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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原风景》是最不敢听的,因为独在异乡,因为夜半无人。记得小时候一次下雨,和弟弟去树林。下了雨的沙漠踩上去很瓷实,起起伏伏的波浪线无比的纯净。沿着沙漠边上,就走到了树林。牧羊人把羊赶到树林里的圈里就回去了,只剩下我们俩在谈天论地,憧憬未来。同样被树林遮住的还有曲折的水渠和繁密的野草。更小的时候,我总是赶在雨后去水渠里踩蘑菇,每次都能收获不少。那天我们可能意识到了,沙漠和树林毕竟承载不了我们的梦想。

那时我们还经常到水渠和黄河里游泳,一游就游半天时间。水渠两侧,是无边无际的绿色。而黄河的那头,沧老神圣的贺兰山脉隐约可及。我们知道,河的上游是银川,顺流而下的那头是大海,那边的世界肯定更广阔。

后来酷爱诗词,就去田间诵读。阡陌窄窄,葵花向阳,乡村的早晨是最美丽的。多么庆幸,在那样的场景里和古人们对话。

多年以后的现在,他读大学了,在准备CPA考试。我工作了,为了生计四处出差漂泊。我们各自到了“那头”的某个地方。当时的梦想,现在还远未实现,而家乡的树林、沙漠和黄河,却已而成了身上一块未痊愈的创伤,偶尔的触碰提醒我,伤原来越来越重了。小时候,现在的这头遥不可及,却是不远的憧憬,而现在,那头的家乡近在咫尺,却成了没有底气的想往。

每年回家,多数时间不是拜亲访友就是同学聚会,在家的时间多不过三天,缺乏机会更没有勇气去沙漠看看。父母还在种地,朋友尘埃未定,生母仍在漂泊。生命的轨迹,有的还在原地,有的曲折反复,有的直线上升,也有的已停止描绘。每年都有变动,所有人都匆匆忙忙,提醒你时间从未停滞。不解的是,从没有人告诉过我,为什么人人这么着急。尽管我也是其中一员。想到两位令人敬重的老师,一位教过我小学,另一位教过我中学。两位老师都是语文老师,喜爱诗文。教过我小学的这位是我的启蒙老师,仍然在那所小学执教。学校的树,多半是那时候我们种下的,现在已郁郁葱葱。老师年纪大了,但每天还骑自行车从县里到学校,浇浇花剪剪树写写字。有一次回家想去学校看看,我去的时候学校已经放假了,但我知道他一定在。老师端茶倒水,谈笑风生,看起来还是当初那么温文尔雅,谦虚低调。他是县里书法写的最好的人,也是位乡土作家。谈了四五个小时,临别时老师赠给我一幅字,是假期写的最得意的作品-《岳阳楼记》。另一位老师是全宁夏最好的中学语文老师之一,爱饮酒,也爱吟诵。和老师谈话,有压力但不拘束。压力在于,他的境界学生可能一生达不到。不拘束是因为,老师胸怀宽广乐于交流。有次回家和老师聊了会儿即告辞,临别他告诉我,如想看书,可向他借,因为老师知道我爱书,也爱护书。关于这位老师还有个故事:当年大学毕业他就参加了县里招聘文秘的考试,并名列前茅。后来由于不喜官场,几个月时间便辞职从教。如不是因为中学被撤,可能老师一生都在我曾就读的那个学校里执教了。而如果没有辞职,现在至少也是副处级干部了。

离开后我感觉很遗憾,因为他们曾教给我最宝贵的东西,是需要流淌在血液里的,而我几乎都忘了。小学老师喜欢的句子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而中学老师最喜欢的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两位都喜欢的则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们在奉献,而我在索取。他们乐道故安贫,而我为己则疲命。他们追求大道,而我跟在一群人的后面跑,驱动我们的只是物欲。

突然觉得很可叹,我最初的灵魂已被埋藏,只能卑鄙地寄托在”故乡的原风景”了。极少有两位老师那样的人了,我一样,亲友们一样,同学们也一样,我们总是显得那么匆匆忙忙,却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该抽几天时间回去看看了,看看那个怀抱不同梦想的我还在不在。如果能找到该多么幸福,即使焚香默坐也能消遣世虑,即使隐于市井也能获得平静。

而这,是需要勇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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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4:2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