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一缕甜香的苦涩记忆 |
正文 | “碗儿糕——热的——” 听到亲切的叫卖声,有时会买一个,不为吃,只为纪念儿时的一段难忘的经历。 去小学有三条路,可我偏爱走老街。因为那有一家卖碗儿糕的铺子,也是小镇唯一一家店铺,生意很红火。 做碗儿糕的师傅是个哑巴,高高的个子,很清瘦。他的碗儿糕又白又胖,个个张着笑脸。做碗儿糕就要磨浆。夏天,是当天清晨磨浆;冬天,头一天下午磨浆。人工磨浆,很费力。哑巴师傅磨浆是让一头驴来完成的。蒙着眼的驴,绕着石磨转圈,不知道要转多少圈才能将几桶浸泡的米磨完。秋冬时节,下午放学,必到哑巴师傅店铺后面宽敞的凉棚里看驴推磨。见驴一圈一圈的转,就老想:驴这么转圈,它有没有怨气,会不会骂人。 哑巴师傅力气大。高高的三层笼,两手扣着下层笼把,一下就能将三层笼端离灶台,放在大桌子上。一一揭开每层笼,一字放在案板上。依次将笼里的白纱布四角提起,碗儿糕这时就从小小笼圈里站起来了。抖几抖,迅速倒在大大的簸箕里。动作娴熟,麻利,不慌不忙。等下一锅上笼了,才转过身,卖他的碗儿糕。哑巴师傅打手势,示意顾客,顾客也用最简单的手势交流。很快一簸箕碗儿糕见底了。 那时,我上小学,每天起床早。不为学习,而是到碗儿糕店去享受碗儿糕出笼时的浓香。来到碗儿糕店,静静的立在木板窗前。碗儿糕上气时,那淡淡的米香并不诱人。时间长了,碗儿糕香味就浓了。米香中透着甜味,从笼里飘出。这时,我就闭上眼,做深呼吸状,让浓浓的香味飘进鼻,飘进心脾。那种惬意无法用文字书写。 哑巴师傅揭笼了,自己紧贴着窗,生怕香味跑远了。碗儿糕特有的甜香直往鼻里钻。自己很陶醉,很贪婪的深吸碗儿糕的清香。等到哑巴师傅上好下一笼,才恋恋不舍的走开,很沮丧的走向学校。而碗儿糕的余香一直会延续到早上第二节课。 邻居见我每天早早起床,早早上学,都夸我:长大一定有出息,能当干部。他们哪里知道我早起情缘啊。那时,家里贫困,全家靠父亲当民办教师挣的那十几元钱维持开销。尽管碗儿糕才3分钱一个,但要吃上碗儿糕哪是多奢侈的事啊。 想吃碗儿糕的念头时时萦绕在我的脑里。为了能吃到碗儿糕。于是有一天决定不吃下午饭。不吃饭,说起容易,做起难。到了晚上,心慌的不行,为了我的“理想”只有坚持了。 第二天,依久早早起床,早早到碗儿糕店报到。哪知,越闻,越看碗儿糕,心就越谎。早读时,有气无力看着书。所有的字都变成了白白胖胖的碗儿糕。 第二节课时,人虚脱了,豆大的冷汗,从脸上,身上不住的往外冒,脸颊不停的往下流汗,口水不住往外涌。老师见了,慌了,连忙把我背回家。 母亲听说我病了,慌慌张张的赶回家。见我浑身冒冷汗,急坏了。坚持要送我到医院,我说啥都不去。母亲没办法,问我想吃啥。我脱口而出:想吃碗儿糕。 母亲听了,从瓷罐里取了一毛钱,急急忙忙奔向碗儿糕店。回来时,带回了两个碗儿糕递到我手里。等母亲开水端来时,第一个碗儿糕在没有尝到任何味道的时候,咽进了肚里。第二个碗儿糕,可要慢慢品了:咬一小口,没急于下咽,慢慢回味,只为碗儿糕的稻香,甜味能多在口里停留。吃着碗儿糕,心里暗暗下决心:好好学习,等将来工作了,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买几十个碗儿糕好好过过瘾。 那以后,再没走老街了,更没到碗儿糕店去闻碗儿糕的香味了。师范毕业,工作了。第一个月领了40元。回家,下车第一件事,就直奔碗儿糕店。可惜的是,碗儿糕店倒闭了。听说哑巴师傅年老了,不讲卫生。顾客很少光顾他的店了,哑巴师傅从此失业回家了。 好在老街新开了几家碗儿糕店。找了一家很卫生的店,一下买了30个。店主很高兴,一边给装,一边问我:是不是想贩碗儿糕,如果数量多,可优惠。我笑了,他们哪知道我对碗儿糕情有独钟啊。 回家路上,急忙取出一个吃。咋不是记忆中的味道了,甜中有淡淡的酸味,碗儿糕的清香到哪里去了。一丝失落爬满心头。回家将余下的29个碗儿糕往母亲面前一放。母亲笑我:是不是有钱了,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啊。母亲一边说,一边拿出20个碗儿糕分给邻居,邻居接过碗儿糕,都夸我:有出息,能挣钱了,当干部还能想到给我们买吃的。听着邻居的夸奖,我羞愧。他们哪里知道我的心事啊。 现在,小城到处有买碗儿糕的。清晨,大街小巷,都能听到碗儿糕叫卖声:“碗儿糕——热的——” 听到叫卖声,就闭上眼,回味儿时那碗儿糕香,碗儿糕的味。有时也买碗儿糕,不为吃,只为纪念老街上碗儿糕的故事——老街,冒着热气的碗儿糕店,小姑娘专注的神情,会快速飘进我的脑海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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