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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房屋坍塌时,正值女儿半岁,牙牙学语,需要照料,加上我工作繁忙,就只母亲一人回去料理。其实,家里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什物,或许是因为传统中国人怀旧的缘故吧,母亲在我的多般劝阻之后,还是执意要回,为的是给流逝的岁月画个句号。一周后,母亲带着乡邻们的盛情回到学校,红薯,花生,糯米,豇豆,两手满满的,见到我,欢喜中夹杂着悲凉,告诉我,房契给了堂兄,所有的农具及碗碟盆罐之类全都给了左邻右舍,然后如释重负似的叫我给她倒杯热水。完了,从口袋里拿出一叠信件,轻描淡写的说:“现在老家就剩下这几封信了。”看着那些泛黄的信封,我的心里霎时氤氲起酽酽的感动。难得母亲一直保留着,那是我艰难岁月中顽强的见证啊,更是母亲在困顿,无助,几近绝望时爱的写照!

父亲过时,我刚上高中,因家境贫寒,后事料理的费用都是大姐,二姐两人担负,其后,我的学费生活费就全都落在了母亲的肩头。母亲为人善良,但特讲气节,从不允许我去大姐,二姐家拿钱,并且告诫我,等出息了,将葬父的全部费用归还给姐。许是我的血管中流的是母亲坚强的血液,我在母亲面前当即立下重誓。以后的日子我跟母亲一同咬紧牙关,小心翼翼的度过。

漫长的读书生涯,现在回望,就只是一瞬间的念想,而在当时,一天的时间都恍若几个世纪。读书时,我最怕给母亲写信,不是不思念,只是怕被挂牵。很多时候,坐在教室里,不自觉就会想,母亲现在是在田里干活,还是在地里做事?她瘦小而坚毅的身影也随即浮现在我的眼前,然后,心有戚戚焉。鉴于此,我只有在需要交钱的时候,才会给母亲写信,因此,每写一封信,我的心里都会充满负罪感。这样的信,一个学期通常是一封,然而母亲从来没有当它是负担。母亲打小不识字,每接一封信,都会满怀喜悦的去请堂嫂念,每次听完都会眼泪汪汪,旁人也都陪着落泪。工作后,有一次回家,堂嫂跟我说起这些,依然很是动容。我调侃说:“善良的人最容易感受苦难和悲哀,婶婶很善良,你跟旁听的人也很善良啊!”真的,没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的人,永远都不会理解别人的痛苦和磨难!

在我的印象中,有一封信是不带钱字的,那是大三上期的一个月末,我已经弹尽粮绝,可离发餐票还有两天,我提笔给母亲写信,心里纠纠结结,考虑到母亲的不容易,那次我通篇走题,说爱戴说思念,一直到落款,我都只字没提寄钱。那天,我空着肚子,从早晨到傍晚就只完成了一封信。未隔多久,我接到了一张汇款凭条,附带着一句话:不管多艰难,总会有结束的那一天!我知道那不是母亲写的,但它沉甸着母亲的一份拳拳爱意。

感恩的心留不住光阴的脚步,母亲已经过了八年,但那些信件一直尘封在我的记忆中,不曾褪色。每当独处一隅,或夜阑人静时,电视剧般,往事不经意间就会一幕幕回放,我除了感动,除了内疚,剩下的就唯有一串串晶莹的泪花。

母亲啊,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在无遮拦天空下的遮蔽?

愿远在天国的您得以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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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2:4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