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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懒饭”并非懒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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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饭”并非懒人做

前不久,和单位几位同事出差,随便聚于一缀满红辣椒和金黄玉米棒子、颇有农家特色却又不是农家乐的餐馆中,随便点了几样小菜,没曾想却有着意外的收获,因为我于一道色泽金黄名叫小炒杂粮的菜肴中品出了似曾相识的味道——儿时常吃的“懒饭”的味道。

“懒饭”又名蒸粉子饭,是用学名玉米俗名包谷的面粉做成的。记得上小学自然课时,似乎每次说到包谷,老师总要叮咛我们多吃,好像我们这些学生不是农民子弟一般。老师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反反复复就那几句话,包谷富含维生素、卵磷脂及矿物元素镁和硒、亚油酸、谷氨酸、纤维素等,长期食用可降低胆固醇、防止动脉硬化、抑制肿瘤的生长,可舒张血管、防止缺血性心脏病、维持心肌正常功能、治疗高血压、冠心病、脂肪肝等病症,还可帮助和促进脑细胞呼吸、清除体内废物、加快肠壁蠕动预防直肠癌的发生。每次老师都讲得唾沫四溅,以至于飞到我们第一排同学的脸上了。

我的老家是个地无三尺平的地方,没办法种水稻,加上地瘦小麦产量低,种着不划算。因此,一年的主要粮食作物便是包谷、洋芋了。那时候的农村,基本上是种什么吃什么,上顿洋芋、下顿包谷珍也就成了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常便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吃,便难免生厌了。所以尽管老师孜孜不倦的教诲,可懵懵懂懂的我们对包谷珍怎么也喜爱不起来,只是每顿吃一点充饥果腹罢了。于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为了让全家人吃上香喷喷的白米饭,父亲斥资两千元,带头开山取石,硬是用石块在房屋坎下垒出了几条如镰刀似弯月一样的窄窄的小田,其他乡亲们也纷纷效仿。一时间,一沟两岸,到也有些层层叠叠的感觉了。可是因门前名叫红岩沟的小溪水量不大,加上全是黄沙土,装不住水,一遇天旱便颗粒无收,没几年又纷纷回旱了。于是,老家人便断了造田的念头,我们小孩子也断了天天吃米的念想;于是,乡亲们也幡然醒悟,还是土生土长的包谷练得长,大家的满嘴黄牙本身就长得像包谷籽,只有吃包谷的命;于是,刚刚解决温饱问题能为有米之炊的巧妇们为了能让家里人特别是长身体的孩子增强食欲,又拾起了放置经年的手艺,变着法儿把包谷饭做出些花样来;于是,“懒饭”便时常跳跃上老家那张一动就摇晃着四肢哼着吱呀吱呀小调的饭桌上。

“懒饭”之名,我不知从何而来,更不知归向何处。曾顾名思义一厢情愿的认为,“懒饭”肯定就是懒人做的饭。但母亲却告诉我,“懒饭”操作程序复杂。在她们小时候,就吃过外婆做的“懒饭”,只是那时候因为粮食紧缺,而相对包谷珍来说,“懒饭”因是干饭,耗费的粮食要多一些,所以只有过年才能吃上一两顿。而土地包产到户的头几年,大家为了吃上饱饭,平时忙着料理自己地里的庄稼,没人愿把功夫花在做吃的上面,而逢年过节或招待来客又准备了点米面之类的细粮。因此,左邻右舍中,像“懒饭”和“面鱼儿”之类做起来麻烦的饭食,中间有好多年都没人做过了。

听了母亲的话,又亲眼目睹了一回她做饭的过程,我才知道自己这一顾名思义是多么偏颇和无知。“懒饭”其实是要抽点空闲,花点心思,粗粮细作,才能吃到嘴的勤快饭。制作懒饭的全过程,要气定神闲,全神贯注,一招一式颇见功力:先用石磨将包谷磨碎成粉,筛掉糠皮,箩去细面,再把铁锅烧热倒入粗包谷粉,用文火细炒,勤翻动,待粗粉发出香味,略带焦黄时立即起锅待用。再将锅洗净置火上,倒油烧八成热,放入事先准备好的土豆块(或豆角,或红薯,或腊猪肠等),翻炒二、三分钟后,酌情添水烧开,再把炒好的粗包谷粉平铺上面,用中火蒸约十分钟左右开锅翻匀,此后每隔十分钟左右翻一次,大约半小时后,一锅金黄亮泽,松香可口的“懒饭”就做好了。

虽然不喜欢包谷做成的包谷珍,但包谷做成的“懒饭”于我,却是儿时除白米细面之外最喜欢的饭肴了。特别是每年菜豌豆出来后,母亲做得豆角腊肠“懒饭”,香味特别浓郁诱人。老远闻着,便有涎水在口腔中打着转。细细咀嚼,更是别具风味,柔软中还溢弥着一股醇厚的腊肉香味从唇齿间自咽喉而下,润和着胃肠,滋养着五腑六脏,辘辘饥肠顿时充盈无比,吃饱之后则更是身心舒畅、劲头十足了。

提笔写这篇拙文前,随手翻过一本记录秦巴古盐道的书,上面竟有一段关于蒸粉子饭的的描述。大意是此饭由于水分少,具有耐饥且存储时间长等优点,曾是旧时盐背子运盐途中的主要食物。这段话似乎是说到我心里去了,因为我也有同感。我们上小学的最后一年,为了能顺利考上中学,同学们一改平时嘻嘻哈哈的学习态度,积极性特高,自愿请老师下午延长两个小时给我们补课,因学校离家有四五里的山路,常常是早晚两头黑。于是每天下午母亲都做很多“懒饭”,早晨天还未露出鱼肚白,她便起床把头天剩饭用猪油炒得亮晶晶的黄灿灿的,把我的肚皮填的鼓啷啷的,一整天浑身都是学习的劲头,几乎到放学回家也未曾有饥饿的感觉。那一年,我以优异的成绩信心满满的考入了民主中学。

其实,上了初中也就是稍微懂事后,父亲给我讲了许多先辈们从湖北黄岗到岚皋挽草为业艰苦而又辛酸的故事,有一个故事似乎还把我们家与“懒饭”的渊源追溯的更为悠远了。他说我们家里在旧社会属于大家庭,人多地多,吃得是大锅饭,而且还有处几十里路没有人烟并常有野兽出没的吊庄子(指与居住房屋相隔甚远的土地)。那时爷爷他们兄弟6人之中数二爷爷胆子最大,力气也最大,就是不会做饭。因此,他时常根据地里农活的多少在家里带上一包二奶奶蒸好的“懒饭”和一瓶霉豆腐,一个人在吊庄子的地里一干就是好多天,一天只吃两顿饭,早晨上工前吃一顿,晚上收工后再吃一顿,渴了喝点山泉水,晚上就躺在自己的搭建的窝棚里,直到把那方地里那个时节的农活干完才回家。这个故事父亲讲了多次,每次听后,我的心里总是被二爷爷那种吃苦耐劳、艰苦创业的精神感动着、激励着,也会莫名其妙地感谢着“懒饭”——这个在我们老家极其普通却又十分亲切的饭食。

“懒饭”并非懒人做。之所以称它为“懒饭”,我想大概是因为它耐饥易存放,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了方便、给了人们偷懒的机会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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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1:29: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