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千里送伊 |
| 正文 | （一） 站台上，不同装束的旅客们神色各异，或是即刻踏上归途的喜悦，或是离别亲人的惆怅，或是出差赶时间的焦急…… 应该说，我的心情趋于平缓，不急不躁，不忧不喜。说“不忧”，有点话不由衷，其实，我的内心真希望这趟车晚点开来，而且晚点的时间越长越好。那样的话，伊就可以在我生活的这片土地上多呆一会儿，那样的话，我的心也许好受点…… 我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伊的后身。伊一身简装，左手扶着肩上挎包，右手搭在箱包拉杆上，不算优美的身材僵木般站在安全线上，任蓬松的长卷发在肩背上迎风轻舞。我想，伊此刻的心情是沮丧的，而且沮丧到了极点，说不定脸上还挂着泪水呢。 想着伊这个女子，因为网络遇到投缘的我，到后来，居然深深迷上我，让我的心哪，好似蜂儿飞过花丛，浑身沾满了粉蜜。 就在昨天，伊乘动车从两千里外专程来看我，我却避而不想见。一腔炽烈被冷水扑灭，伊内心的失落与难过是可想而知的。想到这里，我有点于心不忍，好想快步走到伊面前，好想送一个伊期待已久的拥抱，那样的话，伊颠簸数千里的心也算有了点安慰。 我的心不停地“好想”着，一双脚始终挪不开步子，因为我无法确定，我一旦走过去，伊将会怎样反应？真像伊之前说的那样，模仿《情深深雨蒙蒙》中，何书桓附在陆依萍耳畔说上一千个“我爱你”吗？那样的话，整个站台上的人还不惊呆？ 我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矛盾的人，心里明明惦记着伊，明明知道伊不至于那么失态，可是，刚有一个走上前的念头出现，很快就被另一个反对念头给阻止了。也罢，就让伊带着满心的失望与惆怅返程吧，只有这样，才能让伊那颗沉迷的心清醒…… 列车正点到站，让我有一种“天不遂人愿”的愤懑。无奈何，我只得做登车准备，反正我手里攥着一张行程千里的车票，我可以送伊千里路的。 开始登车了，伊回头扫了一眼身后，凉冰冰的目光从我脸上扫过，居然没有发现我，这让我有点庆幸又有点不是滋味。我开始怀疑，我对伊的态度是否太铁石心肠？ 心的磨盘，正将我的坚持一点点地磨碎。 “啊，不！”我心的另一面开始叫嚣，“不能对伊动恻隐！让伊原路返回、让伊那颗沉迷的心在失望中清醒吧！我的心中，除了友情，不会留给伊滋生特别情的土壤！” 伊找到自己的座位，安放好箱包后坐稳身子。我和伊不是同时购票，座位不在同一车厢，但是，为了感受伊的心情，我只能选一个离伊不远不近的位置站定。 伊扭着脸注视着车窗外，记得之前，伊常为我发生“臆想症”的。此刻，也许伊又在臆想中：就在列车启动的那一瞬间隔窗看见了我！ 伊呆呆地望着车窗外陌生的景物，而我，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伊，这情形，像否卞之琳“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的《断章》呢？ 一声鸣笛，列车启动了，伊的目光还停留在车窗外。伊啊，还在臆想什么吗？如果心有灵犀，就该回头看见我哟！ 列车驶出了我居住的城市，飞驰的车窗外是一闪即逝的风景。伊好像叹了一口气，坐正身子，挨着靠背开始闭目养神。看着伊的神情，仍旧笼罩着无比的失望与惆怅，我的心犹如缀上了石头，沉甸甸的。我猜，伊此刻定在回想过去，回想和我结识的点点滴滴，那么，伊！让我的思绪陪你曼舞，好吗—— （二） 认识伊，是三年前的事情，而且是在网络中。那时候，伊刚学上网，在胡闯乱转空间时，竟看到了我，并热情地加我为友。 于网络，伊是一只菜鸟，一只麻缠的菜鸟。伊上线后，只要看我在，总是把我围得紧紧的，好像我的网聊时间是伊的专利。伊在键盘上发字的速度犹如蜗牛散步，伊越提速错白字也越多，很多时候，我被伊发来的错白字逗得“嗤嗤”而笑。别说，我还真喜欢伊话语里散发的那种真诚与坦诚，与我两年多来认识的网友相比，伊似三月里的小河，清澈而流畅。我感动这份清澈流畅的友情，甚至和伊交换了姓名和手机号码。 对于很多网络用词，伊完全属于“out”派，比如“基友”一词，伊就不明白。 聊“基友”这个词之前，我和伊聊的都是家庭琐碎事。伊说，伊的丈夫每天过着吃饭、上班、睡觉三点一线的生活，根本不讲求夫妻间情调。我告诉伊，成家后的男人都那样儿吧，我丈夫是个木讷男人，他从不表露自己对外界的喜怒，属于闷葫芦一个呢。伊被我的话逗乐了，发给我一连串大笑的表情，继而是一行字字： “听说网上流行网恋，你找一段健谈网恋尝尝鲜呗。” 我回复伊：“网恋呀？不靠谱！你健谈是吧？你说什么是尝鲜？” 伊发给我一个坏笑表情：“那你就恋上我试试呗！” 我撂给伊一个晕的表情：“去你的！我才不和你做基友！” 伊发来一个疑问的表情：“什么机油？ 哦，基友？” 我默不作声。几分钟后，我推说要午休，不等伊想说什么，随即点了“隐身”键，然后留给伊一个灰色的头像。 接连数日，我都是隐身上线，我不想让伊看到我，我怕伊继续问“基友”话题，要知道，每次聊天，伊开口总是接着上次聊天的话题，像章回小说那样，一集续着一集。 伊每天上线后看不到我，急坏了。我的对话框里满是伊急切的留言：何青、何青！这些日子忙啥了？每天上线看不见你，我有点丢魂哦，你知道吗？哦，对了，我百度“基友”了，不就是“同性恋”的新名字吗？搞得云深雾罩的扮神秘！告诉你，我喜爱你的谈吐，喜爱你的人格魅力，我首先要迷恋你啦！我不是同性恋，是恋同性！恋同性，知道吗？ 我晕！伊这留言莫名其妙嘛！我继续不理会伊，终于，伊急了，打来电话问我怎么了？我冷冷地告诉伊：“最近老加班，没时间上网，一切安好，你放心好了！”伊“哦哦”“嗯嗯”地回应着我，没等伊想出完整的句子，我已经挂断手机，天知道伊当时什么心情。 伊一如既往地在对话框里给我留言：看到一个好看的头型像你，就想你了；看到广告里有你家乡的名字，就想你啦；《天天想你》这歌名能代表我心思，送你听听吧；好几夜都梦见你了，刚想跟你说几句话的，你却转眼间不见了…… 我们时常感叹科技的神气，一根网线能让天南地北的两个陌生人成为朋友，一屏之间，能让相隔数千里的网友语音或视频聊天。在我们享受网络时代带来的便利条件时，一样体验着网聊带来的烦恼。即如伊不厌其烦地给我留言，让我感觉自己遇到一位“祥林嫂”似的人物，喋喋不休诉说着自己的故事，从不体会别人忙不忙。尤其那些适合于爱情的“伤感、失落、惆怅”用词，让我觉着伊心理有问题——其实，我忽略了伊的感受，从没深究伊的故事和我有关。 终于，我累了。键盘几经犹豫，为我发出一串字字：你的情意让我负累，对不起，我们还是不见面的好！ 鼠标点下，伊的头像消失在我的好友栏里。那一刻，我像卸掉了千斤重担，浑身唯剩轻快。 （三） “如果没有现实生活里蛛丝马迹的联系，一旦走出网络，网友将形同路人，互不相识”，我这样定论网友间那点可怜的关系。我以为删掉伊，从此会相安无事，再不怕“我特别的喜爱你”在我耳廓磨茧。殊不知，我忘了一件事：伊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和姓名。 饭桌前、工作时、刚想迷糊一会儿的时刻，手机铃声不断响起——来电者全部是伊！我哭笑不得，都不是网友了，还联系什么？ 我从“拒接”到“关机”，都不是个办法，索性将伊的名字打进黑名单，让它没机会吵我。 联系不到我，伊像着了魔，每天在网上寻找我的踪迹。网海茫茫，找一位想要找到的人，何异于大海捞针？然而伊，情愿费尽心思打捞我这根“针”。伊这行为，出于友情抑或特别情，我惘然无知。在我历经的网友里，伊对同性的我执着的喜爱简直带有奇葩色彩。 如果不是我和伊“尘缘未了”，即是伊精诚所至，在浩瀚无边扑朔迷离的网络间，伊居然找到了我！缘去缘又来，我们又恢复网友关系了。我不先开口，曾删除伊的做法多少让我有点尴尬。伊急不住，惹得对话框里“滴滴”声不停： “何青！何青！知道我找你好苦吗？知道我天天都在想你吗？” “那是你的自由，和我有关吗？” “何青！你、你……” “想说什么，尽管说，不必结巴。” “我喜爱你、喜爱你、喜爱你！你感受不到吗？” “别肉麻了！你我都是女子，什么喜爱不喜爱的，鸡皮疙瘩掉一地啦！” “说声‘喜爱’咋啦？仓颉造字时，没给每字每词规定性别呀！” “我说，你有……”我想说“你有脑病呢”，话到嘴角又咽回半截儿，刚刚和伊握手言和，言辞还是分寸点好。 “好好好！不说这些了，开始沉默状态，好了吧。”…… 接下来的日子，伊真的变了一个人，上网时段不再缠着我。慢慢的，我才发现，能使伊转移目标的，是伊将这份特别的友情敲成文字了，在文字里，伊可以尽情地抒写心情而不用担心被我奚落。 伊稚嫩的文字里，绽放着真诚的小花。每次徜徉在伊的心情文字里，我有一种既喜欢又排斥的感觉，就像白吃萝卜还嫌辣的那样。而每天走在大街上，想到数千里外有那么个女子每时每刻在惦记着我，我心里又美美的。是的，谁不喜欢被人牵念的那种感觉呢？ 工作之余，同事们喜欢闲聊，这时候，我就眉飞色舞起来：“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位时刻都在惦念我的伊。我在视频里见过伊一次，伊却在梦里梦过我无数次呢……”同事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莫不是伊感情上有伤痕，让你做托吧？”我赶紧辩解：“怎会呢！伊和老公婚后二十年，不离不弃，模范夫妻呢。”说实在的，在无数次聊天中，我对伊的状况了如指掌，我才不会让别人猜疑伊呢。不过，同事们的话敲醒了我的迷闷：伊对我的友情，真诚且炽烈，难道人间真有这类似恋情的友情吗？ “嗨！人家伊对你的情谊是恋情版的友情，两个字：爱你！哈哈——”另一位同事冲我眨巴着眼睛，“听说没？一个男子喜爱你，有可能是喜爱你的身体，而一个女子喜爱你，那才是真正的喜爱，没有利益驱使只有心灵投入。你就坦然接受伊的爱恋呗！” 同事们打趣逗笑的话语，大有排山倒海之势。我单枪匹马到底是招架不住，一挥手：“去你们的！本人不听你们的无稽之谈！撤了！”我转身走开，美美的感觉随着身后的哄笑蔓延着。原来，“异性相吸同性相斥”的理论也有站不住脚的时刻，女子被另外的女子爱恋般的牵念着，感觉竟也这般美好。 好景不长，伊火热的文字又一次灼伤了我，说什么要为我保驾护航，说什么思念爬满有我的心墙……嗨嗨嗨！你以为你是男人呢？你自己还需要别人保驾护航呢，还为我？知我品性者不疑我什么，不知我者看了这炽烈文字，还以为我和你怎么了呢！想到这里，不管有多少不忍心，我只能选择删掉伊和我的好友关系。 这次删除好友时，我没有给伊留言，既然选择了离开，留下客套话还有必要吗？ 记得伊讲过，第一次被我删除好友后，伊每天都流泪难受，伊的老公笑伊：神经犯病呢？这是我第二次从好友栏里删除伊，伊的心中将是什么滋味呢？是否每天流着泪唱那首“当我想你时的时候，我的心在颤抖，当我想你的时候，眼泪也悄悄滑落……”这首歌呢？那么，伊！换首歌吧！换那首张雨生的《大海》好吗？之前我讲过的，我每次同学或同事聚会，我都会K歌一曲《大海》的。 突然感觉自己语无伦次了，到底想表达什么呀？ （四） 和伊不再是网友的日子里，我过得并不心安理得。走在熟悉的街道，总感觉失去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即使有暖阳沐在我身上，身体里的某个角落依然有一种冰凉的感觉在作祟。我自问：身体里的冰凉来自伊吗？难道删除伊有错吗？我知道伊对我的情谊很深很厚，可是，伊深厚的情谊下埋着熊熊烈火，已经超越了友情的界限，我能任其发展吗？不能，不能！ 夜，延续着白天的心思，在梦里，我看见伊远远地向我挥手：“何青姐！何青姐！你干嘛悄悄走掉？因为在我的文字里，我写过‘何青，我爱你’吗？一直以为，我是最最‘out’的人，没想到你也不例外！当今网络，词汇广义化，好友间用‘爱’这个字眼早已不是稀奇，你想哪里去了？……”伊呼喊着，委屈的泪水漫过伊带着孩子气的脸颊，在草头叶尖挂起一层露珠。 我的心忽然痛痛的，似有千万枚小针在交替不停地刺着。刺痛的感觉惊飞了我的睡意，夜，难再入眠。挂钟的滴答声似我歉疚的心，绕着伊的名字转了一圈又一圈。我打开手机，在黑名单里翻出伊的手机号码，指尖几次想拨出那串数字，犹疑很久，终是没有那份勇气。甩开手机，我的手掌猛击着我的脑门：伊毕竟是个女子，哪能心无芥蒂地和我再续友情？我这是怎么了？想自找其辱吗？ 能让我毫无顾忌拨通伊手机号码的事情，是那天在单位和老板发生的不愉快。周一上班，刚走进办公室，满脸怒气的老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上周五下午，你只知道背起自己的小包下班走人，就不知道拉好窗门吗？周六风雨交加，看看流进办公室多少雨水？看看桌上这些文字存档都成什么样子了！”办公桌紧挨窗户，老板一边吼，一边拿起桌上的小物件使劲摔在地板上。 我委屈地辩解：“上周五不是我值班，那天我有事请过假了，关窗户的事情跟我无关。” “你挺有理的，是不？这次和你无关，下次呢？你敢断定下次遇到这种事也和你无关？”老板的态度简直不可理喻！那一刻，我不想再辩解什么，抓起刚刚放在桌上的背包，只想立马走人！老板见我生气了，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带上门走了。 我一边收拾狼藉的办公室，一边控制着激动的情绪，如果身边有个听众能听我诉冤那该多好啊！于是，我从脑子里调出一个个熟悉的身影，最终，我把最适合我倾诉的对象定格在伊身上。 在那次做梦后，我把伊的名字从黑名单里转在电话本里了。几乎不假思索，我翻出伊的手机号码。 “喂？还在生我气吗？”手机打通，我试探着问伊，我想，伊听到我声音就算不哭也会埋怨我几句的，我曾是那么无情的对待过伊。 “何青！你过得好吗？你现在的心情好吗？”伊没有哭，也没有埋怨我，只是关切地问候我。 “我老样子，就是刚才被老板无理取闹了一番，心里有气。” “老板无理取闹？他奶奶的孙！我若能插翅飞过去，非得敲掉他几颗门牙不可！” 想不到伊情急下会说粗话，我原本激动的情绪一下子又笑口常开了：“伊，咋这么逗呢？文化人也骂粗吗？” “为了你，我、我……”伊在手机那端选不出合适的词，逗得我嗤嗤直笑：“为了我，会怎样？上刀山下火海吗？” “当然啦，我能为你刀山火海啦！” “去去去！以为你谁呢？好了，我在上班时间，必须挂机了。” “何青！别介！让我再说一句！” “快点说！老板在监控里看到我没工作，又要发脾气了！” “你、你再加我为好友吧？” “有手机联系还不行吗？非得加好友才行吗？” “嗯！加了好友，上线第一眼就能看到你，我喜欢看你彩色的头像。” “好吧！谁让我今天先给你打手机呢，呵呵呵……” 就这样，我和伊再一次成为网友，网络好友。 伊想我的时候，依旧会为我写一些友情文字，依旧在网聊时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说什么“只让我在相片里看你，说不定那相片上根本就不是你呢”。嗨！相片里的人百分之一千就是我本人，如果不是电脑视频故障，我早就开视屏让你对照一番啦！伊将信将疑，我的解释也许是徒劳的。 前些日子，我刚上线就被伊缠住了：“何青，我想去你的城市看看你，我想知道，令我如此沉迷的网姐是什么样子？” 我发去一个微笑表情：“我有什么好看的？等老了有时间了，我去找你，让你看个够，好吗？” “等到老了？老了是多久？就怕没等到老了，你哪一时冲动又删掉我呢，茫茫人海，我怕再找不到你。” “你找到我又能怎样？” “嗯，让我想想会怎么样……”伊稍一停顿，“我会用我的双眼，从你头上到脚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来回往返上无数遍，直到找出你身上的魅力源。嘿嘿。” “打住打住！你再用这种口吻讲话，休怪我不领情哈！” “何青！你怎么这么怪呢？我的眼又没有杀伤力，能看坏你什么吗？”伊发给我一个白眼表情，“实话告诉你吧，我定了下周六的动车票，准备到你的城市看你，然后周日再赶回来，上班、看你两不误。嗨！若不是担心自己的恐高症，我恨不得坐飞机立马飞你面前！” 伊边聊边将动车的往返票拍成片片发给我，我看的清清楚楚，票面上显示的乘车时间果然是下周六，我和伊两人居住的城市分别是起点站和到站。一时语顿，我不知说啥好。 “怎么样？这下子你信我了吧？另外，我设计了精彩的见面场景，到时候，我会送你一个令人震惊的拥抱，然后告诉你一句话……嘿嘿，先不说出来，留你点想象空间！” 我晕！什么样的拥抱会让人震惊？还卖关子“有一句话”？我不禁又联想起伊讲过的《情深深雨蒙蒙》场景，战场上归来的何书桓附在陆依萍耳畔，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爱你”……天哪，如果伊和我两个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何陆”场景，那绝对令人震惊！不知是我想多了，还是伊讲过的话促使我多想了，此刻，我只想劝阻伊别来看我！ 飞快的键盘敲击着我的意思：“郑重其事告诉你：不准来看我！否则，我让你高兴而来扫兴而归！” “我偏去呢！” 我不再接腔，以最快动作关掉，关掉手机，我决定和伊暂断联系，以此来迫使伊改变主意。 时间在忐忑中很快就迎来了周六，我猜想，几天没联系，伊一定打消了来看我的念头。这样想着，手指很轻松地点开了手机开机键。机屏上立马跳出伊发来的短信：“何青，我在车上，再过五个小时就到你住的城市，记得接我！”不让来偏来，好吧，伊想任性就别怪我狠心——偏不让伊看到我！ 我拿定主意不和伊见面！ 我貌似强硬的心，却在时针的指引下一点一点地坍塌，我凭空自语：“不是不想见伊，是伊让我太顾虑了。伊大老远而来，我真的很过意不去呀！” 地板都被我踩模糊了，眼看伊到站的时间就要到了，我不再来回踱步。走近窗前，有风儿吹进来，我迷上眼睛…… “有了！有办法了！”我手舞足蹈，自言自语，“伊不是发过往返车票的片片吗？我何不按着返程票的车次给自己订一张呢？伊明天返程，我偷偷送伊一程，或许心里就好受多了。” 事不宜迟，我上网订票！幸好，那趟车还有一张票，我乐了，这真是天助我也！ 简单收拾一番后，我随便带了点出门必需品，匆匆向车站赶去…… 伊随着客流出现在出站口，我在人群里刚刚好的位置注视着伊。只见伊一身简装，左肩上搭着卡其色挎包，右手拉着箱包，一边往前走，一边张大双眼搜寻着车站广场上的人群。我知道，伊在搜寻我的影子。 “哦，对不起，不能让你看见我，我怕你令人震惊的拥抱！”我小声地自言自语着，除了我没人能听见。 伊在这举目无亲的异地看不到想见的人，那份万般无奈的滋味，恐怕伊自己也无法形容。我不远不近地望着伊，心里的五味杂陈难以描述对伊的歉疚。不经意间，我的手点出了手机短信包。哦，我应该给伊发条短信问候的，即使不见面，一条短信至少能让伊感受到我的气息。 我的手指迅速舞动，短信内容即刻完成：不要等我，我不会去车站接你，我不想助长你炽烈的情谊！今夜，你就选车站最近的宾馆住下吧，记得吃好、休息好，不要因为没见到我就心满肚胀。只要友情不变，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很多的。最后，祝福你一路顺风！ 伊收到了我的短信，看着伊垂头丧气走进宾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偏执女子，并没有因为我的避而不见而举止失态。我放心地转身去取票机前排队，明天，我一定要偷偷送伊一千里，不然，心里 过意不去…… （五） 伊依旧闭目养神，神情里依旧笼罩着无比的失望与惆怅。我望着伊，心绪纷杂，我不知道对待伊的态度是否过分？伊数千里而来，就算是对我做了什么失态举动又会怎样？何况伊未必会失态…… 双脚只需添加一点点勇气，我就会快步走到伊面前并喊出伊名字，那样的话，伊一定惊诧地张开双眼，然后似梦似幻地看上我好一阵子，再然后，愤愤地瞪着我：你也有脑病？ 前思后想，算了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就让伊带着失望返程吧，也许以后，伊就不会再沉迷这份友情啦！ 车行近千里路，我站得腰酸背痛，坚持吧，下一站就到省界了，我在那里下车。过了这个站就是外省，送至此，我也算将伊送出“家门口”了，剩下的千里路，让伊独行吧。我和伊即将迎来“分别”时刻，最后时间，如何才能将我气息传递给伊呢？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这时候，车厢里谁的手机彩铃里传来筷子兄弟的《小苹果》。我心中一阵喜悦，像写作的人突然有了灵感，我迅速取出手机，在乐库里翻找《大海》这首歌，这是一首我最喜欢的歌，之前聊天时告诉过伊。如果此刻让《大海》飘起，伊一定会想到我，伊习惯在与我有关的事物里寻找我的气息。 动车在无声无息中停下，下车的旅客很多，我随着下车的旅客在通道里慢慢移动。走过伊的身旁时，我的手机开始播放《大海》：如果大海能带走我的哀愁，就想带走每条河流，所有受过的伤，所有流过的泪，我的爱，请全部带走…… 《大海》单曲循环中。快走到车门时，我回头向伊望去，只见伊正在循着歌声的方向发愣。当伊的目光与我的目光交集时，伊猛地站起身子热切地望着我！伊突发的举动，让我额头惊出一层细汗，我慌忙扭头向前。 “何青！何青——”坏了！伊在喊我名字，怎么办？我的心脏突突狂跳，猜不出接下来的状况，唯有低下头，随着下车的旅客尽可能快地走出车门。 我没有急着出站，在车厢里的担惊亦一扫而光，我清楚地知道，我的心还困在抱歉中，我要看着载着伊的动车驶出我的视线。 动车复又启动，一闪即过的车窗里，伊正低头干嘛着。我敢断定，伊正在给我编辑短信呢，短信里一定写着：就在我返程途中，有位和你很像很像的女子打我身边经过，她手机里播放着张雨生的《大海》，当她目光和我交集时，我居然喊了她两声“何青”，这下，你该知道我对你的情谊有多深了吧？ 联想着伊的短信，满以为很坚强的我忽然有点流泪的冲动。我紧忙做了一个深呼吸，朝着动车远去的方向默念： 亲爱的伊，我的好友姐妹！谢谢你对我如此执着而炽烈的友情！其实，我很喜欢你的真诚与坦荡，只是你炙热的情谊总给我不堪重负的感觉……好了，待我们老了，不用上班了，让我们带上各自的老公，一起游山玩水，天天见面，好吗？ （“何青”原型在深圳，作者仅以第一人称讲述了一段网络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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