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乡晚景
几朵残云,堵住太阳的伤口,浸染,结痂。接着,就只看见伤痛沉沉埋下。似乎隐到山后,痛楚就会消失。
昏鸦掠过树梢,唤回老汉和他的牛,他们俩都很沉默。枝头的鸟,像秋风风干了的干果,驻足痴望,聆听老汉与牛那沉重的脚步。
孙子和狗已经迎候在村头。“爷——爷,吃——饭——了!”
“嗨——嗨嗨!”这是爷爷的回应,山谷像巨大的瓮,回音浑厚。孙子朝瓮口飞奔,狗,屁颠屁颠,绕前绕后地。
老汉从兜里摸出一把油亮的板栗,鼓起孙子的衣兜。狗,摇尾伏头,没有犒赏,却装得并不尴尬,转而匍匐跳跃、龇牙刨泥,逗弄老牛。老汉一手牵牛,一手牵孙子,脚步轻盈了,额头舒展成黄泥塝上刚播种的麦陇。
院坝里,母鸡踱着方步,哼着小曲儿,公鸡挺着饱胀的胸脯,炫耀着巨大的血色鸡冠,周旋在母鸡群里,在抓紧光阴宣泄情欲,这大概是饱暖之后最迫切的工作。
入夜,饭后。老婆子给老头倒上一碗浓茶,孙子挤在他们中间,傻乎乎望着他们唠嗑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能听懂的就是他跟他爹小时候一个样儿,他就想起爹了、想妈了。
尿胀了,孙子拉开木板门,倒进一屋子月光,苦涩的茶碗,顿时微波荡漾。孙子站在大门口,捉住小鸡鸡撒尿,温润一片月光。
老汉端起茶碗,哧溜,哧溜。月色兑茶,幸福地将苦涩饮下。眯上眼,就将日子缝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