,寒气袭来浑身哆嗦。偶尔听到楼道里人哭的声音,一阵后又出奇的安静。这时候我想证实那些民间流传的蛤蟆成精和妇女怀蛇的传说,我问他经历过没有,他说各经历过一次。他说八几年的时候,六盘山里头有一家妇女肚子一旦涨起来就像蛤蟆肚子,学蛤蟆叫。那家人很远寻访到他,他去后一看那妇人病状是蛤蟆精上身,于是晚上把这家人打发到邻居家住,自己子夜时分独自坐在上房土炕中间,放一炕桌点香静听。果然上房门前的石台底下碎石头堆里出来一只成精的大蛤蟆,然后又返回去了。他悄悄下床用高香圈了那石头,赶紧叫来村里人,支起一口大锅,倒上清油烧滚,把那石头堆挖开找出成精的蛤蟆,放到油锅里烧了,从此后这个妇女的病渐渐好了起来,到最后痊愈了,这家人到现在过春节还给他拜年来呢。我就给他分析说这是蛤蟆长得太大,年代多,身上可能有一种啥毒影响了妇女导致的,他说可能是这样。 又是子夜,五官科住院部的前后门上锁了,值班的护士休息了,我起床把病房的门关紧,打开后窗,让老张安心点香祈祷,这是老张几十年来一直做的事情,借此来慰藉祝福从这302病房里走出去的活者和死者,同时让我感到心灵的从来没有过的洁净。老张祈祷完后,医院里又传来一阵阵哭泣声,我和老张都明白又是那位离人间而去。在一阵寂静后,透过窗子看夜漆黑,只有对岸有的病房的灯亮着显得微弱渺小。这时候我又才问老张妇女怀蛇的传说,老张说是八九的时候,六盘山的大山里头的一位中年人来找他看妻子不正常的怀孕。他去一看那妇女肚子很大,神态蛇状,一看就是师傅所说的怀蛇怪事情。那里是原始森林,蛇到处可见,这妇女可能是通过吃水怀上蛇的。师傅说处理这样的事情要蛇自然分娩出走,不然的话蛇会伤害人的。于是安顿妇女在家静养,十天后来处理。十天后老张去了那家陪着妇女分娩,正中午时分,蛇分娩后出门变成一股青烟上天了。我听到这儿便想起影视里白蛇娘子来去一股青烟的情景,我们的古人也可能见过,所以就有了美丽的白蛇娘子传奇故事。我给老张分析说这蛇在妇女肚子里长大,出来后一见太阳就是气体了,老张说大概是这样吧。最后我又问鬼叫的声音,他说鬼叫的声音没有后音,你可以晚上十二点后野外静听。我说我深夜去过空旷野外,曾经瞅着天上的繁星,静听天外籁音,觉得人虽然很脆弱,只要与自然融为一体,生命和灵魂就永恒。 老张恋恋不舍先我出院,一个月后我也出院了。走的那天我给护士和医生买了一大包水果,他们送我一直出医院大门,那一刻我流泪了,因为我们相互感动过,理解宽容过。尽管听力没有全恢复,我还是心态很好地又去那个荒凉的地方上班了。再后来我去拜访了一次老张,老张给我又是吹唢呐又是拉板胡,曲子真是动人。那天恰好雷雨过后,彩虹天地相接,景色怡人,空气清晰,老张说是我们的相聚感应了老天。 今夜,当我写完这篇文章在子夜时分拿着出门与荒凉对话时,天空晴朗,微风酣睡,一轮圆月拎着古堡屹立于高山顶尖,沐浴着美丽的夏夜,和荒凉里的传说。 马宏智2012年7月4日晚写于夏西吉县王民乡政府办公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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