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组】陌草不枯 |
正文 | 有一种年,再怎么凶邪, 也唬不住人们过了它的执念; 有一条路,再怎么迢遥, 也挡不了人们踏上它的脚步。 月初照人,年之初,初年几何? 日末返影,路之末,末路几度? 未来的美,源自它的未知未卜, 不是吗? 今夕何夕很重要? 君不见日月经天,往返复复? 故而陌草岁岁青,岁岁当搏! 正如赌桌上一掷孤注, 不懂的人,说是执迷不悟; 而懂的人,知须搏命以赴。 而我有幸, 懂你,懂他,懂我们。 感动来得太唐突, 踏进家门的那一刻,方晓得: 有一种爱, 并非沉痛,而是沉重, 也无须眼里常含泪水,因为爱是甜的。 配着一块两块钱的生豆腐, 一碗热乎乎的粥下肚, 明明温馨暖我心, 却像醋,搅起了愧对那张残阳容颜的酸楚, 恨不得拿三十年去倾吐。 登高,远眺四顾, 山形依旧枕寒流, 明明感伤怀我心, 却那么的突兀,腾起了从未有过的肃穆, 恨不得立刻拔剑慑四座。 是呀,从没那么认真地准备去爱一次, 一次一生的笃行。 直破九霄的蛰伏, 凝滞着压抑多年的愤青, 唯惜青丝染霜,愤已徒然。 谁要敢动我的奶酪,犹能雷霆收震怒。 那认真劲儿,仿佛是自己的甜心, 愿意舍却性命,甚至信念, 去守护。 然而,炊烟孤独, 陌草占领了整片陌上, 叫明年花开何处? 流水依旧,更甚的是, 那分冷美人般冰肌玉骨的清冽。 不知谁家的老猫咪, 不知为何来去仓促, 还没来得及叼起刚玩弄致死的耗子, 就窜进了亦不知谁家的老坟墓。 听,寂寞在唱歌, 唱响寂静的浮云; 瞧,萧索在跳舞, 舞动萧条的流年, 二者蔓延着的拉锯战, 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夕阳没落,我又何必那么认真呢? 可我就是要老死在那儿, 认真地去朝拜、去沐浴下一缕朝阳。 那景,那境, 仿佛,除那葱茏陌草之外, 再除我之外的一切, 都与这苍苍天地格格不入。 亦不晓得,谁是谁心爱的专属。 印象的天空中, 村落是一个神奇的旺旺大礼包, 保鲜期——永久! 总能让我的小嘴张成O形, 总能让我稚嫩的瞳孔迸射出无限向往的光彩, 是啊, 未来因憧憬而美好,生命因热爱而美丽。 而今,那层神奇的彩色迷雾, 已然褪去, 赤裸出它平淡得甚至粗鄙的树质皮肤。 却令我自惭形愧, 竟没资格去亲吻它一根脚趾头的粗鄙。 因为若真为树, 她便为母,我便为子, 是她,让流浪在外的我, 有了任风雨飘摇而寸步不移的根; 是她,将我栉风沐雨的破碎心灵, 岁岁春秋地缝补、缝补…… 是她富足的贫穷, 让我学会了什么时候必须贪婪, 什么时候必须满足; 是她唇齿相依的枪口, 使我懂得了唯一能打败“和谐”的, 绝非咒诅,而是饶恕。 诚然,倘若没了根, 又何谈牵挂?又何来朝朝暮暮? 恰如岁岁春晖,陌草寸心, 枯荣,为谁? 菜地里那株小小红豆杉被坍塌的小小坡体压死了, 拜今年某场暴雨所赐。 披荆斩棘, 我救出了有幸没被压着的另一株, 竟是我回家干的第一件事。 脱笠拄锄,陡然一想: 我,很忙碌, 忙碌所追求的,貌似很模糊。 想来是也,俯仰一世, 很多抉择路口, 多少人明知可以退却,或另寻他径, 却只因趋之若鹜, 踏上了毕生不归的征途。 征战生涯,一将功成作嫁衣, 黄尘埋骨。 倒不如那些陌上的杂草, 一簇又一簇, 野火春风,进退自如。 我很同情那株小树苗, 活得低调,死得沉默, 想必被活埋,一定很不舒服。 可我无须同情我自己, 因为往事幕幕, 向来都是我埋葬过去,而非过去埋葬我, 我活得很——自娱自乐。 我很不满,难以抹去的人事物, 为何总是那么多? 时常还会自演一出:“不是吗?” 那只花花大公鸡卖相真不孬, 是今年刚养壮的。 它爹已是一坨干巴巴的屎, 这它应该不晓得。 像一位典型法兰西绅士, 昂首收腹,拍着胸脯, 在前院里走来走去, 漫不经心地找着失落残留的稻谷。 陌边草生,陌上鸡鸣, 阵阵醍醐,浇灌我刹那的恍惚。 是了,那么空灵, 鸣破了装满盛夏果实的记忆水晶瓶; 是了,那么幽远, 鸣响了缅怀一代又一代报晓鸡的晨钟暮鼓。 我不禁展眉开颜, 那被此律动唤醒的彩色童年, 让我激动到发怵, 害怕又像梦乡中屡屡闪现的那汪小湖, 晶莹剔透,美得过于梦幻, 稍一碰触,便支离破碎了。 所以梦想像一张小比例的老旧地图, 天涯咫尺。 餐风饮露,撑着挺进, 希望像风中的烛火, 虽幻灭不定, 却总能于死灰中燃起透支之力继续踟蹰, 走下去。 如此,便不可能走不下去, 只可能走到尽头。 道无穷,车道山前, 想来这便是我此生的道了。 有所羁绊,有所束缚, 才是真正的自由; 有所渴慕,有所在乎, 才是真正的洒脱。 正如离离陌上草, 被根所缠绊,又爱慕着根。 可惜我一样都没得到。 再想来,很多事, 岁月擅自替寡断的我作了主, 把我廉价卖给了后悔。 可如果能重来, 我相信我还会败给一个比一个蛮横的变数, 故而我已很少后悔。 有一片海, 越是惊涛骇浪,越是尸骨沉浮, 越蛊惑人们疯了似地区争渡。 那儿的海水,好苦, 真的好苦,因为我尝过。 北国风光太过冷酷, 是生不了相思豆的。 这儿,看不到冰封雪舞; 这儿,听不到风荡落木。 这儿,只看得到小溪静静地流, 流过某座本性难移的青黛色山丘, 流过某间被放鸭人遗弃的茅草屋; 这儿,只听得到微暖的晚风呢喃地吹, 吹过某节在竹林中自命不凡,娑娑作响的苦竹, 吹过某只在陌上啃草,傻不愣登哞哞叫的牛犊。 凌晨下车, 风微凉,却暖彻心扉。 北国之冬锋芒凛人的威武, 敬而远之最好。 倘若去北域求学是一种错误, 那我宁愿一错再错, 因为至少晓得了自己多么蠢, 多么“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一刻,心旌神摇, 摇到了忆海深处被重叠无数次的某个晌午。 天晴云淡,暖风暖进人的骨子里, 蝉儿懒洋洋地趴在树梢, 心不在焉地呼唤着心爱的另一半。 一对老夫妇,相互搀扶, 走向被无限拉近的地平线, 黄犬一只,草屋两间,良田三亩。 没落的太阳,好暖、好暖…… 陌草不枯,好青、好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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