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爸爸的皮鞋 |
正文 | 文/丛敏 记忆中爸爸只穿过一双硬底皮鞋。黑色,方头,系带,质地是纯牛皮,典型的五十年代风格。 这双皮鞋是当过兵的爸爸转业退伍的纪念。 印象中,除了出差和参加重要的会议,爸爸是不穿这双皮鞋的。于是,我的眼里,爸爸的皮鞋是和郑重,隆重的日子相联着的。 我十三岁那年的秋天,一不小心吃了带农药的苹果,生命在旦夕中挣扎。 “不行,得到岛西请黄医生,尽快地用舰艇把孩子送出岛抢救。”抢救医生的话一出口,出差才回来的爸爸,就向黄医生家飞了去。由于是深夜,心急如焚的爸爸竟误入了一片柳条林里,为了尽快地走出柳条林,到达黄医生的家,爸爸就在柳条林里疯跑,可一不小心被柳条的根茬拌倒了。时值深秋,新割的柳条根茬快刀般地锋利,在拌倒的爸爸身上狠命地割剜着,只一会儿的功夫,爸爸就衣衫蓝缕了。然而,奋不顾身的爸爸每摔倒一次,就立即爬起来,可刚走几步,又被拌倒了,最后,为了争取时间,爸爸索性爬着走出柳条林。 “当你爸出现在黄医生面前时,可把黄医生吓傻了.他的衣服被撕扯成一绺绺的,脚上的皮鞋也被剐了无数道口子,脸上,身上,手,总之露出的地方全在冒血。”脱离了危险后,听着妈妈的讲述,看着爸爸那双千疮百孔的皮鞋。我的眼泪吧嗒,吧嗒流个不止,心里一遍一遍地喊:爸爸,我的爸爸。 爸爸这双和喜庆,节日,郑重,美好联在一起的皮鞋,因我而永远地做古了。为此,我无数次地做梦,在梦中假设,爸爸那次出差回来,是换了鞋,才得到我在医院抢救的消息的。 这以后,妈妈多次劝爸爸再买双皮鞋,但都被爸爸拒绝了。 八十年代的初期,是我们家经济最拮据的时期,奶奶重病,要花钱;妈妈重病,要花钱;我们姐弟三人,两个读大学,一个读高中,要花钱。而这么重的经济支付,却要靠爸爸微薄的工资来应付。为了让我们能读上书,爸爸以加工海红来填补家用。这海红的加工过程是极出力和繁琐的。须得把那一个个母指大的海红到海里洗干净后,上锅煮熟了,然后扒出,晒干。这么烦琐的工程,每加工成品一斤,才赚得八毛钱,但爸爸却把这八毛钱看成了命根子般的重要,每年必加工大量海红,他曾创了一个月下来,加工海红一万斤的岛上个人加工海红的最高记录。 大二的十一放假,我们赶上了加工海红的尾声。回家的当天晚上,我们就和爸爸一起到后海滩洗海红,本来我也是要像爸爸那样挑一担海红去洗的,但爸爸却让我和大弟抬一小包海红去洗,他自己则跳着少说也有二百来斤的两大包海红。爸爸说他挑习惯了,这一担海红对他是极轻松的,但当到了海边时,我看见的是爸爸跪在沙滩上,口中大喊着“一,二,三”咬牙,瞪眼,抻脖地把洗好的两大包海红挑起。就在爸爸跪下的一刹间,应着清澈的月光,我看到了爸爸露在黑布鞋外边的一双脚趾头。 我飞奔到家,打开了鞋柜,我想为爸爸找一双不露脚趾的鞋,但鞋柜里属于爸爸的鞋没一个不露脚趾的。 “姐姐,你不要找了……”终于,身后大弟的带着哭腔的请求才制止了我的搜索。 “姐,我们为爸爸买一双皮鞋吧。”返校的那天,望着岸上成了一袭黑点的爸爸的身影,大弟向我建议着,我使劲使劲地点着头。 为了给爸爸买皮鞋,我和大弟把各自的生活费压到了最低,我们还减少了彼此的会面,为的是省下那往返的两毛钱车费。这样,寒假回来,我们如愿地为爸爸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 “以后不要再干这样的事情了,你们都在长身体,把钱省了吃饭,买什么皮鞋。”对于爸爸看到皮鞋的发火,已是预料之中,我们只盼望爸爸能尽快地穿上我们买的皮鞋。然而,春节都过完了,爸爸还是没穿我们买的皮鞋,尽管,奶奶,妈妈都催过无数遍了。为此,我和大弟都感到很失落。 “姐,爸爸把那双皮鞋给我了。”寒假返校的第二天,大弟就来到了我面前,一见面,就扯大了嗓门喊。原来,爸爸把我们给他买的皮鞋偷偷地塞给了和他脚一样大的大弟了。 “你就穿了它吧。”看着大弟捧在怀里的皮鞋,我无奈地说。可我的心里却在喊着,爸爸,等工作了,女儿我一定一定要给你买双世界上最好的皮鞋。 然而,谁又能想到,就在我毕业在即时,因为一场车祸,爸爸的骨盆粉碎性骨折,康复后的爸爸,永远也不能穿硬底的皮鞋了。 附:今天是老爸爸七十四岁的生日,仅以此文祝爸爸生日快乐,表达女儿的感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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