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我那遥远的故乡 |
正文 | 我对故乡的记忆是模糊的。也许正是因为记忆模糊,心中的那份牵挂才更加美妙,就像一壶陈年老酒,每每触动它那醇酣的香气便会飘然而至…… ——题记 在广州市近郊,有一条被称之为“生命之源”的河,古往今来滋养着千百万羊城儿女,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流溪河,那清澈透明的河水承载着岭南文化的风骨,轻歌曼舞般穿过郁郁葱葱的山林和一座座淳朴而美丽村庄,犹如一条长长的飘带,绵延生香弯弯曲曲,慢慢地由北向南流入珠江——我的外公外婆(姥爷姥姥)家就住在流溪河畔的那个小村庄。在我的记忆中爸爸从来没有提起过爷爷奶奶,只知道在广东梅县爸爸还不记事的时候,被一个孤独的老妈妈收养,后来她因病离世爸爸十六七岁便参加了游击队。于是,我们便把外公外婆家当做真正意义上的老家,就是每个人魂牵梦绕的故乡。 在南方各地,每年的端午节均有赛龙舟纪念屈原的传统习俗。不过,关于流溪河上赛龙舟,还有一个很温馨的故事:很久以前,流溪河只是一条又小又脏的水沟。一天,有个打鱼人在水沟里网住了一条小蛇。这条小蛇十分奇特,尾部有九片闪耀的鳞片。当渔人把手触向鳞片时,蛇眼里闪着乞求的光芒,十分可怜。渔人顿生恻隐之心,抚了一下它的鳞片,就把它放回了水沟。谁知那九片鳞忽然落了,小蛇长身而舞,化为一条小龙。原来,它是一条上天的神龙,因触犯了天条,受玉皇大帝处罚,变成这模样,它的尾巴上被加了九把锁——就是小蛇尾上的九片闪耀的鳞。玉皇曾言:“这锁要打开,除非得到人的阳气”,那渔人无意中竟打开了小龙身上的千年枷锁。小龙为了感谢渔人,在水沟里不停地翻动,并从口里不停的喷出水来,灌注在小水沟里。慢慢地,小水沟变成了大河,河水为两岸带来了五谷丰登…… 刚到五月初一,流溪河畔的村庄就要准备赛龙舟。家家户户早已包好粽子,有圆柱形的枧水粽和银锭形的咸肉粽。还要制作些丸仔、濑粉猪肠糕、粉果、咸汤丸等小吃,统称为“煮茶”。之后便在大门口挂上菖蒲、艾叶,并分别在大小门口点燃辟蚊虫的“门烟”。还要为孩子们点朱砂、挂香包,意为驱邪辟疫。青年们则喜欢到河里去畅游,俗称“洗龙舟水”。据说,很早以前那龙舟每年比赛完了就会被固定沉入到流溪河里,那里有一大片茂密的竹林,第二年比赛当天,村里所有年轻力壮的男人们都要去起“起龙”,就是把龙舟从河里慢慢拉出水面,在这个过程里要祭拜天地。 那赛龙舟的场面可谓热闹非凡,河面上群龙竞渡,龙舟上的划手穿着整齐统一,在一声声鼓点有节奏敲击下,大声发出“嗨赫”的号子声,划手们用力划水,龙舟奋勇争先,河的两岸群众奋力为自己支持的龙舟摇旗呐喊加油,一时间击鼓声、呐喊声、鞭炮声让流溪河成为欢乐的海洋。关于赛龙舟,当地还流传着“双龙出海四龙归”的一段佳话,说的是300年前流溪河上有两个村的4条龙船去参加南海龙船会,在返程途中突然下起倾盆大雨,村民们相互帮助成功脱险。从此,每次赛龙舟,人们都当做是一次乡里乡亲的感情交流,俗称“走亲戚”,邻村的划手们都相互拍着胸膛,热情地称对方为“乡亲”。 外公外婆所在的村子,有五六百人口。明显的标志除了豪华的祠堂,就是村口那棵高达20多米的大榕树,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仍然郁郁葱葱,四季常青。常言道,独木不成林。可那大榕树却不同,它的树枝上向下生长的垂挂“气根”多达几千条,落地入土后成为“支柱根”。这样,柱根相连,柱枝相托,枝叶扩展,形成遮天蔽日、独木成林的奇观。村里人吃过晚饭都喜欢到大榕树下乘凉,唠家常里短谈论“各种各样的事”,这里自然成了村民们的信息中心。据说那大榕树每个村里都有,寓意的是佛的文化,也有代表长寿的意思,“榕”也有“龙”的谐音,所以每年的中秋节晚上,村民都要自发地组织起来舞火龙——全村男女老少齐参与,用榕树的树枝、树叶扎起长长的龙,并在扎好的龙上插上香和火烛,火龙飞舞到每家每户,寓意生活越来越好,生龙活虎,平平安安。家家户户迎接火龙临门,然后补充插上香和火烛,封上红包,送给舞龙者自己准备的水果等等。“舞火龙”之夜,乡村烟火璀璨、爆竹声声,人们期盼实现心中美好的愿望,就像一个开心快乐的大家庭。 在外公外婆的老宅门前也有两棵树,是两棵硕大的石榴树,那高高的树梢能摇曳到三楼窗口,繁茂的枝叶优雅而舒展,年年春华秋实,引人注目艳羡,其树形之大之美,在村里屈指可数。五月满树榴花似火,红肥绿瘦,宛若锦帛降临庭院。那石榴果的味道香滑甘甜,其中一棵果馕是红色的“胭脂红”,那是很少见的极品,一棵是普通的“番石榴”。当年,外婆每天抄持完家务,就会拄着拐杖守在石榴树下。她的身体不好,还患有白内障,到后来就完全失明了。孩子们总是趁外婆不注意的时候猴子般地爬上树偷摘石榴果。老宅的后面是山坡,也是天然生态果园,有甘蔗、龙眼、葡萄、黄皮、芒果、杨桃等各种各样的果树,让人眼花缭乱。 外公外婆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户人家。解放前,村里谭姓和江姓两个家族并不十分和谐,各自组成生产队修建祠堂。外公外婆两家的兄弟姐妹都很多,都非常困难,他们的结合应该属于那种“盲婚哑嫁”硬凑在一起的,他们一共生育了7个儿女(五男两女)。尔后,一起经历了“下南洋”那样悲惨的逃难岁月,可怜我的两个从未见过面的舅舅才十几岁就在途中过世了……外公外婆一生勤劳俭朴。听表妹说,他们平时甚至都不舍得开电灯,一次生产队负责抄电表的人不解地问她:“你们的爷爷奶奶为什么全年的电费只有十几元钱?” 不过,外公可是村里的名人——抗日战争时期,他曾经因地制宜带领村里的18名年轻人抗击小日本,后来得到政府的奖励,每每谈起这段不寻常的经历,外公的神情就有一种获得胜利的欣慰。解放后,外公一直在家务农种田,后来农田没了就在几公里外的江高镇市场里卖烟草和散装米酒谋生,早出晚归十分辛苦。也许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有的呱呱落地就注定了衣食无忧,有的人注定了只能饥寒交迫,更多的人,永远只能为了温饱苦苦奔波。对他们来说,吃饭是为了活着,活着是为了赚钱吃饭,他们生命中唯一能显示他们尊严的,也许就是那几个甩给妻儿的耳光。不知为什么外公和外婆的性格始终合不来,老两口一辈子吵吵闹闹磕磕绊绊,也许是为无法摆脱烦躁生活的一种自卑,也许是为曾经固守的男尊女卑思想的一种无奈,也许…… 我的妈妈是外公外婆的骄傲,也是村里的荣耀。妈妈在家排行老四,自从那一年认识了在部队上的爸爸后,便义无反顾地跟随他转战南北,直到1958年那个部队集体转业到地方支持“大跃进”。六十年代初期,爸爸妈妈又服从组织安排来到盘锦工作。于是,辽宁盘锦——广东广州仿佛上天赐予的情缘,成为我们生命中无法割舍的牵挂;珠江、越秀山、芦苇荡、大油田等等等等毫无羞涩地交流,成为我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话题。文革动乱时期,我们家被下放到农村,为了不让远方的亲人们担心,有很长一段时间,妈妈与外公外婆失去了联系,外婆始终不对任何人提起妈妈的任何消息,直至后来舅舅与我们恢复了通信往来互相报平安,外婆才喋喋不休地埋怨起来。50多年了,我的外公外婆爸爸妈妈相聚的时候很少,更多的还是通过书信电话联系。我体会最多的就是每逢佳节倍思亲,爸爸妈妈一定要给我们做上几道广东菜,那悠长的乡愁和血液中浓浓的亲情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平淡的生活之中…… 写到此,耳边蓦然响起了刘欢的那首委婉动情的歌:“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脸上淌着泪/像那条弯弯的河水/弯弯的河水流呀/流进我的心上/我的心充满惆怅/不为那弯弯的月亮/只为那今天的村庄/还唱着过去的歌谣/故乡的月亮/你那弯弯的忧伤/穿透了我的胸膛……” 是的,我的故乡在远方。时而像笑靥如花的少女;时而像活力无限的少年;时而像沉稳慈祥的老人。可是,不管是哪种的静谧哪种的美好,我又怎么能忘掉呢? 故乡,我那遥远的家乡,你是我永远抹不去的深深的忧伤…… 2015年3月22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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