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老屋的绣楼 |
正文 | 昨夜雨疏风骤,清晨一觉醒来,猛然想起老屋的玻璃窗门,可能会被昨晚那场无情的风雨打破,急急忙忙奔去老屋,打开加了长锁的古老黑漆大木门进去,还好发现屋里的窗门完好无缺,也没掉下一砖一瓦,总算可以放下心来。老屋自从在姑婆过世以后一直大门深锁,这个昔日姐妹攀枝,热闹无比的地方,在经历了五代人之后变得渺无人烟,凄凉沧桑。 迈步走上绣楼,这里曾是我小时候经常要来玩的地方,也曾是我姑姑、姑婆还有姑婆的姑姑她们做姑娘时绣花的地方,姑婆睡过的床依旧放在东北面的窗边下,床底下的樟木箱装满她生前用过的物件,以前刺绣用的几套绣花架、高凳子和按手板还在楼板上摆着。绣楼,顾名思义就是刺绣的地方,宽敞的木板楼上四面开有窗门,通风透气,由于周围没有更高的房屋遮挡窗户,光线十分充足。曾经,我们家也是粤广绣世家,自清朝后期开始,每一代都出有刺绣能手,有一次,定居国外的大伯公回乡探亲,临走时将他姑姑、妹妹们绣好的丝绸缎拿出国试着售卖,结果大受欢迎,于是我那个很有生意头脑的爷爷就办起了刺绣坊,把一幅幅精美的丝绸缎刺绣收集好,运出国外给他大哥出售。姑婆跟我说过以前绣楼上有几十个女工在做刺绣,也有打线,裁剪,扫印,验收的女工,还有取料回家刺绣的,很热闹。解放后不久,这里曾经发大水,楼上也住过几十个村民,姑婆好心收留一些被洪水冲垮了房屋的村民,让他们暂时住下,等洪水退了他们才陆续搬离绣楼,重建家园,也有些人趁机赖着就是不肯走,想强行一直住下,那时姑姑她们都在广州读书,回来看见那样,哭着跪着请求他们离开人家做姑娘住的地方,他们只好灰灰离去。 五厘米厚加上三十厘米宽六十厘米长的木板楼梯是特制的,楼上木板跟木板之间插上一根扁细的竹子条拴扭锁定,整个楼面没有打上一根铁钉,但是非常坚固牢稳。每个人在上楼梯之前都要把鞋子先脱去,我也不例外。姑婆是自梭女,一直没有结婚,以前的自梭女虽然没嫁人,但不能跟家人住在一起生活,她是我爷爷的亲妹妹,绣楼便成为她安身之所。她还有几个结拜金兰姐妹的自梭女,常常聚在绣楼一起喝茶聊天研究刺绣针法,我有问过姑婆为什么不嫁人,她说她爱绣楼,绣楼就是她的家。 小时候的我总喜欢跟在姑婆屁股后面悄悄爬上绣楼,看阳台上盛开的花朵,姑婆喜欢栽花种树,小的米兰花大的茶花,中午开的午时花到三更半夜盛放的昙花都有种,一年四季鲜花开满整个阳台,她还教我辨认各种花朵的颜色,花香总会引来蜜蜂和蝴蝶,它们围绕鲜花飞舞,吸取花蜜,姑婆兴趣来了会把那些好看的鲜花和蝴蝶描绘在稿纸上,然后沿着图案扎针打孔,再放进绣楼的其中一个樟木箱里存放。长大以后才知道,原来那些绣花绸缎上好看的花草鸟儿图案都是从稿纸上扫描过来。 那天无意间发现凤城步行街开有一间出售广绣品的商铺,坐落在清辉园后门斜对面,站在橱窗外看到一幅幅广绣佳作,我兴奋地拉着女儿走进铺里,跟老板娘说明来意后,她很热情的跟我聊起来,拿出多幅她自己绣好的绸缎给我欣赏,我跟她说从开始学辨认丝线颜色到学分绒线穿针,从学绣花蕾小枝小叶到绣三色大花,从学绣小鸟到绣孔雀开屏,还有很多刺绣针法的学习步骤都不能马虎。她指着绣品说以前丝线只有九种颜色,现在混和了二十二种颜色,还有现在的广刺绣全都采用双面绣法,正反面同样绣出一模一样的图案。仔细看看,绣工也有很大区别,眼前的插针绣法很短,真个是密密针细细绣,刺绣者也可以随意调出更多种线色搭配,丝线的颜色搭配很关键,买家通常会选绣工好颜色鲜艳的购买。问她一件绣好的女装睡衣绸料售价要多少,她说要五千块。相比之下,时下流行的电脑刺绣产品售价便宜很多。 将绣楼打扫干净后,绣楼恍惚又回到从前那般洁净亮丽,只是如今人去楼空,再也看不到往日绣女们坐上高凳双手急促在花架前上下舞动针线的情景。尘埃落定,此时阳光刚好透过楼顶上的天窗直射下来,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中午。古老的绣楼里收藏着它古老的故事,没有文字记载,没有声音提醒,没有故人重现,任时光飞逝,任风吹雨打,任花开花谢,它依然把后人所不悉的一切往事默默收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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