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颜叔 |
| 正文 | 时间似流水，匆匆的把岁月流走。却流不走我的悲伤，悲伤着颜叔转眼就过世了好几年！而颜叔在我的心中从未走远，一直还在！常常在脑海里浮现颜叔的音容笑貌，就如生前一样，是那样的老实巴交，是那样的平凡朴素，是那样的和蔼可亲。因此对颜叔有着依依不舍的亲情，氤氲在无限的思绪里。只可惜生命不可挽留，期限一到，死，就成了必然！诚然颜叔也只能面对着病痛死亡，留给我的只有沉痛！ 缅怀颜叔，难免不悲悼倾泪！打开记忆的闸门，走进颜叔。 颜叔本不应该是我的叔父，他姓颜，我姓唐。岂又能成为我的叔父？即便是叫他叔父，也不是本宗叔父。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偏偏就这么凑巧，颜叔硬是成了我的本宗叔父。 人世间有些事，也跟剧本一般无二。就像导演精心刻意雕琢一般，故意的设计剧本里不相干的人，有着不得已的风俗限制，现实生活里的逼迫，不得不走到一起。有的成为悲剧，有的却能促成一生幸福！颜叔就是剧本里的后者，被残留的封建习俗约束，阴差阳错的与堂姑牵手，铸成了一生幸福！ 我的堂爷爷，膝下没有男孩子，独独只有一个女孩。可能是堂爷爷太溺爱宝贝女孩，不愿把独独的女孩嫁出去。索性就拿女孩当男孩养，希望女孩长大了能招赘一个男孩子当丈夫，给他老人家养老送终，延续他这一房的香火。 其实在我看来，堂爷爷是传统的中国老人。被中国上下几千年的儒家思想所禁锢、局域，不能摆脱。或许就是孟子那句经典名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迂腐着堂爷爷不能延续香火而愧疚、遗憾。为了弥补遗憾，对得起祖宗，神龛的香案上常有供奉的香火蜡烛，在燃烧，萦绕着幽幽香烟，弥漫在牌位灵前。所以，堂爷爷穷则思变，变则通：求姑娘不要出嫁，招赘女婿入住，了却堂爷爷的心病。 然而在封建陋习还未切底破除的年代，大部分人的思想都比较守旧，观念相对而言是落后于现在。大家基本上不认同招赘，也不习惯男方到女方家定居，生儿育女必须随妻子的姓。作为男人那是最大的耻辱，被人耻笑“倒插门”。 “倒插门”丢人！在那陋习的年代，被视为十分的不光彩。要是哪个男孩子被招赘——“倒插门”，连他的父母都抬不起头来，何况他本人。因此很少有男孩子愿意入赘女方。尽管在那个年代，一般的家里都有两三个男孩子，也不见得有哪个男孩子愿意被招赘。哪怕就是家里穷得叮铛响，娶不上老婆的也不愿意，宁愿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肯入赘女方——“倒插门”。 不过也有这样的男孩子愿意入赘，就是身体有缺陷，断胳膊瘸腿！ 哎呀！这不就糟蹋了我的堂姑，坑坏了我的堂姑，委屈了我的堂姑！其实这是没办法的事，在那样旧的年代，孩子必须得听命于父母。要是有哪个孩子稍生叛逆之心，违背父母的意愿，将视为大不孝，会凭白无故的遭到很多人的非议、唾弃、谩骂、诋毁。因此只能以父母之命是从，谁也没有胆量敢违背。自然堂姑也不敢，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稀里糊涂的定了终身。 我一直想不明白，堂姑为何就跟颜叔成了夫妻！就是要招赘，也不应该招丑陋驼背的颜叔为夫，玷污了堂姑少女的美丽。堂姑虽说个子有点矮，但身材十分的标致，称得上婀娜多姿，粉眉黛眼，银钩弯鼻，樱桃小嘴，红晕脸蛋，秀发齐肩，称得上乡野之地少有的小美人。虽然比不上杨玉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梨花带雨，脉脉含情般的美丽；也比不上林妹妹病恹恹的，终日以泪洗面，可怜兮兮哀怨泪滴般的动人；更比不上风尘女子小凤仙出水芙蓉，出污泥而不染，圣洁高雅，如天山雪莲一样的纯白。但在我的心里，堂姑就是美丽的村姑，小鸟依人，小女人的风范，韵致女人极致的美。 然而小巧美丽的堂姑，竟然单纯的以父母之命是从。如果是现在，堂姑绝不会答应，何况颜叔是个驼子，年龄又比她大，相貌又不俊帅，只能用丑陋来形容。也许这就命，前世的缘分，今生的夫妻。就如前世五百次的擦肩，换今生一个回眸；今生一个回眸，是前世在佛前青灯下许愿，求今生能结一段尘缘；千百次虔诚的心，打动佛的怜悯，菩萨的慈悲，许堂姑和颜叔今生不般配的良缘。 有时我也为堂姑叫屈，堂姑为何就不懂得变通。难道女孩子就不能赡养父母吗？难道女孩子真的就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难道女孩子真的不能侍奉父母，养老送终吗？我想应该不是，只是旧的风俗和旧的观念在作怪。谁说女子不如男，花木兰不是替父从军，竟然用弱女子的身躯，扛起了社稷安危。试想男子汉大丈夫，又有几人能担当此重任？其实女孩子一样能赡养父母，只有一点，就是延续香火，真的办不到。因为女孩子嫁去了，就随了夫家的姓，只能延续夫家的香火。可能就是因为此，堂爷爷才一定要招赘，不肯让唯一的女孩出嫁。 当时堂爷爷也想找个好女婿入赘，那样才对得起女孩。可是堂爷爷费尽了心思，操碎了心，也没有健康正常的男孩子愿意入赘。求了多少人，请了好多的媒婆，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着急万分的堂爷爷，无奈之下，退而求其次，就这样看上了颜叔。 颜叔除了驼背的丑陋，就没有什么不足了，甚至比那些健康的人还要优秀。因为颜叔十分的勤劳，像老牛一样默默地躬耕，为这个家尽到他最后一份力！ 颜叔背上罗锅，走路时好像低人一等，埋着头，死死盯着双脚，确实不雅，也不好看。不知堂姑是如何看待颜叔？如何去接纳颜叔？在心里默许颜叔为丈夫？但他们后来确实恩爱，幸福一生！ 作为他们的晚辈，以今天的眼光去忖度，总觉得堂姑太难了。两个原本就没有感情，又不般配，只因婚姻绑缚，让两个陌生的人走到一起，共同生活。可他们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习惯，如何能磨合？同在一个屋檐下，同在一个锅里盛饭，同在一个碗里夹菜，同在一张桌上吃饭，同在一张床上睡觉，如何去容忍对方的不是？人无完人，每一个都有缺点，堂姑和颜叔自然是有缺点，他们如何能相互通融，相互谅解，相互容忍，相互接纳对方？ 堂姑看到颜叔背上的罗锅，外表上就有着嫌弃之心，何况颜叔的年龄比堂姑大，不就更加拉长他们的距离。好似堂姑这朵娇艳的鲜花插在颜叔那摊牛屎上。堂姑难免不发些小脾气，颜叔当然得让着娇妻。要是人家家里有哥兄老弟，这样的好事哪能能到他，颜叔任由堂姑发些小女人的脾气，权当小女人在她身边撒娇，增添夫妻情。 其实堂爷爷选颜叔当女婿，并没有选错，在漫漫岁月里证明了他老人家的眼光。至于颜叔背着罗锅的丑陋，那只是外表的丑陋，外表的丑陋并不能代表什么，也不能证明那就是颜叔的丑陋，或是龌龊与耻辱，不是真正的丑陋！一个真正美的人，不是靠穿上华丽的服饰，苗条的身材，英俊的脸蛋，风度翩翩的举止。而是靠内才的美，心灵的美，品德的美，自身修养的美，谈吐涵养的美，那才是真正的美。我想一个外表十分光鲜亮丽，而内心却十分邋遢龌龊的小人，不能成为真正的美。甚至不如颜叔的美，虽然颜叔外表丑陋，但内心善良，弥补颜叔外表的不足，焕发内心真正善良朴素的纯美。 颜叔自知下嫁堂姑是他的福分，也知道自己的责任所在，要对得起这个家。要不就辜负了堂爷爷把他招赘进门的苦衷，毁了他的娇妻我的堂姑。因此颜叔绝不能辜负堂爷爷，也不能负了我的堂姑，他像老牛一样，默默地的付出，与堂姑不般配的结合变为实实在在的和谐。 有了颜叔的加入，才有这个家的温暖。颜叔融入了这个家，就像冰溶入了水，流进了河，汇入了海。颜叔在这个家里担当着男人的责任，担当着丈夫的责任，担当二老膝下儿子的责任，担当父亲的责任，用伛偻的背撑起一片天空，让这个家温暖如春！ 看到颜叔的孝顺，堂爷爷和堂奶奶十分高兴。他们像是找到今生久违的儿子。也许这就是缘；也许这就是颜叔和堂爷爷有着不解的父子缘；也许这就是颜叔和堂奶奶有着不解的母子缘。颜叔深知儿子的责任，尽所能，让二位老人过得舒服，晚年幸福。侍奉二老，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亲力亲为，无微不至，尽心的服侍着堂爷爷和堂奶奶。甚至超过了我的堂姑，当然不是堂姑懈怠不孝，而是有体贴的丈夫帮她孝顺着父母，也孝顺着颜叔的父母！在颜叔的眼里，堂爷爷和堂奶奶就是他的亲生父母，并未是他的岳父岳母。诚然颜叔侍奉堂爷爷堂奶奶，就是在侍奉双亲！ 在我模糊的记忆里，看到堂爷爷百年归世。出殡那一天，颜叔披麻戴孝，端着灵位牌，在灵柩前一跪三拜。躺在棺椁里的堂爷爷，如果有知觉的话，看到颜叔尽一个儿子的本分，在灵柩前跪跪拜拜，送您老人家最后一程。堂爷爷您应该高兴，您应该没有遗憾了——后继有人！ 堂奶奶是最有福分的，在颜叔孝顺下，用心服侍下，高寿。 堂奶奶九十多岁才走完人生最后一程，奔向天国与堂爷爷相聚。颜叔尽一个儿子的责任，赡养二位老人，病榻床前，侍奉汤药，无不渗透不是亲生胜过亲生的儿子。 颜叔跟堂姑的感情也很好。虽然没有像有些夫妻那样表现得如胶似漆，但颜叔和堂姑和和睦睦，平平常常过着安静的生活。颜叔和堂姑默默地厮守，守着平凡而不平凡的日子，面对生活的压力，面对岁月的沧桑，面对未知；颜叔和堂姑一路携手，一路同担，共同面对；风风雨雨走过一世年华，一世浮沉，走出了相濡以沫，相互通融，相互共勉，相敬如宾，恩恩爱爱，一生一世，幸福连连。 作为父亲，颜叔是一个平凡而又伟大的父亲！ 颜叔两儿一女。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为了孩子们幸福的成长，快乐的生活。颜叔经常是一个人疲于奔波，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在那不大开发的年代，大家都不外出打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刨责任田。作为农民只能刨泥土，希望在田里，收获在田里，幸福也在田里。在冬雪还未化尽，初春的影子刚刚来临，就得种下希望的种子，耕耘与忙忙碌碌的夏季，收获萧瑟的金秋。 其实年复一年种植着亘古不变的希望，收获亘古不变的幸福，依然是入不敷出幸福！大家都一样，辛苦了一年，只要能填饱肚皮就是莫大的幸福！颜叔也一样，但颜叔殷勤，在农闲的时候，出卖劳力，换得微薄的收入，替补家用。颜叔用勤劳的双手为儿女们撑起一片蓝天，让儿女们在蓝天下快乐的成长，无忧无虑的生活。由此我想起朱自清《父母的责任》，“生命发展的最重要的原则，是前一代牺牲于后一代，牺牲是进步的一个阶梯！愿他们——其实我也在内——为了后一代的发展而牺牲相当的精力于子女的教养；愿他们以极大的忍耐，为子女们将来的生命构筑坚实的基础；愿他们牢记自己的幸福，同时也不要忘记了子女们的幸福！”颜叔就这样为儿女们一点点积累幸福的基石，让儿女们踏着牢靠的基石，遥望着未来的幸福！ 当颜叔把儿女们养大成人，完成父亲的使命，卸下父亲的责任。颜叔也老了！ 时光匆匆，岁月沧桑，四季轮回，生命如春生夏长秋枯的草，在轮回里湮没。似一抹残阳，夕阳西沉，被黑暗吞噬。颜叔亦如春生夏长秋枯的草，也如一抹残阳，尽剩微弱的气息，在生命的旅途里挣扎。 颜叔本以为卸下今生所有的责任，应能安享晚年，有儿女们的侍奉，幸福安度晚年。就如那时他侍奉堂爷爷堂奶奶一样，可颜叔这小小的心愿，却不能如愿。正如“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颜叔的生命不容许有这样的奢望，也不能满足颜叔带着孙子与堂姑，享受着儿女们的孝顺。因为颜叔患上了肺癌晚期，这是谁也没有料想到。颜叔不能接受，颜叔的儿女们也不能接受，颜叔的亲人也不能接受，当然也包括我。可是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颜叔得的是绝症！ 得知颜叔染上了绝症，我只有沉痛，在心里默默地为颜叔祷告，愿颜叔能在世上多停留些日子，陪伴堂姑，陪伴儿女，陪伴亲人。 我未曾想到，跟颜叔竟然遗憾的告别！在颜叔病重时，我是知道的，并未前去探望，总认为颜叔不至于走得这么快，也不相信颜叔就这么走了。当噩耗传来，我无声的悲痛，泪水漫过双颊，似汹涌的河流，悲戚颜叔不做片刻停留离我们而去…… 颜叔走了，付出了他的一生。以春蚕到死丝方尽，吐完最后一口丝，书写平凡不能再平庸的人生。而在平庸里凸显颜叔的诚实、善良、本分、朴素、实在、老实，这就是颜叔。 想不到颜叔突然的来，又如想不到颜叔突然的去！ 落笔于2013-1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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