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隐匿在岁月深处的花事 |
正文 | 我家老屋是个四合院,住着好几户人家,靠近我家这边有个迷你花园。这地方本来是脏兮兮堆垃圾的。某日,我那在城关做小买卖的爷爷拿回几株“番薯”。我们都笑爷爷,什么都往家里拿,连个城里的烂番薯也当宝贝捡回家。爷爷喜滋滋地说,这不是番薯,这是 大丽花的种子。今年种下去,明年春天就能长出好看的花。 全家齐动手,搬石头垒砌,挖泥土填埋,这个小花园就是这样搞成的。远道而来的大丽花就有了一个像样的家。把大丽花种深深地埋在土里,上面盖上厚厚的稻草,防止烂掉、冻伤。 第二年开春,真的抽出了芽。春风一阵春雨一场,花叶一阵紧似一阵地茂盛。没多久,圆圆的花骨朵就傲然耸立枝头了。忽一日醒来,在檐下刷牙,发现那结实的花球爆开了,菊花形明艳的红色,照耀得庭院一片喜气。接着,东边一朵,西边一朵,一朵艳似一朵,一派红杏枝头春意闹的模样。 春花,就是美女轧堆,谁都不卖谁的账。你美吗?姐好像比你还要靓哦。 整个春天,大丽花弹眼落睛的红,让全家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欢快里。 第二年大家还是高兴的,但欢喜度明显下降。村人来讨,大方奉送。后来几年就有点审美疲劳。你且艳着,我且视而不见。它一不高兴,甩头就走,自动消失。原来头年没盖稻草,大丽花番薯似的种子烂掉了。烂就烂吧,也看饱了。 好不容易堆成的小花园,空着的话就会成垃圾堆。妈妈就种了一些凤仙花,花可看,看完花还可以当菜吃。 可是不久,我却发现后门阿婆家有一种从没见过的花。一株红色、一株黄色,椭圆形的叶子,茎上长着刺,每月都能开花,散发着馥郁的香气,惹得蜂飞蝶舞,引得小小的我流连忘返,痴迷不已。后来听说这是月月红。这花在别人的墙头艳着,艳得我心痒痒。心想,自家道地种一株该多好呀。听说剪一段就可扦插,成活后就可开花,想弄一小段的想法就更强烈了。 我叫妈妈去后门阿婆家讨一点种种,反正你跟阿婆关系好。妈妈说这花是阿婆的媳妇种的,她媳妇是上海人,不跟人来往的,她的花是不会送人的。去讨,害阿婆为难,你们偶尔去看看好了。她的上海媳妇嘴唇薄薄的,皮肤细瓷似的,没有一点色差,高挑、瘦削、冷艳、高贵。她总是独来独往,别人跟她也搭不上话。这“哪能,尼能”软翻翻的话,我们也听不懂。 为了看月季,我们经常去那个黑黑的窄墙弄玩耍。他们家的两进房子连得很近,前面的又比后面的多出一截。那块石板上常常是湿漉漉的,偶尔还有青苔,不小心就是一跤。但是那种前所未见的美,吸引了我们少见多怪的眼。 看着看着,那月季居然挂出了墙头,一蓬蓬弯下来。那年头,村子里流行“偷葱、拔菜不算贼”,自家菜不能吃,偶尔去邻居家拔颗菜,别人是不会说的。有这风俗垫底,那我们去剪一截挂出墙头的不能吃的花,那还不是理直气壮的。 可是这到底是偷啊。心里也怕兮兮的,叫几个小伙伴在外面望风,然后我悄悄地潜进黑墙弄,爬到围墙上去,抖抖索索剪下一段,也不管是否把手指戳破,抓着就跳下来。心惊肉跳间,嚓嚓,各剪一段,四散而逃。 插着,宝贝样伺候着,浇水,施肥,可是花茎还是蔫蔫的,老叶完全干枯,就在我们绝望时,它又长出一片新叶。让我们惊喜不断。心机总算没白费。可是等到春天完结,这货还是不死不活,火冒三丈,拔出一看,下面一大截都烂掉了,死翘翘。 第二年,又去偷,还是没成。再后来,窄墙弄的地上抛满了修剪下来的月季梗。我们也就不用偷了,随便捡着去种吧。我们最多的一次种了十几株,好像后来也没啥成活的。有几株成活的,开的花小的可怜,我们也不待见,没多久也死了。 后来我们读初中,就住校去了,很少回家。一次回家却看见院子里开着大大的月季花,一红,一黄。我问妈妈,这花哪里来的啦?妈妈说,后门阿婆送的。她说她媳妇回城了,不在乡下住,也没人看,就送给我们了。 这样看来,当年我们偷她家的花,她或许是知道的,后来我们在墙外捡到的花枝也是她故意扔着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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