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年关采访记（散文式小说） |
| 正文 | 岁月轮回，已至年关。城市的一切，无不洋溢着祥和、幸福和美满。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拔出了壮观豪迈。一栋栋别墅富丽堂皇，亮出了豪华气派。一台台轿车挤满街道，挤出了奢侈富有。一面面彩旗随风飘扬，飘出了欢乐喜悦。一缕缕歌声悠扬婉转，歌唱着进步和谐。街道两旁：店面装饰一新，到处流光溢彩。广场之上，花炮连连炸响，炸出了绚丽灿烂。公园里，百花不惧严寒，争奇斗艳。商店中，商品琳琅满目，种类十分齐全…… 然而老天不尽人意：北风肆虐，天冻地寒，空气散布尘埃，沙尘遮挡视线。 在这年关到来之际，国民的幸福状况如何？是否到处莺歌燕舞，举国一样快乐幸福？一位电视台的记者，受领导之命，带着专题去采访。 他驾车来到一座风景秀丽的A城，看到一位仪表堂堂、肥头胖脑，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扭动着企鹅般滚圆的身躯，行走在高档公务车和豪华酒店之间，几个神态威严的彪形大汉前护后拥，两名年轻漂亮的贴身“小秘”紧伴左右。记者见了，上前询问：“您幸福吗？”中年男子瞟了一眼，没有回答。旁边的随从瞪了记者一眼，粗声粗气地说：“你不长眼睛？他是领导，能不幸福吗？”领导倒是圆滑，批评随从说：“你这不对了啊，对记者说话，不要跟吓唬小老百姓一样。否则给你曝了光，上面怪罪下来，我就保不了你啊。”记者碰了一鼻子灰，知道他们有职有权，是惹不起的，就强咽下这口气，回头走了。心里暗自想道：“这随从狗仗人势，目下无人，太猖狂了！改革开放以后，一些人占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先富起来了，成了既得利者，就不把百姓放在眼里了，然而心里也有忌怕的地方啊。”他也怪自己不长眼睛，采访不看对象，活该讨骂。 记者一气之下去了B城，看到一位西装革履的大款从劳斯莱斯车上下来，身边同样依偎着两位长相不凡、穿着妖艳的美女。停下车来，追上去问道：“你幸福吗？”大款不屑一顾，头也不回，在娇声娇气的缠绵中离开了。记者再次受辱，怒火燃起，暗自骂道：“TMD，真是狗眼看人低！你这种人不就是占了改制的光，把国有财产吞入了私囊，摇身一变，成了富翁吗？你有钱我不嫉妒，但得尊重人啊。” 记者憋了一肚子窝囊气，心里十分压抑，难受极了。心想：这大城市是有权、有势、有钱人的世界，纵使满腹经纶，也难受人尊重。何况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而这些人的权、势、钱又是怎么来的？他们有三头六臂吗？ 他驱车离开了这令人不爽的城市，来到一座边防哨所。这里地处祖国的最北端，北风呼呼地刮着，到处冰天雪地，气温十分严寒。他见到一位值班军人，上前问道“你幸福吗？”军人“刷”地一声，迅速地来了个立正，毕恭毕敬地给了一个军礼，大声回答：“谢谢记者！我为祖国站岗放哨值班，虽然辛苦，但很幸福。”声音铿锵有力，显得字字千钧。记者听了，心里舒服极了，暗自叹喜：“出身平民的军人，是多么的朴实可敬可爱啊。” 记者虽说钦佩边防军人，但因条件艰苦，难以久呆，又回到了城市采访。 在城市边缘的一所高校，记者碰到了一位文质彬彬的教授，上前去问：“请问您幸福吗？”教授露出慈祥和善的笑容，说道：“我们高级知识分子虽然不是很富裕，但跟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父老乡亲们来说，算是很幸福的，所以我知足。你要采访，就去采访一下农民工吧！” 教授朴素真诚的话语，令记者顿生几分敬意。 按照教授的指点，记者来到了一片低矮的平房。 城市的房租就跟周围的高楼一样，高得让人望而生畏。农民工收入低，租不起他们亲手盖好的房子。这片被遗弃了的破旧的房子，就成了农民工集中租住的地方，条件十分简陋。他们起早贪黑地忙在工地上，房子没人打扫，还堆着来不及清洗的衣服，更加显得脏乱。他们过着极其简单的生活，干着城市人不愿干的脏活、累活，挣着城市人不愿挣的辛苦钱，寄回家养活老婆孩子。记者看了，不好意思再问“你幸福吗？”内心里却对他们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快要过年了，一位民工要去一家公司讨工钱。记者也大发慈悲，开车送其来到了公司。民工拿着公司打的欠条，来到富丽堂皇的办公大楼。一位看似高管的男子，错把记者当成公司办公室文员，厉声喝道：“谁叫你把这穿得脏兮兮的人领到这里来了？老板马上就要来了，他在这里不影响雅观吗？给我赶紧撵走！”记者生气了，说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们欠着他门的钱，住着他们给盖的房，还嫌他们脏？没有他们，你们会过得这么幸福吗？恐怕你的心灵比他的衣服更脏啊！” 农民工听了，激动地说：“感谢你为我们说了一句公道话。为了城市的美好，为了城市人的幸福，我们再苦、再累、再脏都不怕，但就怕城市人鄙夷的白眼。我们来城市打工，依靠辛苦的劳动挣钱，穿得脏，是因为工作条件所致，谁不希望自己穿得干干净净，打扮的利利索索呀？我们也是正常人啊！难道因为衣服脏，连来这里要钱都不可以吗？” 民工在记者的帮助下要到了欠，回到住地。记者突然发现：这里怎么都是清一色的“和尚”？上前问道：“你们的太太呢？还在哪里？”农民工答道：“她们还在千里之外的老家呢，这里哪有容身之地？我们为了谋生，出来挣钱了，她们要赡养父母，抚育孩子呢！” 记者震撼了，二话没说，径自调转车头，直接朝文人墨客足迹罕至的农村开去。 驶过了千山万水，又跋涉了千沟万粱，记者好不容易才来到了偏远的农村。翠幽幽的山脉之中，大片大片的田地被迫荒芜；静幽幽的院落，一半以上的门户被铁将军把着；听不到想象中的嬉戏的声音，看不见预料中人们的动静。屋檐上垂下来的冰柱，冻凝了记者心中层层的寂寞。 “快要过年了，留守的老人妇女孩子们，他（她）们过得怎样？她们幸福吗？”带着这些凝惑，记者敲了敲一家虚掩着的门。 门开了，走出了一位村妇。约莫三十来岁，从身材和脸型轮廓来看，算是一位漂亮的女人。她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拿着扫帚，既像出来打扫，又像拒人免进的样子。蓬乱的长发披散在肩上。额头上已经布满了道道皱纹，跟生育阶段的年龄极不相称。黯淡的脸上带着丝丝愁容。 记者向她出示了记者证，自我介绍道：“我是电视台的记者。快要过年了，我们带着党中央对全国人民的关怀，前来这里采访。请如实回答。你们幸福吗？” 女人一生中还没见过记者是啥模样。听完记者自我介绍，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觉得不像坏人。惊讶地问道：“你是记者？电视台的？”她一边问，一边扔下扫把挡住记者，说道：“你别进屋！我老公长年在外打工，现在还没回来。你是个男人，进屋要是让我婆婆看见了，她又会怀疑我偷人养汉的。一旦告到我老公面前，我又会受到无端地指责。我生完孩子他就走了，我独自在家哺育孩子，赡养婆婆，还要种地、喂猪……辛苦都无所谓，一年到头碰不到老公的身体也可以忍，可单身女人要遭受冤枉气，你说我受得了吗？我到底图个啥？” 说话中，她鼻子一酸，嘴角一展，眼睛一眨，泪水一滚就流出来了。一阵寒风刮来，记者打了一个寒颤，觉得浑身冷嗖嗖的。这时，他多么希望主人让其进屋避避寒风啊！但听到主人这样一说，也只得站在屋檐下继续进行采访了。 “你知道北京在哪里吗？我那死鬼还在那里打工没有回来呀。说是买不到火车票。村子男人都去城里了，我辛辛苦苦养了一头猪，等着他们回家过年。如今还没回来，这头三百多斤的猪，我们弄不动，杀不成啊。他们要是回不来，这年，我们老小咋过呀？”女人在继续唠叨，肚里有倒不尽的苦水。 屋里生了柴火，檐上的冰融化了，不停地下落的水滴，跟女人望夫归来的泪点凑到了一块，融入到了一起…… 突然听到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仔细一辨，是不远外的人家传来的。“这年关岁尾了是谁为啥如此伤心地哭泣呢？”不容迟疑，记者跟着女人，赶紧走了过去。 一打听，原来是刚才采访过的女人的伯父死了。老人八十二岁，患的是老年性气喘病，儿子儿媳都在外边打工，现在还没有回来。天气冷，呼吸更加紧张。家里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孙子照顾。他苦撑了几天，还没等到亲人回家过年，就饱含遗憾离开了人世。心脏虽然停止了跳动，但眼睛还睁得大大的，似乎在等盼着亲人的归来…… 这院子原来有七十多人，现在只剩下二十几个老弱病残的留守男女了。乡下仍然是把死人装进棺材土葬。这农村居住分散，这女人还得到外地去雇人来抬出去埋葬。女人走了，记者向死去的老人遗体鞠了一躬，安慰了哭丧人几句，亦悻悻地离开了。只剩下悲哀的哭声在飘雪的冷空中缠绵…… 记者的心，有些伤痛了。回想起一路采访的经过，心湖泛起了片片涟漪：改革开放以后，农民进城务工，用汗水和辛勤的劳动，建设了美丽的城市，托起了城市人的幸福。而高昂的房价和低微的收入，注定了他们不能享受城市建设的成果，老了还得回到贫穷的农村生活。他们不计较眼前得失，只要年底能拿着钱回去见老婆孩子一面，心里就十分满意足。他们是多么可敬可爱的人啊！而我们的记者文人们，也往往只是关注那些明星大款，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城市贵族的身上，为他们锦上添花，过分地渲染了他们的幸福，让人感觉似乎天下就完全是轻歌曼舞的太平世界了。然而社会分配不公，两极分化严重，城乡差别、贫富差距太大，达到了令人难以接受的程度。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军人、数以亿计的农民工，尤其是对在他们背后默默付出、牺牲了自己更多幸福的留守妇女、老人和孩子们，有谁关注过他（她）们的幸福？有谁了解她们的需求？有几人去写反映社会最底层的残酷现实的文字？金钱本不是生活的全部，更何况他（她）们失去了温情和天伦之乐，而得到的金钱太少？中国的深层次改革，应该多一点顾及他（她）们啊！只有全国人民的共同富裕才会有社会的充分和谐啊！他决定写份报道，希望以此引起有关方面的注意和重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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