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萤火河 |
正文 | 我喜欢门前的那条河,我给它起了一个梦一样的名字:萤火河。 南国盛夏,荔枝,龙眼,番石榴,菠萝蜜,竞相贡献出它们甜蜜的果实后,我开始厌倦了那些没有特色的树干。河边长着神秘的老榕树,数不清他们究竟有多少胡须,也猜不出他们已经在河边生活了几百年。老榕树们的胡须,如同大象鼻子伸进河水里,在水里生了根。天热的时候,树上落满了乘凉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像课间休息的女生。 午间,太阳懒懒的把树影在河水里漂洗,四周静得可以听见榕树果子坠落到水里的声音,发愣的水鸟扑棱棱飞到河对岸碧绿的竹林里,水面上激起涟漪,涟漪像音乐老师弹风琴时嘴角的羞涩。 第一次上音乐课,梳着两条辫子的音乐老师,柔柔的给我们讲了西藏,说从前那里有农奴,农奴很苦很苦,像是奴隶主养的牛马,吃很少的青稞,干没有尽头的苦活。还和我们讲了青藏高原,那里有永远是白色的雪山,白色的雪原上,歌声可以传出几十公里,因为那里没有别的声音。 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我被老师点中了起立示唱: 太阳啊, 霞光万丈, 雄鹰啊, 展翅飞翔。 高原风光无限好, 叫我怎能不歌唱。 高原风光无限好, 叫我怎能不歌唱…… 当我唱完这首诗一样的歌曲,深深的沉浸在那空旷的略有凄楚的旋律中时,我吃惊的看见老师的眼睛含着泪水。教室里突然响起了鞭炮一样的掌声。这是生命中我听到的第一声喝彩。 放学了,河是我回家的路标。同学们纷纷从路队中散去后,太阳开始找我交谈:我可以把树变成神仙,你信吗?不信。树真的张牙舞爪了,靠山的一侧,千年古树上两个鸟巢,像黑洞洞的大眼睛,直看着我。我可以把剑麻变成真正的利剑,你信吗?不信。小路边的野剑麻立刻张大剑锋,把天空分割成数块金红色的蛋糕。 爸爸没有回家,太阳你能带我去爸爸工作的地方吗?太阳办不到就脸红了,把头扎到河水里,河面立即变成滚烫的钢水,金黄金黄的,河岸的野草全被烤焦了。剩下默默的我,陪着失望。我给爸爸起了个名字:太阳爸爸。我用心轻轻地呼喊了无数遍太阳爸爸,太阳爸爸啊—— 晚饭后,邻居女孩说,毛主席读书的时候,是用萤火虫装在瓶子里当灯用的。为了验证我们的争执,我借来了小人书,带着空瓶子来到河边。 月亮接替了太阳,把河水凝固成银色的冰河。微风吹来,野花甜甜的香气飘到河里,水融化了,开始向远方流动。 远方的山村,隐藏在淡淡的炊烟里,昏黄的灯光眨着眼睛,渐渐的飞升起来,我追寻着这些飞到天上的灯火,灯火没有了,与漫天的星星合在一起,组成一道滚滚的银河,横亘天宇。在那里面有诸葛亮,张飞,有李白,杜甫,剩下的全都是没有做过坏事的祖先们。爸爸说,每个人都是会死的,但是他们都不会消失,只是在鉴定了好人和坏人后,就分开走了,一些在天上成为星星,一些在地下成为鬼怪。我说,那些萤火虫是不是正在飞往天上的好人啊? 天完全黑下来了,萤火虫们成群结队的从河对面飞来。我拍手,萤火虫就向声音聚集。我用石头敲击,密集的萤火虫就往我的脸上撞。我大声的呼喊,四面八方的竹林,果树,山村,小镇,都有萤火虫飞奔而来。它们一闪一闪的汇集在河面上。夜风吃力地鼓动着突如其来的萤火虫长河,闪闪烁烁的银光,像舞动的银色缎带,也像洁白的西藏哈达,在河面上一起一伏,波涛滚滚流向黑夜的最远方,在那里和星星们汇合。 我兴奋地举起手中的小人书,书上画的是天安门毛主席接见红卫兵时的一片喧腾。 妈妈叫我了。 我问妈妈,谁是裁判好人坏人的神仙呢? 妈妈说,时间。 我又问妈妈,有没有不好不坏的人呢,他们应该在哪里呢? 妈妈说,有啊,比如你。 我自言自语:哦,那些萤火虫肯定是最普通的生灵变的,既不在天上,又不在地下。 妈妈在为我缝补打架时撕破的裤子,没有抬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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