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流年意更深 |
| 正文 | 盆地的气候有些温润。入夏后，雨水渐渐多了起来。今年的雨有些特别，从五月末到六月初，都只在夜里来。暮色尚浅时，雨点儿细细碎碎飘飘洒洒。夜色浓酽了，就牵成线，哗啦啦铺开来，敲扣得塑料雨棚号角鼓声铿锵激扬。偶尔，我会从酣然的觉中惊醒，辗转反侧再难续梦。便开了灯，站在窗前默默地看一会，悠悠地听一阵。或者燃一支烟，迷沉在或深或浅的往事里。黎明将来的时候，雨线变化成小珠子，在滑落一地微亮后，随着一阵凉凉的风姗姗隐去了。 再等一会儿，就有丝丝缕缕清透的阳光穿透窗帘，软软痒痒的摩挲着我的脸颊。打开窗，就能嗅到自静谧的晨曦中蔓延开来的花香。院子里那些栽种在瓦盆里的石榴燃着跳跃的火焰，栀子在绿叶间荡着朵朵白帆，还有紫色的茄子花，粉黄的丝瓜花……突然的，我便觉得这座破旧的小院子抒情起来，这座小城温柔起来。我心中的那些絮絮念念心事儿，在清风的拂摇下，羞羞答答开了一树一树缱绻的花。 逢着不做工的日子，我会走进元帅庙旁那条长长的小巷。巷子的两边蜿蜒立着爬满苔藓的土墙，差不多有两人高，斑驳着岁月留下的沧桑。有一些银杏的枝桠悄悄探了出来，在不经意间滚落一枚夜里残留下的雨滴。抬头仰望，绿意点缀了蓝天，霞光映红了云朵。脚下踩着的路是青砖铺就，中间有些凹下的坑洼，靠墙角的边沿缝隙处生出一些小草，有些瘦瘦的茎干上开着粉粉的，白白的，黄黄的小花。 流年日深，有许多事早已经逐渐模糊散淡。曾经繁华馥郁的阡陌红尘，终是归于寂静。而我还流连于唐诗宋词间，痴痴傻傻地等着云破衣裳，拂墙花影动。生出一些期盼来，希望这条巷子再延长一些，好在下一个拐角处，际遇一份别样的惊喜。 如果可以，就只让岁月老去。请把我留在这最深的红尘里，逢着一段最深的爱恋。 今年是打算做一些事情的。排开能力不说，单是这运势也不算好，做什么亏什么。艰难中苦苦挣扎着，以为可以撑下去，可到了最后免不了总是惨淡衰败。郁结于心，锁了眉头，还不敢轻言万念俱灰。回顾展望，嘘嘘感叹：理想是可以有的，尽管很遥远。命运是多舛的，尚需要慢慢熬。 如果我愿意哲学一点，也可以故作轻松淡然一笑。说，人生啊，总是在挫败中丰腴起来的。只是这种话会让我对自己竖起中指，极为鄙视。 不在失意中颓丧，就在闲淡中慵懒。厌倦了网络中的虚情假意，喜欢上去筏子河畔那家茶棚喝茶。茶叶的质量不够好，几乎是闻不到香气的。水不纯净，不矿泉，是钢管井里抽上来的。唯那一套盖碗的茶具，虽然在一次次磕碰中留下了一些细小的缺口，却难碍把玩的欲念。 来这茶棚的，多是上了点岁数的老头。三几个围坐在木桌前，吧嗒着叶子烟，说着川西坝子的老故事。肚皮空了，一枚咸鸭蛋，几粒煮花生，就能下一顿酒。来了兴，依靠在竹椅上，眯缝着眼，手指敲着桌沿打了节拍，摇头晃脑吚吚嘤嘤哼一段川剧唱腔。打牌下棋的，输赢个几元十元倒也不红脸，临走时还要邀约着喊一声，明天早点来哈……老人们的休闲简单而从容，醉了的是天边的夕阳。 作别了青春年华，也不敢妄自称老。混迹于此，我只不过是想假装了沧桑。看到有算命的术士，不管是装神的，还是扮道的，我都喜欢叫了来，卜上一卦。不问姻缘，不问前程，也不细听半仙唠唠叨叨说了些啥福兮祸兮，末了都是恭恭敬敬递上香烟，掏出几张小票子。我不信命，却已经习惯听天由命。天不佑我，何其有幸？无缘可遇，是劫难化，充其量是典型的无聊找点消遣罢了。 人无志，便无趣。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是好想做一件事的。那件事，纠结了好些年，如一块石头，生生压着心尖上。沉寂起来，不大理人，关在小屋里，随喜随悲。以为只要坚持做下去，就算做得不够好，至少是可以了却一桩心愿。 忽一日，被人泼了冷水，便诚惶诚恐起来。托腮细思量，问了自己：如此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了身子拼将下去，真有价值与意义否？ 梦有百媚千红，我非要执拗一宵的碎屑。 又醉了。最近的身体发生了一种奇怪的变化，不管是白酒，啤酒，还是红酒，也不管是一杯或者几杯，只要一沾上就会醉。以前醉了，倒床一睡，醒来便神清气爽。现在醉了，头疼胸闷，睡不安稳。眼前常生幻象，稀奇古怪，悚得发慌。 不甘心，又试了几次，症状不改。问了医生朋友，只说如不适就戒了吧。很是不舍得，只因还恋着红尘，不敢再自虐。原来这酒是可以戒得稀里糊涂的。 有朋友相约，如果有空，一起去一座山。那山不高，风景尚可。没有喧嚣，也无网络，适合带几本书上去看看。或者备上纸笔，在清风中写一些清浅的文字…… 我想象的却是，挖一些野菜煮汤，采摘一些山果果腹，围一身树皮，找一处洞穴，在月亮升起的时候，学几声兽嚎。晴朗的时候，最好有灵秀女子泉中戏水，我便轻悄悄去抱了她的霓裳，耍着无赖要她拿了仙丹来换…… 心，痒痒的慌张，感觉是一种挡不住的诱惑。倘真能有这样一次成行结伴，暂时远离了妖的灯红酒绿，置身在灵山秀水间，那颗蒙尘世俗的心会不会得道，脉脉而清浅，从此宁静下来呢？ 却只是相约，并不敢马上定下来。怕这日子突然间顽皮起来，害得计划追不上变化，白白辜负了丹心盛情。 半夏雨潺湲，流年意阑珊。红尘渐深，唯撞怀相逢，当不负恩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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