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飘逝的都是流云 |
| 正文 | （中篇小说）（一） 那天我就是这样看见的李月。她穿一件白色连衣裙，宛如一位仙子在人潮如流的街道上行走，就象是一只鹤在鸡群中，你不想注意她都不行，在我的眼里，她简直是在飘，宛如仙子。我这样对寒冰诉说我当时的感受，寒冰“切”了一声，于是我又把上面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次寒冰坐直了身子，他说，真是这样的话，我一定要去拜访她。我像他那样“切”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让寒冰几乎跳了起来的话，我只是看见了她，但我不认识那位仙女。 我没有说谎，我是真的不认识她，我之所以告诉寒冰，是想他帮我找到她，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寒冰是谁，但凡是漂亮女人，就没有他找不到的。但这次我无可救药地暴露了我的心思。寒冰咧开嘴笑了，他说杨百度，你再聪明有什么用，我就是不上你的当。 其实我的真名叫杨放，只因我“博学多才”，像在百度网里敲击一下“你就知道”一样。当时我看他那情形心想真的糟糕，但我还不死心，于是我说要不要我把她的模样告诉你，有点像《红楼梦》里林黛玉的样子。寒冰哈欠连天，歪在我的床上伸着懒腰，其实他心里早有底了。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决不会把那天看见李月的事告诉寒冰。几天后，寒冰甩过来一句狠话，我能想象电话那头的他是怎样玩世不恭放浪行骸，他说，这有什么难的，“百度一下”全城的美女不就成了吗。 以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吃喝不香，那小子隔三差五不分白天黑夜地给我的电脑里发美女照，叫嚣着要我看一下，说这次肯定是了。 我揉着发红的眼睛，在电脑里给他发过去一句：这次真的是了。 （二） 五岁我读幼儿园，和寒冰是同桌，那小了好像从那时起就一直没有消停过，我很不幸和他同学几年后又成了他的邻居，从此被迫和他形影不离了近十年，耳朵里进进出出的都是有关女同学的新闻，笑话，衣装，容颜……除了这些，他还要找我讨论到底他应该爱谁将来应该娶谁的问题，但讨论来讨论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刚刚帮他确定好没见天，他又变卦了。 每次他找我，他的开场白都是这样的：杨放，我这次是真的了，决对不会再更改。他往上推一下他的眼镜，从镜片下面斜睨着我，这让我想起影视剧里的账房先生，其实他根本不是近视，他觉得他带眼镜可能好看些。那小子长得虎头虎脑，且个子不是很高，衣襟经常敞开着，走路横冲直撞，带一副眼镜倒还有点像个学生，要不，还真跟社会上的浪子差不多，哪个女孩子会理睬他呢。当然这也是我的误导，他到现在都还带着眼镜，且再也离不开了，成了彻头彻尾的近视。我不耐烦的撇撇嘴，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往前走，但他的声音依然不绝于耳，他抓住我的书包带子，揭一下鼻子，熊包，未来的单身汉。 长大后一有人和我讨论起朋友对人的影响，我立马会想到寒冰，很有点交友不慎而深受其害的感觉，本来我是一棵橡树苗，一不小心栽种在了灌木丛中，长得和灌木差不多了……人的悲哀莫过如此。 但我没能考上大学离开这座城市，所以我还得继续做他的“爱情参谋”。 （三） 很多年以前，寒冰问我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我习惯于对他的问题不理不睬。他激将我，问一个白痴，他知道个庇。我白他一眼，有什么难的，不就是男人头发短女人头发长么？他轻蔑地笑笑，闭上眼睛说：再想想。我一想我表哥头发比我的长多了，表哥洗头发要很多洗发水，为这姨有天用扫帚追着他打，表哥跑到我家躲了好几天，我妈劝他回去不成。几天后表哥一洗头发我妈也和姨一样说表哥洗发水用多了，妈的话没说完表哥人就不见了。于是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女人的皮肤比男人要白。他又摇头，“我的皮肤不比你的同桌小鸭白？”一提起小鸭我的人都仿佛矮了半截，小鸭又黑又小，那天我和小鸭一成同桌，寒冰便笑弯了腰，他说杨放你真是走桃花运，班花都成你的了。我追着他打，他边跑边喊，你再打我，我保管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下我来气了，我说我是白痴，我不知道成了吧。他拍拍我的肩膀，说生理卫生那一章节上面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么，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是生殖系统不同啦。 每一次考试他的成绩不是很少及格么，这次咋学得这么好？ 那一年我们十四岁。 后来寒冰告诉我他喜欢上了我们班真正的班花，林烟，那个头发长长的皮肤白白的女孩。寒冰眼睛里有着淡淡的忧郁，那是一个少年的忧郁，他说他就是《少年维特之烦恼》中的维特，维特的烦恼是什么，我不知道，他也未必知道。但那忧郁我懂，我也有，只是我不敢告诉任何人。 那以后，寒冰关于女人的理论少了很多。 （四） 林烟有什么好，我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除了她的眼睛又大又亮以外，开始我对她还真有点不是很喜欢。想想看：她的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家院了里有棵枣树，枣子大大地挂在树上，我们垂涎已久，眼看着枣子都红了，我对寒冰说再不动手黃花菜都凉了，寒冰很严肃地点了点。 一天中午，我们在午休时间偷偷地溜出教室，撇进她家院子，爬到树上摘枣，我们的衣服像我妈剥卷心菜一样一件件剥下来剥得只剩下一条裤叉。枣子都摘下来了并装进了一只大塑料口袋里。这时她爸从屋里出来，拿走我们的塑料袋，说：“你们太好了，帮我摘了枣子，还舍不得吃一粒。”然后一脸微笑地进了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原来他一直躲在窗户下偷看我们。我们面面相觑许久，然后咬牙切齿地说：“下次我们一定要砍了你的树。” 树没砍成，寒冰那小子死不争气地爱上了他的女儿，真是气死我了。 其次寒冰的毎次爱情我都是投赞成票，因为这样我可以省却很多麻烦，但这次不同，我对寒冰说了一堆林烟的坏话，我说她其次并不漂亮，也不是我们的班花。见寒冰不认同我的话，我便气了，我对他吼道：“想想她爸爸那么狡猾，他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不一定吧，我的爸爸那么好，我偏又这么差劲。” “遗传与变异，知道不，就只知道生殖系统。” “可是我已经爱上她了。”寒冰显得很为难。 “重色轻友。”我大叫一句，生气地独自一人走了。 （五） 那晚后，寒冰再也没有半夜打我电话，我也是那天独自在院子里闲得无聊时想起了他，也好，我倒是乐得清静。他不联系我，我就知道这小子准又是第“N”次恋爱了。可好景不长，天还没亮我就在睡梦中被寒冰叫醒了，他说百度你快点来，我会疯狂了。我说：你疯狂了我还好些，那样我就清静了，你说你这样不分白天黑夜谁受得了。他使出他的杀手锏“撒无赖”，他叫起来，“你太不仗义了，我好歹也是你哥们，我要出了差错谁都会认定你应该负很多责任。” 走到休闲公园，天已微瞑，他酒醉薰薰地坐在草地上，一看见我便大叫起来，他的声音像是从山谷中发出来的，他说你小子输了，我把她搞掂了。我问：“谁呀？”心想他不会真的是……他把酒瓶往地上一扔，站起来揪住我的衣领，“你想赖账，你那天不是在电脑里对我说，那个女孩子是你看见的那个美女。”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他会珍惜么，如果没有，我岂不是把她推进了火坑。寒冰看出了我的心思，说你放心，这次我是真的了。 这句话我听过多少次了恐怕我们都不记得了，我真的觉得厌烦了，我把他的手放下来，有点轻蔑地说，你已经真的很多次了，我才懒得理你，这么点事也值得你半夜三更把我从床上叫起来。他歪歪斜斜地站在我面前，说我真的没劲，还这么点事，婚姻大事啦，还不大么。你准备喝喜酒的红包吧，只怕那妞的肚子里都有我的血脉了。 我说如果真是那样，你可不要害了人家。 他轻蔑地笑笑，你这人就是这点意思。他拍拍我的肩膀，放心吧，我都要当爹的人了。 （六） 我的“少年维特之烦恼”一直都深埋在我心里，未对任何人说过，其次很不幸的是我喜欢的人也是寒冰喜欢的人，这一点寒冰打死我我也不会对他承认。记得有一天寒冰问，你这么反对我和林烟，你不是也喜欢她吧。我耸耸肩膀，不置可否，我说，寒冰你以为你的眼光有多高，你喜欢的人我会喜欢么。于是寒冰笑了笑，这才是我的朋友，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这点你是应该知道的。 但那天放学路上我被林烟拦住了，她扎着马尾辨，整齐的刘海在风中轻舞飞扬，她的眼睛扑闪着烦恼和不安。她说，杨放，你能帮我一个忙么。我想了想说，可以。你能不能让周寒冰不要再在放学路上等我了。为什么，我多余地问了一句。她说她害怕，然后她又说，杨放我很信任你，希望你不告诉任何人，全班的男同学我只信任你。我郑重而又感动地点点头，答应了她。 但我该怎样对寒冰说呢。 我是怎样对寒冰说的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们那天在放学路上打架了，两个十四岁的少年，为一个漂亮的女同学打得不可开交，打了很久很久，打得我们都累了，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寒冰冷冷地问，杨放你说实话，你是为了你自己的心还是为了你对林烟的承诺。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说，像是缷下了我怎么也无法再承受的重担，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现地我依然还能想起那天的情形，想起她的眼睛，清澈而美丽，无奈而哀伤。她，十四岁的少女，就像我那天看到的李月那样，宛若仙子，飘过人间，强烈地震撼了我的心灵。 （七） 和寒冰在休闲公园见面的那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我见到了杨月，她正对我微笑呢，我对她说，你知道么，寒冰这个人靠不住的。她转过身不理我，象是一片云那样在我眼前飘过去……我大叫……醒来后我靠在床头一支又一支地吸烟，脑海中一片空濛，心想我是不是爱上她了，我还不知道寒冰所认识的是不是我那天看见的白衣仙子。 她是谁呢，我总是觉得我认识她。 我的父亲敲了敲我的房门进来了，说他刚准备去睡觉，看我的灯还亮着，所以想过来和我聊聊。我想了想说爸爸我正也想和你聊聊。父亲的眼睛一亮，说放放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说爸爸你知道么，我看见了一个女孩，我感觉到我也许是爱上她了，但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儿，我并不认识她。父亲拍拍我的头，笑了笑，说这怎么可能呢，你是做梦了吧。我说，爸爸，我真的简直是做梦了，我只是在大街上邂逅了她，刚才是真的梦见她了。既然是这样，你去找她吧，总会找到她的。父亲说，温柔地看着我，他的眼睛又大又亮，很多年以前，我总是抱怨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如果是那我也会有一双温柔漂亮的眼睛。事实上我的眼睛也是很大很亮，只是没有他的温柔。 我看着他，说了一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爸爸你知道么，那个女孩子的眼睛象极了你的眼睛。 呵，他又笑了，看来我的儿子还真是爱上她了，也好，告诉我我是不是要当爷爷了。他打了个呵欠，睡觉去了。 我的妈妈以前是一个下乡知识青年，他们是怎样结合的对于我一直是个迷。我不是我父亲的亲生儿子，我也是在我十岁那年无意中听到父母的谈话才知道的。当时我发疯似地大叫，说我是我父亲的儿子。我的父亲哭得象是一个泪人，他抱着我，也是发疯地大叫，说我真的是他的亲生儿子。我的母亲转过身，留给我们一个沉默的背影…… （八） 十四岁那年，我的父亲给我讲了“孟母三迁”的故事，于是我们搬家了，我和寒冰终于不再是邻居。事实上，寒冰不久也搬家了，他的父亲做期货发了财，住进了我市最繁华的小区，不久他又转进了我市的重点中学，离我上学的地方有好几里路，但是这丝毫不会影响他三五两天来找我，这些我的父亲当然都不知道。但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我和寒冰又没有做什么坏事，我们只是不发奋读书罢了。高中毕业后，父亲找到他的战友让我也如当年他那样去当了几年兵，复员后考进了本市公安局当了一名公安干警，总算是对我父亲有了一个在我看来拿得出手的交代。 寒冰在他父亲发财后更加不读书了，他说反正这辈了他有了用不完的钱，还读什么书呢，于是他高中毕业后在他父亲的公司混吃混喝，名车一台又一台地换，靓女是一个又一个地泡，哥们是一帮又一帮地在本市横冲直撞，他成了我市有名的公子哥儿，纨裤子弟。一次他打架斗殴被我逮到，他竟然乜斜着眼睛，趁着酒性凑到我的鼻子尖上，用手摸摸我的头，嘲笑我说，百度你知道么，《废都》有一句话说是：五类人大盖帽，吃了原告吃被告。当时我差点气疯了，我抓着他的衣领说，去你妈的，你以为你是二类人我就不敢把你怎样吧。他不知看了几本书，难为他还记得这么一点点。你真聪明，他笑了笑，眯着眼睛阴阳怪气地丢下一句话，百度，我就卖你一个面子，今儿除了公安局我还真什么地方都不去了。 他去了公安局是什么结果我想你们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了…… 我和寒冰“对薄公堂”后不久，那小子肯定又会死乞白赖地找我在某大酒店私了……（待续） （九） 那天我接到寒冰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大呼小叫，百度你这小子真是有狠，我都要结婚了，你这个大媒人都还不露面，敢情是想我去绑架你吧。我推托说自己太忙。你忙个啥，我一不闹事你有啥忙的。他说完后嘻嘻地笑了，不等我说话，他又说开了，百度你他妈真是太不仗义了，我的婚姻大事你都漠不关心，你就不怕我进了十八层地狱你再也找不到我了。你不知道么，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其实婚姻应该是人生的坟墓。这时我听到他啊了一声，我想该是他的女友打了他一下，果不其然，他说百度你听到我的惨叫么，她在打我呢，你不来帮兄弟我么。 我无言以对。 他感到了我的异样，问，你怎么了？ 我伸了伸懒腰，说：没什么，只是连续加班感到挺累的。 本公子又没闹事，你加什么班啦。 我听出了他的矫情，心想他在他女朋友面前这样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总是有点反感他老是这样，觉得我奈何不了他他便本事见长一样。我说：我懒得理你，我正忙。于是便挂了电话，心里却是莫名其妙地烦恼，心想他的女友到底是谁，真是她么，这样一想，便有点想见她而又怕见她了， 但几天后寒冰不请自到，于是我见到了寒冰称之为女友的女子。 （十）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接到我领导的电话，百度你快点帮我查一下这个身份证号码的名字还有家庭住址等情况。当时我在车上，对他的话听得不是很清楚，他在电话里报出一大串数字，我机械化地重复一遍，周围吵闹声不绝于耳。放下电话，脑海中一片空白，心里暗暗地想：这下槽了，领导该批评我了，他该说不是百度么，咋一下失灵了。我懊恼地盯着手机发呆。站在我对面的女孩看了看我，问道：“警察叔叔，你是没有记住那一串数字么？”我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抬头看着她，不由惊呆了，她不正是我无意中看到且一直在惦念的人么。她腼腆地笑笑，说出了那一串数字，末了还轻轻地补上一句：我刚好听到了。仿佛听到了是她的过失一样。 我说真是太感谢你了，没有你我又该挨领导批评了。我想我一定是在盯着她看，因为我发现她 都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你也去上班？我问。她笑，是啊，可能还和你是同路啦。 我想问：你怎么知道，但是我说出来的却是：是吗，太好了。说完我就有点后悔了，我太喜形于色了吧，幸亏她没有在意。是的，她说，只要我坐公交车，我们几乎在都在同一辆车上。 能从这句话里听出什么，我想傻子都知道，我怎么就没有看到她呢。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和电话么，我说，有些紧张。她倒不是很在意，李月，她笑笑，然后说出一串数字，你不会又忘记吧。 不会，我可是记忆挺好的呵，可能是事先知道会有人帮我记，所以就没有记住。说完，我下了车。 原来早上发生了一起车祸，车失火把车和车主烧得只剩下一串身份证号码可以辨认车主的身份。 那一夜我失眠了，李月不会是寒冰的女朋友吧。 （十一） 第二天一大早我坐公车去上班，看见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车后，我走近她，装作无意中看到她在样子，说：“你怎么也在？”她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说：“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只要坐公交车我就几乎看到了你的。警察叔叔嘛，给人以安全感，我一坐车总是想向你靠近的。更何况你长得这么帅，很惹人注目呵。”她用手拍拍身边的坐位，示意我坐下来。 我坐在她身边，竟然有点手足无措。她看着我，眼睛像是一潭静静的湖水，“我总觉得我好象认识你。”“我也觉得我见过你。”说完我不由大笑起来。记得《红楼梦》里宝玉第一次见到黛玉时不也是这么说的么。“我们都有点像是宝玉和黛玉的见面了”她说，“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几乎惊呆了，这不是梦吧，我握了握拳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一会，她告诉我她是一名幼师，她所在的幼儿园离公安局不是很远。 “你住在哪儿？”我问她，有点急切，心想她要是住在我家附近多好。 “这辆车的起点站啦，要不为什么我总坐在车尾，这样别人上车也方便多了。” 我叹了口气，说她这么远，上班是不是很辛苦。 她摇摇头，不会啦，我就把上班当成是散步不就得啦。有时我来早了我还早点下车，好逛一逛街。你到了吧，我也和你一同下，今天还早。” 分手时我给了她一张名片，意味深长地对她说了一句：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十二） 我的妈妈在我们的家庭生活中似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她是我市的接待处处长，一天到晚我难得看到她一次，我可以说是爸爸带大的，所以我对爸爸的感情比对妈妈的似乎要深得多。这一点我的妈妈都不能理解，有天他们在卧室里闲聊，我听见妈妈说：真是不可思议，小放对你比对我好多了，他都是你一个人的儿子了。我的爸爸很矫情地用手拍拍她后背，说：他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你为他洗过几次尿布，喂过几次牛奶。我爸还罗列了一大串我妈没为我做过的事…… 我的爸爸是一个退伍军人，退伍是因为受了伤，这是我爸一辈子的伤痛。退伍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我爸都是在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直到我这个小捣蛋来到这个世界。他和我妈是怎样认识的，对于我，直到现在都还是一个迷，这一点喜欢和我交心的爸爸也守口如瓶。只是当我也如爸爸一样当了一个人民警察，我才对我爸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这了解让我对我爸爸更加崇敬，这也许也是我选择当警察的原因。 小时候爸爸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是男人的秘密，不能告诉你妈和任何人呵。比如我为什么有一个小鸡鸡，比如我为什么要站着撒尿，比如为什么我有了一点点喉结……这些问题一问我爸，我爸立马做一个禁声的动作，他刚把食指放到唇边，我就嚷嚷起来：这是男人的秘密。然后我们大笑起来。 但是我还是觉得我知晓我爸一个很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是我十五岁那年无意中知道的。 那一年，我在爸爸的办公室抽屉里发现了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女孩子的照片，那个小女孩有一双和爸爸一样清亮而又大的眸子，忧郁无助，一下子就击中了我那颗年少的心。 这一点，没有任何人知道。 （十三） 快下班的时候，我听到楼下寒冰在大声喊，杨百度，你下来好么。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下他总算是没有用命令的口气，声音还很柔和，我几乎吓了一跳，经验告诉我，这小子这样子肯定是有求于我。我还未反应过来，他的笑语声已不绝于耳，别看别看，这不是我寒冰贿赂百度，我是来感谢他这个媒人的。我探头门外，只见他大包小包的从楼梯间鱼贯而入，身后跟着一个穿月牙白连衣裙的女孩子。我惊呆了…… 走廊上有几个同事在探头探脑。 看见美女就这德行，他用力在我肩膀上拍打了一下，很夸张地用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看呆啦，注意礼貌撒。 我打了他一拳，去你的。 哎哟，他怪声怪气地叫，你想打死我啊，这样就可以顶我的缺了吧。他耸耸肩，向站在门边的女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脸上满是幸福和自豪，我的女朋友，柳星。他说，对我挤眉弄眼地，潜台词是：我这个女孩子漂亮么。 我暗暗地点了点头。 女孩子对我展颜一笑，轻盈地走了进来，向我伸出右手，我其实很早就认识你了，只是未看见过你的本人，没想到你比照片中还要潇酒。 我握着她的手，真是惭愧，我哪里称得上什么潇酒，只是你比我意想中的还要漂亮。 是吗，谢谢。 那天我总是不经意地想一个问题，我和寒冰真是……连喜欢的女人都惊人的相似。寒冰的女朋友长得真是有点象李月，尤其是她浅浅的笑容，温柔如水，楚楚动人…… （十四） 有天我的爸爸很好奇地问我，为什么这段时间不骑自行车，不绿色环保啦，也不开小车，不赶时间啦。我从爸爸的话里听出了他的揶揄，他肯定知道我只坐公交车是有原因的。我也像他对待小时候的我一样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男人的秘密，我说，可不能告诉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你呀。 爸爸撇撇嘴，上班去了。 想想我最近已连续坐了一个多月公交车了，难怪爸爸会那样揶揄我。 后来我老是像牛反刍一样咀嚼着那天的情形，李月是不是故意的呢，公交车上，她坐在我身边，可爱地偏着头，很是调皮地问我这段时间为什么一直坐公交车，而且那么准时。她盯着我的眼睛，不让我有躲避的机会。我呐呐地说是因为我的小车坏了。这么久没修好，她又问，仿佛是在激将我。我有点恼火地直视着她的眼睛，说我喜欢坐公交车，因为车上有你，这样行了吗。 她娇羞地低下头，笑了，那一瞬间我想起了席幕容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我的爱情，是不是就这样开始了？ 黑夜里，我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对着天花板，我的眼睛，一定也是又大又亮吧…… （十五） 那天寒冰约我在公园散步，还真是令我大跃眼镜，这浑蛋几时还知道有这些地方了，他不是一直只信奉酒店，宾馆，茶楼和舞厅么。他耸耸肩，想静一下心，心里挺乱的，不知道想的是啥。 公子哥儿，别忘了我和你走在一起，可是像一个警察抓了一个小偷呀。因我当时刚下班，穿的是制服，而他，喝得有点高了。 谁不知道百度警长啦，被他抓了那还真是荣幸至极。他搂住我的肩，兄弟呀，你还真别打趣我了，我都烦死了，你说我是结婚呢，还是不结婚呢。他拉着我在临湖的石凳上坐下来。 你不是说你这次是真的了么。我笑了，想起了我们小时候经常讨论的问题现在又要讨论了。人生真是奇怪，终点往往又回到了起点。 他夸张地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兄弟我可是从天堂到地狱啦，那婆娘怀孕啦，而且还是双胞胎，我恐怕得奉子成婚了，可是我总是觉得我们之间好象少了了解。他说，酒气直扑到我脸上，她家里那个寒碜不必说啦，住在城郊，妈妈早死了，只有一个酒鬼父亲。她呢，书没读多少，总之是比我读得还少，初中只怕都没毕业，在我市一超市当收银员。我爹妈被我气死啦，死活不肯我娶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有点好笑地看着我，你命苦，摊上我这样一个朋友，尽给你出难题。给我当了多少年免费的爱情参谋了，二十年了吧。说完哈哈笑了，引来路人惊讶的目光。 想想我们都二十八岁了。 结婚吧，我说，别害了人家，她也怪可怜的。 寒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百度，我知道你会这样说，这才是我的好兄弟。他的眼睛里有着淡淡的泪迹，我知道，这次他真的是真的了。 （十六） 我和杨月的关系是情侣关系么，当我的爸爸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时我这样反问我的爸爸。男孩子要主动啦，难道还要人家女孩子向你表明心迹你才去追，打她电话，约她到我们家来玩，让我也看看。爸爸怂恿我，你们晚上有没有约过。我说没有。于是打她的电话，刚打通，她就接了，声音低低地，对不起，我在上夜校，然后挂了电话。爸爸问怎么这么快就挂了，她晚上还上班。我说不是，是上夜校。爸爸很是高兴地点点头，现在这样的女孩子还真是难得，看来我放放的眼光不错。 第二天见到寒冰我把我和杨月的事告诉了他，但我没有说她才是我那天无意中在大街上遇见的女孩子。他颇怜悯地看着我，哎呀我的兄弟，我还真不知道我和你是怎样成了朋友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会一大把年纪连恋爱都不会，kiss都没有，当然不算啦。她漂亮不，不漂亮的不能要，倒胃口。我说也有他女朋友那么漂亮。他很高兴地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说开了，女人吧，只有她的人是你的啦，她的心给你时她才会觉得安稳，男男女女是什么关系由什么区分，不还是性关系。所以你们的突破口就是在你身上，明儿下班前你再约她，如果她答应你，连夜校都不去上了，那就有戏了。他戏谑地眨了眨眼睛，到时你这木头一定要给她一个拥抱，最好是把她那个了。 我打了他一拳。 半夜我又被那小子在电话里吵了个低朝天，你没戏啦，连我这爱情专家都没教会你。 放心，我保证她会是我杨放的女朋友，我这样的男人她上哪找去。 切，他轻蔑地笑了笑，挂了电话。 只是那晚我对我爸说，爸爸，我有女朋友了。 我的爸爸，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 （十七） 寒冰终于要结婚了，婚礼办得没有我之前预想的那么隆重，因为他的父母不会来参加他的婚礼，为这，婚礼前几天寒冰邀我在一歌厅唱歌，我们把音响声音调到很大，边喝歌边喝酒。寒冰喝得烂醉如泥，抱着我哭得稀里糊涂。我也喝高了，歪在那里不能动弹。 寒冰，你小子有什么委曲，你有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又有了一对双胞胎，你幸福呢。 幸福个屁，我的父母都不来参加我的婚礼，真他妈没意思透了，我都打算不举行婚礼，但柳星生气，她说一辈了就这么一次，就被我这么糊弄过去，将来想想都会哭的。你知道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流眼泪，她算是能掐会算看准我了，这辈子我完了。他抺了一把眼泪，她有狠啦，一下就怀一对龙凤胎。 你怎么知道是龙凤胎。我多余地问了一句。 你傻B呢，有钱什么事情做不到，你跟了兄弟我这么久，不知道我手眼通天。五千元钱往那医生眼前一亮，真相不就大白于天下了。我本来都没想和她结婚的，我还想着别人家的好女儿呢，这下好，想不成了吧。以前的女孩子，怀孕了，几万元钱就打发过去了，有的女孩子还沾沾自喜，仿佛还赚大了似的。她不行，我不娶她，我真的怕她自杀。百度你说，我是不是真的爱上她了。为她，我都不能回家了，在外面租屋结婚，这也是我寒冰做的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啦。以前，我想我周寒冰结婚，在我市最大的酒店里办酒席客人们都会说这酒店太小了吧，结果呢，结果会怎样呢…… 他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十八） `你能和我一起去参加寒冰的婚礼么，我问李月。 她不语，我感觉到她似乎在犹豫，我看着她的眼睛，我希望你能去，我都对他们说过了，柳星也说了好几次，要你一定去参加。她说，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你们似乎在哪里见过，对你一见如故。 她笑了笑，为什么我一定要去。 这还不简单，你是我的女朋友当然得去。我得意地说。 寒冰的父母不是不同意他们结婚么。 那也没什么，寒冰不会听信他们的话的，更何况柳星都有身孕了，这浑蛋终于上套了，不知我何时也会像他那样上套。说完，我哈哈大笑起来。 死不正经地，李月打了我一下，满脸通红。 李月，我想我应该去看看你的父母，好么，我的父母亲也想看看你，要不，我们现在就去你家，省得将来我也像寒冰一样奉子成婚时你们父母都未看到过他们的乘龙快婿。 她的眼睛瞬间蒙上一层淡淡的雾，对不起，杨放，她说，声音低低地，我没有家，你去过我的住处的，那就是我的家，可是你说，那是家么。 你的父母呢。 我的妈妈，应该说是我的养母她一直都在本市的疯人院，已经好几年了，我的爸爸也就是我的养父现在在离这里不远的乡下，租了一间民房住着，偶尔捡捡破烂或帮别人打打短工。他们来这里是因为我，我把他们带过来的。 我惊愕地看着她，半晌才说了一句，你太苦了。 她苦笑着，也好，我已经习惯了。 （十九） 总以为爱情是一个人的事，当你打算步入婚姻你就会知道，爱情是很多人的事。寒冰在结婚的前天和我商榷，他说百度你别嫌我，我真是心里烦，无从诉说，我的父母真是固执己见，不管怎样都不会参加我们的婚礼，我只差给他们下跪了，但没办法。我一定得背离一个家再建立另外的一个家么，人真是痛苦。 你不是还有我们么，我们是支持你们的，还有那么多朋友们。 也是，寒冰说，亲戚就都不发请帖了，就我们的同学和朋友算了，加起来就百来多人吧。他燃起一支烟，在喷云吐雾中闭着眼睛，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到时你就当我们的新婚主持人吧。 我用力点了点头。 事后我老是回想寒冰结婚的情形，他们是在教堂里举办的，当柳星一袭紫罗兰色的婚纱出现在教堂时，李月拿着我的手，声音低低地说：新娘子真美，随即离开了我的视线，当我主持完婚礼，李月已在我身后，我发现，从不化装的她竟然画了浓装，虽然画了眼影，但眼睛依然红肿，让我一看就知道她刚才一定很伤心地哭过。 冰雪聪明如她，不会不知道，我们的爱情，也是有阻力的吧。 （二十） 李月初次去见我的妈妈，是在寒冰结婚后的第二天晚上，她说，杨放，我也去见见你的父母吧，她说完这句话，睁大眼睛静静地看着我。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我有点忐忑不安，我的妈妈会接纳她吗，我心里很清楚，我的妈妈一说起她儿媳妇的标准，第一当然是门当户对…… 那晚我的爸爸值夜班不在家，她的到来令我们家掀起了轩然大波，我想李月一定也觉察到了。李月和我妈单独聊了些什么，我一直都无从知晓，没有人告诉我，只是我看见了李月眼睛里淡淡的忧伤和不安，她和和妈妈彼此很客气地道别。我说我爸爸还没有回来，要不你等等我爸。下次吧，她说，回头对我妈妈笑笑，坚持不要我送她出门。 她走后不久，妈妈就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让我差点跳起来的话，她说，李月作为你的普通朋友还可以，但如果是当我的儿媳妇，我坚决不同意。 为什么。 妈妈沉默了一会，我不会告诉你为什么，我就是不同意，就这么简单，你看着办吧。妈妈一向是家长制。 可是妈妈你知道吗，她是我长这么大最爱的女人，我想和她生活一辈子。 妈妈怔了一下，随即咆哮了起来，你爱她想和她结婚，那你也只能像周寒冰一样离开这个家，我就知道你和那小子是半斤八两差不离，从小你们在一起就没干过什么好事，你今天带她过来就是想要告诉我你要向周寒冰学习的吧。你应该早知道我不会同意她的。 可是妈妈，这是我的婚姻大事，是我结婚，我都快三十岁了，你让我当一回自己的主人好不好。我恳切地说。 可也是我娶儿媳妇。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和我妈，从我记事那天起，我们好像就没有过和睦相处。我想我们再谈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累了，妈妈。我说，我去睡觉了，一切等明天再说吧。说完，我关上了房门。 （二一） 第二天我早晨我打李月的电话，没有人接，我又打了几次，还是没有人接。于是给她发短信，说是晚上再去找她。黄昏时她发来短信，语气和平时很不同，显得客客气气的：晚上要上夜校，没空。 我打她电话，她接听时声音怪怪的，有气无力，她说，杨放，我想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好不好，我感觉很累。 不好，我说，我不想和你分开，哪怕是一天。我现在就在你的门外，你不要说你不在家，我听到你的声音了，你出来开门。 她打开门，我在门边抱住她，你怎么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推开我，说没什么，有点感冒了。 我认真地看了看她，好笑地说，亲爱的，你一点感冒的迹象都没有呵。我用手托着她的下巴，装蒜吧，你这个小妖精。说完低下头吻她。 她把脸转到一边，杨放，我看我们还是先分开一段时间，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她严肃地说。 为什么，我有点恼火地强行抱着她，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理由恐怕有很多，有太多我们分开的理由，杨放，我们根本是不可能的，长痛不如短痛。 你肯定现在分开你的心不痛，我说，声音都颤抖了，我的心痛，而且很痛。我松开她，走到窗前，李月，我发现我已经离不开你了，真的，你不要老是说分开分开，我不想听。我知道我妈跟你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她的话影响不了我，是我杨放娶老婆…… 可也是她娶儿媳妇。她立马接过我的话。 我一怔，随即笑开了，我说，真是婆媳啊，学得这么像。但我的心，却在那一瞬间沉重起来，我的妈妈，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 那晚，我没有回家，我们聊了很多很多…… （二二） 连续几天没有回家，爸爸急了，他在电话里问我是不是不打算回家了。我说哪里，我只是想在外面玩儿几天，再说我也不知道我该怎样面对妈妈，唯恐在家和她吵，所以借此离开，彼此冷静一下，妈妈是不是气坏了。 你说呢，你这样无疑是对她宣告：你要离家出走，如果她不同意李月。她都好几天没和我说一句话了，也生我的气啦，你是我惯坏的，恶果却是她在承担。 谁教她以前不管我只是工作工作，其实我这几天不回家也不是和妈闹别扭，恋爱中的男孩子嘛，这样也正常啦。再说她反对也没有用，我一辈子就认定了她，谁也阻挡不了。你就说你们以前也是这样不就成了，还可以借此回味一下你们的爱情。 爸爸爽朗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我才不上你的当。不过我倒是力挺你这样做，这才是我杨友君的儿子，以后我的日子难过喽，你妈还不会闹翻天哪。要不哪天让我见见李月，我好劝劝你妈。 是不是准备策反我妈啦。 秘密。爸爸哈哈笑着挂了电话。 我和爸爸打电话时李月就在我身边，她说杨放你回去吧，要不你妈真会以为我们私奔啦。 你和我一起去吧，我爸爸想见见你。 李月犹豫了一会，我不想去，我真的有点害怕见到你妈妈。 那天我妈对你到底说了些什么，让你这样耿耿于怀。 也没什么，你妈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可能真的不合适。你想，我的家庭，包括我的出生，要是我是你妈，我可能也不会赞成。再有，我可能不会再在幼儿园当幼师了，你知道我已经拿到了《会计从业资格证书》，我想另找工作，那样工资高一点，我的父母也许会过得好一点。昨天我的一个朋友来电话要我到他所在的公司工作，那样我也许会离开这座城市。 我不许你离开我，你的父母不是还有我么。 她看着我的眼睛，杨放，我多想……她眼睛一红，说不下去了。 （二三） 寒冰给我打电话，声音很抵，百度，你小子一恋爱，哥们就不要了吧，我都找不到你了，你知道我有多久没见你了，二十多天了，你真的做得出来，比我还重色轻友。说，你现在在哪儿。 我揉了揉眼睛，在床上。 谁的床上。他问，嘻嘻地笑出了声，尽管尽量压抵了声音，我想李月还是听到了。成双还是成单。 我都懒得理睬你，你说你找我有啥重要事，现在才凌晨三点多，天还未亮呢，你还让不让我过日子了。我翻了一下身子，不耐烦地嘟哝着。 是你不让我过日子了，同志，你怎么把犁装反了。你知道么，我因为你的事我一夜未睡，所以决定还是把你吵醒，否则我亏大了。 我为了你的事吃喝不香的日子还少哪，真是没良心，哪有还账还要责备债主的。你到底有事还是没事，我才没有你那么清闲，半夜三更找人聊天。见他半响不语，我恼了，到底说不说，我关机了。 我说我说，百度，我都不知道怎样对你说。 还真是怪了，还有你说不出口的话。 还真是不知道怎样说出口，你妈给我打电话了…… 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了，我明天回去就是了。 爱情也是传染病么，你该不会学我的样吧，否则我都不好对你妈妈交差了。 放心吧，我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二四） 我问爸爸，你知道妈妈为什么那么反对李月吗。我想我可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对李月来说很残忍，我不知该不该告诉她，我们在一起聊了很多，包括我的身世，对不起，我把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的事也告诉了她，希望你能理解。爸爸，你想听听她的故事吗。 当然，爸爸说，又燃起了一支烟。 于是我把那晚和李月聊的许多都告诉了爸爸…… 应该说我是一个私生女，我妈妈生下我时她还没有结婚。我妈妈生下我后因失血过多昏了过去，而我外婆则怕妈妈看到我后会反悔把我送人，所以趁我妈妈未醒来就马上要我妈的一远房表叔把我抱走了，只是拿走了我妈的一个玉佩，后来听我养父说这是我的亲生父亲送给我妈的定情信物。抱养我的那户人家离我外婆家很远，远得我的妈妈就算要找到我都似乎成了天方夜谭。当然我的妈妈也不会知道那个抱着我去送人的人到底是谁，外婆就算是死也不会告诉她，在外婆的心里我就是一个不吉祥的人，是给妈妈带来灾难的人，所以不管把我给了谁外婆都不会关心。而妈妈的表叔也就是听说有人要我这个小东西就火急火燎地把我送过去了，哪管要孩子的是什么人家啦。 领养我的那夫妇年纪都老大不小了，四十多了吧，家里又很困难，所以他们未及把孩子养大就有点力不从心了。我的养母是一个有点弱智的女人，几乎分不出东南西北，有时候如果不顺心还会精神失常，但她很爱我，精神失常时就算不认识世界上任何人她也能认出我是她的女儿。她总是把好吃的东西留给我，宁愿饿肚子也要让我吃饱穿暖。有时候村里一些人无聊逗她说我丢了，她就哭天号地到处找我。我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母亲的怀抱里长大的，这份母爱让我只要一想起便是无语凝噎。 我的养父是一个很老实很老实的残疾人，他是一个跛子，而且他的身体一直不怎么样，所以我家里一直未走出穷困。家里供我读完高中后更是连生存都成了问题，所以高中毕业我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也没能读，我把录取通知书默默地藏了起来，到现在还在养父的衣柜里。养父知道后哭成了一个泪人，我们抱头痛哭。不久我来到了这座城市当了幼师，并且认识了杨放，认识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二五） 我之所以选择来这里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的亲生父亲在这座城市。尽管我不认识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我总是感觉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这是冥冥中的注定。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到他，我只是想看到我的爸爸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道德败坏的坏蛋吗，为什么会让我的妈妈把我作为一个私生女生下来，并且送人。我的亲生妈妈后来过得很不好，还未生下我时她来这座城市找过我的爸爸，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找到他，她本来是想堕胎的，但她从这里回去的当晚就早产下了我。生下我后她又来到这里，还是想找我的爸爸，我也不知道后来怎样了，但总之是我的妈妈在生下我不久后嫁就给了这座城市市郊的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我去找我的亲妈是在我考上大学后不久，潜意识里我找她是有点想我亲妈能够帮帮我，我太想读大学了。当时我找到的是我六十多岁的外婆，我说明了我的来意，说我只想看我的亲妈一眼，我不会去破坏她的家庭，我知道她的难处，也不怪她。我的外婆抱着我痛哭失声，尤其当她知道我的成长环境时我的外婆只差没在我面前下跪，说她对不起我，她不该只考虑她的女儿，而把她的外孙女交给那样的两个人，我的养父母再好可那么贫穷我的日子能好到哪去。我的苦命的孩子呀，她表叔回来时还说是给孩子找了个好人家，那个没良心的……我的外婆一边哭一边数落。 我说，外婆，没有关系，一切都过去了，我也长大了，你只要让我看一眼我妈我就知足了。 外婆沉吟半响，从衣柜里拿出一张女人的照片…… （二六） 我接过照片，认真地看了看，说我好像不是很像我妈。外婆擦干眼泪，把我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说我言行举止像妈妈，但容貌不像。外婆用她干枯的手抚摸着我的脸，问：孩子，你真的不恨你妈妈，她把你送人了，而且送给了那样一个家庭，她的表叔也太不负责任了。 如果外婆知道妈妈的表叔还问我养父要了一千元钱，且这一元钱让养父用了几年才还清，她一定会更伤心的，但我不会告诉她，我不想外婆伤心，我也真的不怪她。谁不爱自己的孩子，但我外婆有什么办法呢，她的宝贝女儿总归要嫁人，而且她还想女儿嫁得更好。我说外婆，妈妈离这里远么，我能见见她么。 外婆犹豫了一下，说，孩子，你再也见不到你妈妈了，她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照片在我手中无声的滑落，我只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在那一瞬间离我远去了，我无力地栽倒在地上…… 你能想像那个情景么，你日思夜想的人你见到了，见到的却是一座芳草凄凄的坟。 我都忘记了我是怎样回家的，我的养父见我眼睛红肿，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许他早就知道我的妈妈已经死了，但他没有阻拦我。他用手拍拍我的头，愁苦地望着我的养母，我的养母从我十二岁起就几乎很少有神智清醒的日子，但她见我哭，她也跟着哭了很久很久。 …… （二七） 那天回来后我再也没有在李月那里过夜了，李月说：能够理解，过一段时间，你妈妈应该会接纳我的，我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认真地看还是一美女啦。她环抱着我嘻嘻地笑着，要不，哪天我去你们家再和你妈好好聊聊。 不急，我说，妈现在和我是大眼对小眼，扯不到一块去，以我爸的话说是尿不到一个壶里，这样倒好，清静得多。 你自己说话不文明，别怪你爸，你爸爸会说这样的粗话，我不信。 你都没看见过我爸，你怎么知道。你知道我爸是怎样劝说我和我妈和好的，他说我不能为了自己讨老婆而把他的老婆给气跑了，否则他就给我们讨一个比我妈还难缠的后妈。 不跟你闲扯，就没有片刻正经。我这几天老是想我们的事，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总得面对你妈妈的。她显得有些焦虑。 你不要想你该怎么办，你只管谈恋爱，有我呢。 也是，每一个恋爱中的女人都是这样想的罢，但爱情并不都是甜蜜幸福的，所以才有人受伤害。她说，长长的密密的睫毛像是道小小的屏风，瞬间遮掩了她心灵的窗口。 我知道她想起了她的生母，那个苦命的女人，她的故事在她女儿的心里烙下了深深的烙印，那烙印该是血红且狰狞可怖的吧。 （二八） 冷战好多天后我和我妈才开始“南南对话”，妈妈开门见山地问我和李月是不是分开了。其实我也知道她是明知故问，知子莫若母，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儿子的禀性，是那种认死理且不知悔改的主，通常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但这次妈妈也是下定了决心和她的儿子抗争到底，可是我的妈妈在哪一时刻对我们父子有过谦让呢。当时妈妈问这个问题时我们一家人正在吃饭，见我半天没回答她的问题，她便扔下筷子，说，杨放，我问你话呢，你哑巴了么。 没有，我针锋相对，我要吃完饭后再回答你，我饿极了，呆会我又会吃不下了，我回家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我就知道你的回答，肯定是我不希望听到的。 那你还问什么。 妈妈顿时暴跳如雷，看样子你是铁了心要跟她了，连你妈妈你都可以不要了。 我没说不要你，是你非要我在你和李月之间选择，你那天对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到现在都无法释怀。 我对她说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说我不同意你们恋爱，更不希望你们再继续下去，那样对你们都是伤害，不如早分手。 爸爸疑惑地看了妈妈一眼。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过分吗。 我再过分也是为了我儿子的幸福，她的家庭是那个样子，你跟了她会受拖累的。 妈妈，我的眼睛瞬间濛上了一层淡淡的雾，声音都有点哽咽了，她为什么过得这么苦，是因为有人剥夺了本应属于她的幸福。 那是因为她生活在那样的家庭。 恐怕还有她的身世吧，妈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说，不顾爸爸的劝阻和妈妈的惊愕愤懑，走出了家门。 （二九） 当寒冰在半夜接到我的电话时，乐了，他简直是幸灾乐祸，他说，百度，你终于也来投靠我了。他披一件睡衣出来把我迎进屋，这下知道我这个朋友的好处了吧，省得你老是后悔我扯了你的后腿。 我往他的沙发上一倒，少啰嗦，我要睡了，滚一边去。 嘿，真是反了天了，这是我家，你却要我滚，他笑眯眯地看着我，闻到我身上的酒味，你小子出息了，还喝上了，享福时独自一人不叫上我，现在落难了，到我这儿来了。 落难个球，我蹬他一脚，真他妈的废话多，老子这只凤凰就是毛落光了也比你这只卢花叫鸡强多了。 吹吧你，看你还能得意多久，你妈把你赶出来了吧。 老子自己出来的，我才不要听她的话，我现在是烦燥至极，不想回去了。 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再嘻皮笑脸，他在我身边坐下来，问我为什么不去李月那里。 我要去了她又会焦虑不安的，她现在因为我妈不同意，都想退让了，我哪敢这时去她那儿。我要去了，她不什么都知道了。我现在都是无家可归了，就算死了也是孤魂野鬼了。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放低了声音，对了，我没有吵醒柳星吧。 没有，我接电话时在书房，她早睡了，人累得很，就算是打雷她也未必会醒的。 我也累了，我说，还对寒冰说了些什么，我都记不起来了，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窗外的太阳明晃晃的耀眼。 （三十） 第二天，我的爸爸见到了李月。 那是在一家大酒店里，一向节俭的爸爸竟然把饭局安排在那里，令我大跌眼镜。我爸说这样李月才会感觉她在我们心里的份量，就像是金秋十月的麦子，沉甸甸的。爸爸主动提出见见李月我就知道我的老爸又一次站在他儿子的阵线上了，可是我爸爸在我们母子大战时他又有几次是站在我妈妈的阵线上的呢。我倒想弄明白为什么你妈那么反对她，我想我儿子的眼光又能差到哪里去？爸爸显然对妈妈的做法不满。 可是我永远都无法忘记爸爸见到李月时的震撼，犹如我小时候听爸爸讲流星：星星都会不小心自己着了火而燃烧成陨石坠落下来…… 开车把李月送回家后，我问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爸爸：爸爸，你不反对吧。 爸爸如梦初醒般地叹了口气，我不反对，我觉得她很好，而且，一见如故。 她的身世你不在乎？见他摇头，我又问，可是你知道她的亲生母亲是谁吗。 爸爸一愣，警觉地看着我，谁？ 方卉，你认识的。我说，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打开车灯，递给他一张照片，照片中那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有一双清亮而又大的眸子，忧郁无助，就像是我十五岁那年一下子击是了我的心一样，也一下子击中了爸爸的心。爸爸看了一眼，啊地叫出了声：你是怎么拿到这张照片的？ 是从李月的影集里拿的，这是李月十五岁那年照的，我说，很久以前，我在你的办公室里也看见过一张同样的照片。 爸爸把头重重地靠在车垫上，闭上眼睛，长长地吁了口气…… （三一） 一九八四年，我二十三岁，就像是那首歌里唱的那样：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当时我是卡车驾驶员，每天开着车在崎岖的山道上来回奔走，山道上的风景我从来都没有认真地看过，现在想想还真有点遗憾。当时部队有规定，义务兵不允许和驻地的姑娘谈恋爱，说是不影响军民关系，所以我们也就从未想过有关爱情的问题。但爱情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就到来了，谁也无法抵挡，就像是春日里漫山遍野的映山红，红艳得让你睁不开眼睛，但却总是在你眼前晃呀晃，晃着晃着便直入你心底。 我和方卉的认识是偶然，偶然得有点像是戏剧里的爱情故事。 那是一个春天的傍晚，我开车回驻地，在离驻地不远的地方一年青姑娘站在路边拦车。一般这种情况我们是不会停车的，当时我们的连指导员也在车上，反光镜里我们看到她在我们车后很艰难的行走，脚一跛一跛的，指导员作了一个停车的手势，无可奈何地说：看样子如果我们不管她，她该喂狼了。 于是我们认识了。 感情的事就是这样，你越是拼命的按捺，它越是如荷叶的尖儿，早早地冒了出来。她家离我所在部队的驻地只有几百米远，她经常偷偷地来找我，一来二往，慢慢地只要她那天没有来找我，我便丢了魂似的，我知道，我喜欢她了，而我更知道，她从看到我的第一眼起就喜欢我了，要不，她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三二） 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到现在我还能记忆起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的一笑一颦她的一言一行，她笑的时候左边有一个很深的酒窝，她生气时圆睁着那双大大的眼睛，眉头微皱地斜睨着我，小嘴撅得老高，她的眼睛清澈见底，她的声音温柔动听，她的皮肤白净如雪……说真的，李月也许都没有她那么美。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却好像总是在考验和捉弄我们的爱情。 由于部队里规定义务兵不能和驻地的姑娘谈恋爱，所以我们约定等我复员后一年我们再结婚，那样也许可以瞒天过海。海誓山盟后年青的我们便是如胶似漆，我们像中了魔似的再也分不开了。 可是造物弄人。 就在我将要复员的前几天，我出了车祸。 那是一个狂风肆虐，骤雨倾盆的冬夜，我永远都不能忘了那一天，那一天的情形直到现都还在我的梦里重现，我在开车急拐弯时由于路太滑，车在下跛时撞了一棵大树……我以为我只是受了较严重的皮外伤，但医生告诉我，我虽然可以结婚，但我却失去了生育能力。 我顿时感到天旋地转，跃入我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我要马上离开这里，我再也没有勇气面对方卉了，我要离开她。 没有和方卉告别，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我回到了家乡…… （三三） 爸爸你也许永远也不会想到，在你失去生育能力后，方卉会为你生了一个女儿。我打断爸爸的话。 是啊，爸爸把脸转到一边，这即是上天对我的眷顾，也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呀，在我知道我有一个亲生女儿后，我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做梦都在找她，但我是真的找不到她呀。对她们母女，我是心存愧疚。 可是爸爸，我真的想知道这所有的一切，你能告诉我吗。 你想知道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李月的。 方卉临死前我们在医院见过一面，原来她一直都知道我就在本市公安局，她是为了我才嫁到我市市郊。我见到她时她已经不行了，她告诉我说我们有一个女儿，可是她手里除了有女儿的一张照片，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女儿的名字她都不知道。她肯求我找到我们的女儿，她说她对不起我们的女儿，她没有把女儿养大成人，也对不起我……爸爸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方卉只有李月的一张照片么。 爸爸愕然。 是因为方卉的表叔害怕他所做的事败露，他把李月给了那样一户人家，还收了人家一千元钱。所以他找到李月的养父，说李月的妈妈想看看她女儿的模样，于是拿了李月的一张照片给了方卉，没有告诉方卉有关李月的任何情况。 你怎么知道？爸爸更加迷惑了。 我找过方卉的表叔，他现在得了重病，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他现在很后悔他以前所做的一切，他只想李月早日找到她的亲生父亲。 爸爸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了。 （三四） 但是我的父母是怎样认识并且结合的呢，而且是在爸爸复员不久就结婚了，因为李月只比我大不到两个月，我很想知道。但我每次一提起这个话题，爸爸就打断我的话或者是装作没有听到，很明显爸爸在回避。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想知道，这个问题困扰得我彻夜难眠。 李月也明显在回避我，她一连好几天都找借口不见我，难道我爸爸背着我去认了他的亲生女儿，或者我的妈妈又私下里去找了李月，这些我都不得而知。于是我打李月电话，她不接，我发给她信息，她也不回，我觉得我都要疯狂了。而更使我疯狂的是寒冰在这个时候居然打来电话，说是柳星不见了，要我帮忙找找。 她怎么会不见了呢，我没好气地问。 吵架了，女人嘛，使使小性子是正常的。 正常还找什么，让她使小性子去。 可是她现在是一孕妇。 是一孕妇你还吵什么，你他妈以为我没事做是不是。 反正你帮我找就是了，要不你问问李月，看她知道不，这样李月不就会搭理你了，你知道她对柳星比对自己的亲妹妹还好。 那还真得感谢你帮了我的忙。我说，好笑起来，你真是脸皮厚。 哎呀，我打你电话我就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你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吧，反正你帮我找到人就是了。 于是我给李月发了信息，说是柳星不见了，要她帮忙找找，我想这下李月不会再玩失踪了吧。 （三五） 但李月也没理我。 寒冰倒是乐了，她不理你还好些，还百度呢，蠢得死，她们肯定在一起，你想李月那么关心柳星，她不见了，她会不着急么。 也是，那我不管了。 怎能不管，你还是得管，柳星不回来，我怎么办？还得你去李月那儿，帮我劝说她回来，我又不会去。他生气地把脸转到一边。 你的老婆，关我什么事，奇怪了。 寒冰一点都不在意，他好笑地看着我，你今天怎么了，说话这么冲，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呵。看样了是受了刺激，说，有兄弟我在，什么事解决不了。 脸皮厚，自己的事还带累我，你和柳星吵架是因为什么。 我和一帮朋友去了那种按摩院，被她发现了，但你放心。见我目光怪怪地盯着他，他急了，我周寒冰再不是人，那种事我是不做的。但你也知道，我的朋友中除了你没几个正经人，有时候是无奈去做做样子，脱离了他们我的生意就没法做了，但为什么柳星就不理解呢。 谁会理解，我反问：你能理解？你还真应该改变一下，都快做爸爸的人了。 他咧开嘴笑了，也是，走，我们一起去找她们去，不就都和好了。 你不是说你不会去么？ 我去看我的那双儿女，我还看她，她做梦吧。寒冰嘻皮笑脸地揽住了我的肩，让我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上，开着车，一溜烟走了…… （三六） 一连几天，爸爸都显得很焦燥。 我问爸爸，你和李月的事打算怎么办，你不去认你的亲生女儿么。 爸爸想了想，我肯定会要去认，但是李月她能接受么，还有，我该怎样跟你妈妈说呢，她如果知道了的话，肯怕会闹翻天吧。 不是早闹翻天了吗？ 你妈妈现在还没有很闹，我跟你说，杨放，如果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你我都没有好日子过的。 你就甘心一辈了不和李月相认，我想妈妈可能早就知道了李月的身世。 爸爸顿时惊呆了，半晌才呐呐地问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是觉得你和李月应该相认，她在找你，一直都在找你，她们母女都是为找你来到了这里，你觉得你能躲避么。 爸爸双手抱着头，沉默着，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看着，目光坚定而又执着，他说：杨放，你知道么，我和李月之间，我害怕的不是你妈妈的态度，而是李月，你说她不是想知道她的亲生父亲为什么会让她的妈妈把她作为私生女生下来么，她在怨恨她未曾谋面的父亲。她知道我是她的亲生父亲她能接纳么，更重要的是这会影响你们的关系么。 但是你们总是要相认的。 好，现在我们就去找她。 （三七） 当我又一次醉倒在酒吧里时，寒冰真的是火了，他把我扶到车里，像扔死猪一样把我往后座上一丢，恶狠狠地说：没出息，比我都更没用。很早就对你说，要你多恋爱，那样失恋了才不会这么痛苦。不听我的话，现在知道了吧，成天要死要活的。我才没这么多精力跟你耗，我家里还有一个孕妇要照顾。 你他妈好好呆在家里，我才不要你管。我嘟哝着回敬他：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事的。 我倒真的不想管你，但柳星要我这样做，我有什么办法，真是服了她们。柳星为什么这么放心不下你，李月都扔下你不要了，关她什么事。寒冰想激怒我。 李月没有不要我，我知道她是爱我的，我大声叫道：她离开我只是因为她是我爸的亲生女儿，她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寒冰顿时目瞪口呆，他把车停下来，你说什么。 我说李月是我爸的亲生女儿，是我爸的私生女。我歪歪斜斜地坐起来，说：寒冰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没有醉，我的意识是清醒的，我相当清醒。以前我们老爱编故事，这下不用编了，有现成的了。你说我和李月的故事会比不上一个好的作家编篡的故事么。 柳星也知道李月是你爸的私生女么。寒冰问，见我不语，又说，你打算怎么办。 我燃起一支烟，闭上了眼睛。 （三八） 我的世界空空如野。 我生命中所有的人都在以同以往不同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仿佛他们现在做了易容术，让我已经不认识他们了。当我靠在列车座垫上昏昏欲睡时，我半眯着眼睛看着车窗外的红花绿树在我的脑海中风驰电掣，唯恐一不小心睡着了便会失去什么。失去什么呢，失去思考这所有一切的思维，失去我找到李月的时机，失去我向世人证明我对爱情的坚贞不渝和不离不弃。 但是李月，我该如何能找得到你，你是那么决绝地离开了我离开了这座你爱恨交加的城市，你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包括你的父母，在异地他乡你又如何养活这一家子？我的心在煎熬…… 没有了你，我的世界空空如野。 当我找到你的老家，看到你家破破旧旧的房子在冬天凛列的寒风中擞擞抖抖，所有的树叶都落下来，在风中转动，美丽而又凄凉。我就那样坐在你家门前的小溪边，想像着你的童年该是赤脚在小溪里淌过的吧，想像着你清纯的笑容和淡淡的忧伤也许在那时也是有的吧，那是你眼眸深处的印迹，就是厚厚密密的睫毛也遮掩不了的。但我就这样被你征服，被你的清纯和忧郁征服。 我赤脚在小溪里淌过……我只是想感受你的感受，我不觉得寒冷，尽管溪水寒彻入骨。 一个老大爷在叫我，小伙子，冬天还是不要淌小溪，你喜欢可以夏天来。 我说：谢谢老大爷，我是来找李月的，她最近没回来过？ 他们已搬迁了好几年啦，一直没回来，说是去找李月的亲生父母去了。老大爷看了看我，问：你是她什么人。 我说，她的未婚夫。 她真是个好孩子啊，苦了她了。老人叹了口气，说，年青人，好好待她吧。 （三九） 我的书桌上摆着好几本日记，都是清一色的淡蓝色的塑料封面，上面有了点点灰尘，看得出我妈妈已经至少有好几年没动过这几本日记了。日记里到底记录了什么呢，让她在和我大吵一架之后这么毅然而然地决定把她年青时代的故事告诉我，让我知道自己的身世。我爸说是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这下可能把她逼得走投无路了，因为我说如果我找不到李月，我就离家出走，我说到做到，妈妈当时就哭了，她说她和我这么多年的母子情份就不如我和李月相处的这短短一年？我说不是，但是你伤害了李月，所以我不能原谅你。如果是李月伤害了你，我也一定不会原谅她。 妈妈沉默了一会，说，杨放，你不知道，其实是李月伤害了我，从她出生的第一天起她就是在伤害我，我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我的家，维护着我的爱情，是她让我一直不得安生。世事无常啊，她为什么要爱我陈晓的儿子呢，她本来可以永永远远地不出现在我们的世界里的，她本来是与我们永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但偏偏相交了。你既然知道她是你爸的亲生女儿，你为什么还要爱她。 正因为我知道她是我爸的亲生女儿，我才更爱她。妈妈你不觉得这么多年我爸给予我的父爱原本应该是给她的么。我感谢我的爸爸，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崇敬的人，他无私地给了我那么多。我爱他，我也爱你，妈妈。我说，看到了爸爸眼中的泪水，他坐在我和妈妈的对面，忧愁而又焦虑地望着我们，我明显的感觉到他这段时间衰老了许多。我爱李月，不正是对父爱和母爱的最好的报答么。 妈妈一言不发地望着我，眼里满是绝望和痛苦。 为了阻止方卉找爸爸，你都做了什么，妈妈？我娶了李月不正是为你赎罪么。你和爸爸是闪婚，爸爸婚前并不知道你怀孕了，但他接纳了你和你未出生的孩子。但是你从没有感激爸爸，你一直认为你有了别人的孩子正好可以掩饰爸爸不能生育的事实，是你让爸爸有了一个好儿子，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孩子是谁都不想要的，如果你嫁的人不是爸爸，我敢说我肯定不能来到这个世界。 你怎么知道。 我是男人，我怎么不知道。妈妈，我们应该感激上苍对我们不薄，它让我们遇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他当初想的肯怕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利用我来掩饰什么，而是他知道孩子对于你是多么的重要。他同情你，他开始只是因为太善良所以接纳了我，但不久他就深深地爱上了我，爱上了他的儿子。他付出了那么多，而你却是千方百计地阻止方卉母女找到爸爸。你不知道李月对他有多么重要？ 你爸爸这样做是对他自己良心的交代，他只是同情我，他不爱我，他一辈子都在想着恋着方卉，而我却是爱着他的呀。 陈晓，爸爸叫了起来，我没有不爱你，是你一直拒绝我的爱，是你的自尊和自卑在拒绝我，拒绝我的一切。 妈妈放声大哭起来。 妈妈你错了，你才要对你的良心有个交代，方卉和李月过得有多苦你知道吗，你是一直都知道的。如果说方卉找爸爸你阻拦我可以理解，那么，李月防碍你什么了我真的是想不明白。 看来你对我的误会真是太深了，我真的只能把真相全告诉你了。妈妈说完，从她的卧室拿出一封信，交给了我和爸爸。 （四十） 陈晓： 很冒昧地给你写信。 一见到你，所有我对杨友君的信念和怀想便烟消云散了。如果我们的孩子是一样大的话，那么我只能说他对我的一切全都是欺骗和玩弄，所以我也不想再见他。现在我正在列车上给你写信，当一切已明了，在泪如泉涌中我仿佛看到了我未来寂寞和无望的长杳视景。所以我还是抱定了堕胎的决心，如真如你所说的把孩子生下来，我想这是对你的伤害。而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只是我的出现已经无可避免了。 尽管友君这样对我，但是我真的不怪他了，甚至我还在宽慰自己的心。也许当初他对我是真的，只是爱情在许多无奈的现实面前选择了退缩，就像我很爱很爱这个未出生的孩子，但我还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幸福和现实的压力所作出的选择一样。所以我希望你能替我守住这个秘密，永远别让友君知道我来找过他，并因为他的背叛而让我如此痛苦地堕了胎。因为我希望你们幸福快乐！ 方卉 86年6月4号 （四一） 寒冰打来电话，百度我有一好一坏俩消息要告诉你，你说先说好的还是先说坏的。 我说：我最近烦得很，少啰嗦，有话快说，要不我挂了。 别呀，百度，你本来是最温柔的，怎么现在变了个人似的。先说好的消息吧，你当了双胞胎的叔叔了，现在我的爹妈要用八人大轿把柳星接回去，我还得跟我爹妈约法三章不是？柳星一生下孩子就一直闹着要见你。我说她刚生产还是等见天，但她不依，问她原因，她说是非要见到你她才说，你快点来。寒冰犹豫了一下，问我，你知道她为什么找你吗？ 其实我心里已经猜到了，但我说我怎么知道。 你一来不就知道了么，你快点。 所有的迷团都会在今天解开，但是李月又在何处呢。她把这个难题留给了我，我又该如何面对？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索，车已开到了医院。我一下车，寒冰就一个纵步来到我身边，他说：兄弟呀，幸亏你来了，兄弟我都招架不往了。你说她一哭起来，谁也受不了的，哎呀，把这些用到别的地方就好了。 走进产房，柳星一见到我，就大哭起来，杨放，你快去找李月，她是我姐姐呀，我的亲姐姐。 什么？寒冰愣住了。 李月和柳星是同母异父的姐妹，我说。想起柳星结婚时李月红肿的眼睛，那时她是想起了她的母亲吧，她从未谋面的早已过世的母亲。 （四二） 你是怎么知道李月是你的姐姐的？我问柳星。 姐姐在外婆那里给我留了一封信，她要外婆在我生下孩子后把信交给我，还有这只玉佩，她要我交给你的爸爸。柳星拿出一封信和一只玉佩交给我。 我取下从小佩带在我脖子上的淡绿色的玉佩，和李月交给我的玉佩一起双手捧着，唯恐它们会掉下来，它们是两只一模一样的玉佩，是我养父的父母亲的定情信物，如今我的爷爷奶奶已故，它们却都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 泪水在我脸上肆意流淌…… 寒冰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颤抖着展开在我眼前。 柳星： 首先请允许我向你和寒冰祝贺，祝贺初为人父母的你们，愿你们的宝贝儿女健宽成长。 我亲爱的妹妹，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也许这会让你喜极而泣，我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姐。其实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请原谅我没有在那个时候告诉你，也请原谅我用这样的方式。我是多么地希望我现在能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分享你的幸福和快乐啊，但我真的无法面对这一段时间发生在我身边的许许多多，所以我只能逃离。不过你放心，我和我的父母都会好好的。 请你转告杨放，不要怪我，也不要到处找我，如果有缘，我们终会再见的。 姐姐，李月 2012年1月6日 （四三） 我躺在绿草茵茵的河堤边，把手当成枕头枕着，仰望着天空，望着天上的朵朵白云发呆，看天上的云在天边飘浮来又飘浮去，脑海中一片空濛。我该如何面对这所有的一切，当所有故事的神秘面纱被揭开，我就像是卷入了漩涡那样分不清方向。我的妈妈被人玩弄了怀上我后跟我的养父结婚，她欺骗方卉说她怀的是我爸爸的孩子，她一直都知道李月的存在，且了解她们母女的一切，第一次见到李月她就知道了李月的身世。她贿赂了方卉的表叔，使他对方卉隐瞒了李月的许多情况并且欺骗了李月的外婆，在方卉临死前她又抢在我爸爸前面见了方卉，正是这样，方卉才会不告诉我爸爸李月的任何情况，我爸爸才会对李月的情况知之甚少而找不到她…… 可是李月你现在在哪儿呢？ 难道你也要步你妈妈的后尘，你也要让我们的孩子成为私生子么？ 但我总是相信：我们终会再见的，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就像是天上的云朵，不管飘到哪里，都不会离开天空一样……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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