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戏里?戏外 |
正文 | 今晚的高甲戏谢幕了,一旁的中老年人三五成群慢慢散去。从戏坪走出,心中已满是舒坦。不知为何,每次看完戏,那种轻松的感觉便不约而至,仿佛冥冥之中有股神奇的力量悄悄地将生活的褶皱抚平了。我放慢脚步,想把自己压在最后,好能自私地享受夜空里自我的平静。 小时候,总喜欢跟着爷爷去看戏。村中有个不知何年建造的戏台,即使偶有修葺也难掩其无遮无挡下风吹日晒的老旧残破。每逢佛诞等喜庆日子,便有村人出资捐戏,这时乡村的夜晚显得活泼生气多了,往日村人谙于一室的光景尽扫无余,饭后便自携坐凳去戏台前占位置了。而我们最喜欢的自然是那些来戏场兜售的游商,他们让这种场景下的大人们变得似乎更容易亲近了,我们只要用上撒娇,几乎都可讨得些零钱去满足贪吃的小嘴。 待到村中无戏可看时,童年的狡黠又让我们的心思转移到周边村落去了。到最远的戏台抄小路徒步而行,得花上半个多钟头的脚力。一路的漆黑让人不由得害怕,唯有噤若寒蝉。我的小手紧紧拽着爷爷的手,特担心大人吓唬孩子哭闹时常讲的鬼怪会突然蹿出,一把就将我掳走。待到戏场,我一会儿倚在爷爷的身旁听那些不知所云的唱句,一会儿又甩下爷爷的叮铃,溜去搜寻馋嘴的小零食了。 不知是岁月的沉淀,还是爷爷的影响,印象中的父亲也是一个戏迷。曾听母亲不止一次埋怨过,母亲生我当日,父亲正和村里好友去数十里外的城里看戏,待他回家时,我已在襁褓之中熟睡了。再后来,听他跟着录音机的哼唱、给我讲戏文等片段都装进了我成长的记忆。工作之后,我曾一次自以为是地评论其某场戏中旦角的唱功,父亲一副如数家珍之态,以少有的自信对我说:那些唱得像是气力欲断的人,其实骨子里头厉害着呢。而今看来,那时的较真无非是年轻气盛的造次罢了。 现因工作的缘故,我们一家暂居在这座城市中心的繁华之地,有趣的是单位宿舍楼下和周边社区常有唱戏的活动。若听到锣鼓的热场声,儿子总会跑来要求我与他同去观赏。初到戏场,他总是正儿八经地看上半个小时,之后要么跳跃式地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全然不再理会演员们的挥汗演出了,吵吵囔囔要寻自己的乐处去了。有时我性子来时,会恶狠狠地甩出不再带他来看戏之类的气话,但看着他那像霜打了茄子的模样,心底的强硬一下子又被抽空了。于是,父子俩边玩边看戏。 看戏的美好时光如闪电照亮天幕的刹那,倏地一晃,便消去了二十几年。许多戏目我已然忘却,而爷爷和父亲看戏的习惯却伴着我一路走来。断断续续盘算,也有二十几个年头了。妻子不解我为何喜欢看戏,说那是上了年纪的人才有的一种生活。其实,对于看戏,由始至终我都只是一个门外汉。然而正是这种喜好,让那些工作之后频频来袭的空洞、焦躁情绪有了一个去处,也暂时不必再为现在选择的后悔而纠结苦闷了。 朋友说,曾有老者告诫他言:无论做什么决定,总难免留下后悔。或许,生活真是如此。 当我们被拥着前行,可能便错过了最近的风景;而当我们从心而远,在很多岔路口抉择时,驿路的芬芳或许已随风而逝。一个人的局限性注定其无法追求面面俱到的生活,随遇而安的情趣在很多时候或许仅能囿于一厢情愿的自我满足吧。 而今,我所栖居的城市正以一种日新月异的姿态在仰首挺进。倒是沉浸在高甲戏的传统演绎之中,选择做简单如一的看客,便暂时可不必理会现实生活中被导演、演员、观众等多重身份套牢而生的繁杂,拾掇些许自由心绪,随性旁观不同角色的定位,聆听气韵各异的唱腔。若再投入些,或可有所得地品味其中的蕴意,亦是快哉。 当繁华喧嚣冷静时,那些轻盈的影像从午夜深处悠游而来。一群看戏的老人谈笑风生而去,时不时将不同的戏班拿来对比,眉飞色舞地谈论着哪个角色的演技和唱功。这一切似如台风刚过的秋夜,多了一份铅华尽洗的清凉,有了一种回归平淡的从容与纯粹。 |
随便看 |
|
四季谷提供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日记、小小说等优秀文学作品,并提供汉语、英语等词典在线查询,是专业的文学及文字学习免费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