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怀念父亲 |
正文 | 时间的河流,从人的心上流过时,总要附着很多的追忆。父亲随着时间的河流,在100天前的深夜,停止了呼吸。那一刻,我静静地凝视着他,看见他脖颈上的脉搏,像打了结的绳子,一下一下地跳动,当那脉搏不再跳时,我知道他已经解开了生的绳索。 父亲活了81岁,但在世时一直弄不清自己的出生日期。写在他档案上的生日,是按他老姨的说法估摸的。他少年失怙,饥寒孤苦的日子注定了一生要凭干体力活生存。 记得小时候,每年腊月,在铁路上当工人的父亲回家时身上都背着很重的行囊,鼓鼓的袋子多半盛的是大米。为了弄到这些金贵的粮食,父亲经常与工友们搭伴,利用休息天赶到黑市,急匆匆买完米,又绕过各种关卡,一点一点积累起百八十斤米,然后又背又扛,经过多次转车带回家——个中甘苦,都在我们端起的饭碗里,化成了父亲会心的一笑。父亲在晚年给我讲完这些,感叹道,“那时候,人年轻,有力气,要搁在现在可真是不行了。”父亲说时耸了耸鼻子,脸上沟壑似的皱纹,在无奈的表情里显得更深了。 父亲含辛茹苦一辈子,如今遗憾的却仅仅是自己老了。父亲七十岁以后因为脑梗后遗症,真是老了。他手拄拐杖、步履蹒跚的影子,一直在我记忆里晃动。十年来,他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与我谈论的话题,总离不开死。他似乎一步步往那里走去。他愉快地对我笑着说死时,我常常在内心涌出对生的哀求。但当死亡真的到来时,父亲却是那样地不愿离去。那天接通医院的电话,他第一句话就是:“这可咋办?”他像一个孩子似的,以这样的语气问我,在我的印象中还是第一次。那种无助,触动了我难以抑制的感情。 前年夏天,利用出差的机会,我探望了家人。那次,我给父亲擦洗了身子,还换了新买的衣裳,拿出卡片机给他照了相。但想不到的是,这些相片里,有一张竟作了他的遗像。 父亲临终的前四天,尚能言语时,就把残缺的家托付给了我。作为长子,我攥着他这些年省吃俭用,数目微薄的存折,看着母亲和弟弟,泪水一下子就倒流进了我的心里。 他望着我说有三句话想告诉我,我使劲点了点头。他说:“假如我死了,一不戴孝,二不哭,三火化。”我又使劲地点了点头。他说的第二条,我们办到了,第一和第三条,因为风俗的原因,我没有办到。他托付给我的残缺的家,至今让我心神不宁,因为我想尽绵薄之力,又恐力不从心,让已经解开了生的绳索的父亲,在天的那一边难以放心。我对自己说:父亲勤劳善良,施与和牺牲了一辈子,他一定变成了一个菩萨,只要我也勤劳善良,施与和牺牲,他准会保佑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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