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小说】遥远的小屋 |
正文 | 素儿是娘亲自御定的儿媳妇,柳叶弯眉,挺秀气的;美中不足的是脸蛋略有点黑,我不同意;娘说,“娶媳妇又不是买画看!” 素儿娶进家门,我和素儿的感情是吃着甘蔗上楼梯,节节甜,步步高;娘和素儿的关系,简直成了沤麻坑——越来越臭! 素儿受不了娘那张东扯葫芦西扯瓢,无事生非的嘴,常为鸡毛蒜皮的琐事怄气,娘的一句话就能让她泪水涟涟;娘呢,絮叨完没事人一样,逗着我们的儿子,她的宝贝孙子闪着脸儿笑;我劝娘以后是哑巴进庙——多行善事少说话,娘努着嘴说,“你在娘的嘴上贴上封条吧!” 我劝素儿别跟娘一般见识,素儿挖苦我,“我可比不了你这宰相,肥肠大肚里撑船!” 我又劝娘,娘说,“你可别学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不要娘啊!”我象只一肚子气的皮球,又重重地给弹了回来。 清官难断家务事。一方是我的素儿,成天价没有笑模样,我只有怜香惜玉的份儿;另一方是我老娘,我又能奈她如何? “在村外盖间小屋,让娘搬出去住!”真是旱路不通走水路。我为我这个突显灵光的想法欣喜若狂了。 我和素儿商量,素儿犹犹豫豫痴痴地问,“行吗?” 我瞧不得素儿柔柔软软地样儿,斥责她;又惹出素儿许多泪水。“你说也是,骂也好,你不该成天背地苦号啕!”我无奈地苦笑着唱了几句越剧。 我决定去找老舅商量。这事儿上,老舅是最有发言权的;娘对我老舅的话奉为钦差御旨,言听计从。因为我唯恐小屋盖好之后,娘不搬过去咋办?我想让老舅敲山震虎。 我去了老舅家。老舅带着老花镜正在挑拣黄豆种子;骨瘦如柴,日愈见老。我将盖小屋的事情与老舅商量;老舅没吭气,老花镜后面深邃的目光盯着我。 “你娘今年多大年纪了?”老舅冷不丁地问我。我一时讲不出,大颗大颗地汗珠直往外滚。 “只要记准你娘的年纪,我啥事都依你!”老舅语重心长地接着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并不是说盖小房子不行……” 老舅同意了盖小屋的事情。送我出门时嘱咐,“以后常到小屋坐坐,别忘了,那是亲娘,不是扔出的破家具;俺们兄妹亲,亲不过母子,况且我这把年纪,还能为你娘做些什么呢?”我感到“人将老之,其言也哀”的凄凉,含着泪向老舅点头称是。 小屋在我紧锣密鼓地布置下盖好了。我劝娘搬过去;小心翼翼地,唯恐娘生出任何枝叶和自已的大逆不道;没料到事情出奇地顺利,娘很爽快,两个字:同意;三个字:很同意;糊涂老娘糊涂到如此可爱的地步,我喜忧参半。我把娘的家什装上小车,准备往小屋送,娘伤感起来,“我住了五十年的老屋,总算让你挤撵出去了!” 我心里酸酸的,恨不得给娘下跪,“娘,您若不愿这家就别搬了!” “戏台子搭好了,这戏不唱咋着哩?守着你媳妇吃香的,喝辣的去吧!”娘忿忿地话语里蕴含着难以言状的苦楚。 我想抱住娘哭一场。娘重重地把我推向一边,仰天长叹,“不是吃奶水的时候了。”然后拉起小车,飞一般地往外跑。 我追随着小车,使劲地捂住眼睛不让大颗眼泪往外掉。娘招呼我停下来,她要求一个条件;我和素儿若不同意,她这个家就坚决不搬了。 娘的条件是:她要带上她的宝贝孙子跟她一起住。我不敢答应娘的条件,我要与素儿商量;素儿怎么可能离开儿子呢? 屋里的素儿早已泪水洗面了,呜呜咽咽地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焦急地说,“眼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放了,你不吐不咽不说话,让左邻右舍看什样锦啊?” 素儿重重地点点头;我跑去回复娘。没等我说话,娘开了腔,“素儿同意么?你这个白眼狼别程咬金的斧子一面子砍啊!” 我告诉娘素儿同意,娘笑得很开心,像指挥官一样挥着手,让我拉着小车向小屋走去。安排停当后,天已是擦黑时分了;娘还要求我,明天把那只芦花母鸡捉过来,她要精心喂养,下蛋给她的宝贝孙子吃。她说她实在没有什么金贵东西养哺孙子,唯有吃五谷杂粮的母鸡下的柴鸡蛋是最好的补品了。说到孙子,娘浊泪横流,很是动情…… 娘不是无理取闹,横刀夺爱;人活一世,草活一秋,娘图个啥啊?我望着满脸皱纹的白发亲娘,百思不得其安,掏出两百元钱,毕恭毕敬递给娘;娘把钱扔出门外,怨气未消,“安家费啊?呸。” 回到家里,我和素儿没有吃晚饭,在床沿上呆坐着。夜色渐浓,空气清冷起来,沉寂和焦燥像两柄长剑交织乱舞。许久,素儿喃喃自语,“仔细想起来,娘的话都是为这个家好!” 我没有说什么,浑浑噩噩地入睡了。黎明的鸡啼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身旁没有了素儿。我披衣下床,急急跑出门外,朝着遥远的小屋望去。 小屋已是一片火海,在苍凉而古朴地原野上哔哔剥剥地燃烧着;通红的火光舔舐着半边天空,仿佛一抹鲜亮的朝霞。小屋的旁边,娘、素儿、和我们的儿子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像一尊雕像。 我的手机响起素儿来电铃声的开始曲: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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