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娘痛苦我们就不幸福 2 |
正文 | 这个世界不肯再爱我的妈妈 2006年1月8日 妈说她的腹部有疼又涨,她说吃东西两肋胀痛,胃部难受,好像还摸到了一块硬东西。我们又都慌了。我们不知道是不是又要面对那不好的结果。妈妈的彩超没有确定哪个部位,但是从CT结果出来时,二姐在电话中就开始哭,告诉我妈妈的癌细胞转了,最大的有鸭蛋大小,脾脏也有一些了,姐的同学说,这样的发展,最长也不过半年,妈后面不知道还要受什么样的罪。姐哭了一路,一直到见了我,姐妹两个无助地绝望地哭泣。我们不敢想象没有母亲的日子,不敢想象忽然的某一天见不到她的身影,哪怕是苍老的,瘦小的身影,不敢想象这一切注定在很短的时间内降临,肝肠寸寸地断了。我后悔太忙的时候,我冷落了妈妈,她有时候听我的话领悟的慢,我还用很倔的语言答复她。我总以为我还有很多的时间陪妈妈晒晒太阳,和她散散步,还有很多时间得到她的理解和宽容。可是,老天已经不肯给我们机会了。我忽然感觉这世界从没真正地爱过我,因为这个世界不肯再爱我的妈妈了,我们要地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回妈家收拾东西,妈看到我们姐妹两个红肿的眼睛,就开始怀疑自己的病更重了。可是我们做不到听到这个噩耗还能无动于衷,我们知道在妈面前应该是轻松欢乐的,可是,我们真的做不到。妈的眼神停在我们的眼睛上的时间很长,我极力掩饰,我对妈撒谎说,姐的学生又惹祸了,姐姐的工作累又烦,她哭惹得我也挺难受,妈妈不知道似乎相信了一些,还是她已经知道了不好的结果反过来安慰我们,所以她假装相信了,进而劝慰着姐姐。我们表现出很轻松的样子,母亲似乎永远隐忍和刚强,她努力地吃饭好让我们都高兴起来。我亲爱的妈妈想到有一天你会离开我们,我们怎么受的了 请给病人人道的安慰 2006年1月15日 还好,我在假期中,每天都可以陪伴妈妈。哥哥姐姐年终忙碌晚上倒着班晚上来陪床。妈旁边的病人是一个四十岁的姐姐,叫CJL,她没病的时候一定很漂亮,现在也留着美丽的痕迹,只是,脸色蜡黄,肚子有些肿胀。伺候她的是一位六〇多岁的阿姨,我以为是姐姐的妈妈,却原来是婆婆,就这样体贴亲密如母女。姐姐晚上把纱巾罩上那张曾经很美丽的但是现在看上去有些骇人的脸庞和来接的丈夫回家,早上来输液。每天见到我们都是笑着的,声音很轻,透着善良和友好。听大夫说,她是胃癌晚期转到了肝脏,知道这样的情况,心情真的好难受,为她们难过,正是英年啊,还有一双读书的儿女。大的读初中,小的上五年级,一个聪明的小女孩,还来这里陪妈妈时还做着作业。 早晨查房,Y大夫查看完妈妈的情况,就走到7床声音很大:“CJL,你的病情从查的结果看,越来越厉害了。”屋中一下子静了,我们都很惊愕地看着大夫,大夫依然冷冰地说:我们该用的药都用了,该想的法想了,实在不行,你们考虑转院吧,我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担心地看着姐姐,她的婆婆一时不知道怎样,痴呆在那里。CJL听了一笑说,要是能转院我们早就转北京了何必在这儿干耗着?说完,就沉默了。Y大夫说,那就只有这样先输着,然后就冷漠地走了出去。Y大夫刚出去,CJL就掩面痛哭,无助与绝望的泪水顺着眼角串串滑落:我要能走我早就走了,我知道到北京也是这样,我怕是我再也回不了家了!我知道我,我什么结果,我是活一天是一天,可是让他这么一,一说,我实在是受不了!CJL哭得断断续续,哭得让人肝肠寸断。婆婆看儿媳哭,泪也下来,愤愤地说:没少交你们一分钱,为什么说话不留情面。我愤愤不平,这是医生么?病人的精神已经很脆弱了还要忍受疾病的折磨,别说听到如此生硬的话,就时光看表情,就已经让他们生出很多想法了。Y大夫不但不安慰病人,还在这里给病人增加压力,让他们无望的心更绝望。娘两个哭,我们也跟着难过落泪。阿姨气不过说得说说这事,我劝阿姨找领导,阿姨说就找Y大夫。阿姨去了护士台,很快传来Y大夫的胡搅蛮缠的声音:你叫我怎么说?你叫我怎么说?我怎么说才对,你到院长那告我去吧。听到阿姨的哭泣声夹杂着听不是很清楚的但并不是吵闹的话:我是和你讲道理,我凭什么告你?我说告你了么?Y大夫的娘娘腔还在无理的恶狠狠的叫嚣:好,都是我不对,我给你们道歉!显然是主任的声音,把他们叫去了主任室。过了十分钟阿姨哭着进屋,气得浑身颤抖,老泪纵横。主任也随后赶到,把阿姨扶坐下安慰,我找来面巾纸给阿姨拭泪。儿媳还在哭,生命被从一个大夫的口中被决定救治无望,这绝望岂是人能够忽视。主任走到病人的床前安慰了一句,病人就又哭得几近昏厥,话不成句:我,我知道我这病发展成什么样了,可Y大夫这么一说,这么直接地告诉我,我承受不了,我一下子就完了!我不去北京,我知道这一去,我,我就回不来了。主任为Y大夫开脱。:大夫也挺忙,我们的心情都是盼着病人快好起来,也没别的意思,今天早上这不送走了一位病人,他的心情也不好,也许话太直接了,让你们接受不了,让你们受了委屈。你们哭就哭哭吧。也发泄发泄,别这也不好受。阿姨说:我找他也没说什么,我就说,有什么事你们跟我说,我能承受,她不成,她是病人。你不给病人减压,不是雪中送炭,却是火上浇油,刺激病人,这么直接的打击,她一下子就跨了,还有什么心情治病?他也是有文化的,我是文盲,我不会撒泼,他倒会吵架。让我去院长那告他,我凭什么告你?我是和你讲道理。他心情不好和我们心情不好不一样,我们多大的压力,心理多么脆弱!我这么大岁数了,在你们这里两个月来的痛苦和无奈你们理解不理解放一边,但是至少你们也看到了。你们也知道,我儿媳的病,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医术,有没有医德。前几天肚子腹水,Y大夫说是气,我们开了两千块前的中药排气。今天一照腹水已经很多了,肚子中一直是水,你们说气,我们都没埋怨你们什么。”阿姨一边哭一边说:我们没欠你一分医药费,我们是从北京回到家来这治的,如果我们想走我们早就去了,用不着你撵。北京没法陪床,她也天天想两个孩子。反正这层窗户纸也捅开了,话也挑明了,她什么也知道了,我们也不瞒着了。你说不治就不治了,你以为她是小猫小狗,说扔就扔了?她是我的孩子,是我们家的一口人!我们都在想一切办法,尽最大的努力给她治。你凭什么说放弃就放弃? 阿姨和姐姐哭得可怜哭的无助,四十万的医疗费,还是一天比一天厉害,病人的脸更黄了,脸上出现了很多的黑斑。哭了一阵,大家劝着安慰着,她们才渐渐稳定了情绪,阿姨正在洗的衣服也无心洗了,和儿媳呆呆第坐着,我无比沉重地琢磨这人生,究竟它要给这美好的生命多少灾难才肯罢休? 妈妈犯了嘀咕,是不是很重的病人要放在一个病房?这几天妈妈也一天比一天不好受,开始肚子胀痛,彻夜的难眠让人心焦 与妈妈相守这样的新年 2006年1月20日 快过年了,妈妈想回家呆些天,天天输液,妈妈也不好受。兄妹们商量妈妈回来些天换换心情,吃一些中药调理。于是,妈就出院回到租房处,我们继续围着妈转。父亲的胃溃疡又犯了,每日熬药打针也不见好转,看着凌乱的屋子,我的心也凌乱不堪。 照顾好女儿,我来到妈家,黑暗中我叫了一声妈,妈答应着告诉我她一个人在西边的卧室。我走进去,看见妈妈那瘦弱的身影靠在被子上,问妈,您又祈祷了?大姐上次来教妈背了也不是什么教的祈祷词。妈说:我跪不下去了坐着祷告一会。我挨着妈,妈费力地要给我拽枕头,看着妈妈弱小的身影,连躺着也觉得劳累不堪,难过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滑落下来。我不知道我哪一天不能听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的身影,哪一天我再也不能紧挨着她,感受她的呼吸,我就止不住地伤心忧虑。 二哥埋怨我们不去山东给妈拿药,他看了电视的广告,相信了那些药的神奇作用。大哥说,北京都治不好,还去外地?人家外地人都跑北京来治,即使吃药也是心里安慰,都已经扩散了。要是吃几济中药就好了,医院早就靠吃药给治这病了。即使是治愈10%,就允许大批量生产了。专家说,这病只能靠病人自身的体质。你没看妈都衰弱到什么样子了?二姐说:二哥你的孝心我们理解,你是一个好哥哥。你没天天守着你不知道妈的病发展什么样了。医生给妈判了死刑了,最多不过三五个月,妈已经走下坡路了,输液维持吧,这病治不好了。二哥哥一直忙家里的秋收,他还不完全明白妈病的严重程度。听到这些,他无疑是一个更沉重的打击,一个人默默第吸烟,红红的眼睛不敢面对母亲。 妈说西边的卧室总失眠,那天大姐来住,妈做梦有一双冰冷的手在捂妈的脸,妈在睡梦中惊叫,大姐赶紧把妈摇醒,妈怕大姐害怕没敢告诉她。我和二姐就把床和家具调换了,给妈换了房间,希望妈摆脱掉那纠缠妈的恶魔。 给爸爸包饺子,妈说想吃面条,我又给妈做面条,妈说想吃炒芹菜,但妈仅吃了一根,我们鼓励着让她坚强,让她多吃好增加抗病能力,可是,妈吃不下多少东西了。妈妈的两肋涨疼,腰部酸痛,食不甘味,是肿瘤在发展挤到了肾脏和胃部。 听到电视中的一句歌词,“娘痛苦我就不幸福”我泪如雨下。为什么记下这些呢,记下这每一天的凄楚。可是,现在的每一天是有妈妈的日子,不知道哪一天,我就只有回忆了。让我记下吧,记下这痛苦中的欢乐,欢乐中的痛苦,在每一天还能看到妈妈的日子。 2006年1月27日 还有三天过年了,想起给和妈一个病房的姐姐打电话。电话是姐姐的婆婆接的,我问了阿姨过年好。然后问姐姐的病情。阿姨伤心地说:你JL姐姐走了,前天晚上7点走的。我的心一惊,不敢相信那样年轻的生命这样快就会凋零,更想见了这种病的可怕。阿姨说,中午还喝了半碗粥。从抽了腹水那天就开始烧。一直不退,现在还有几千块钱的中药没喝。我们一直治到最后一刻,治不好是天意,我们也没办法,这不,家人都送她去了。我安慰着阿姨,自己的心情也消沉下来,对于生命的脆弱,对于人生遇到的不可知的噩运,不知道生命会什么时候中断,人真的好渺小,渺小到有时候连把握自己生命的权利都没有。 妈一直惦记着我打给阿姨的电话,我只好用谎言欺骗她:L姐姐的病好多了,就是吃北京抓的中药见好的,她们还问您好,让您继续吃药,放宽心养病。妈说,那好呀,盼着那孩子好起来。可别人吃了都管事,我吃了怎么不见效呢?肚子撑的难受,我觉得又长了。 爸爸坐在沙发上,他的胃痛还很厉害。妈妈靠在被子上,我挨着妈妈。哥哥姐姐来给包饺子,妈看到我们在她眼前转她就高兴,包好饺子,姐给爸妈他们煮了几个,他们一起吃了也不到三个。呆到九点哥姐回家了,我留下来陪父母过年三十。爸爸胃疼在另一个屋休息。我和妈看春晚,小品的搞笑处妈妈也乐了几次。我陪着妈妈笑,我的心却流泪。我有多少年没陪妈妈过年了?上苍已经不肯再给我机会,这也许是我陪伴妈妈的最后的新年了,说不出的凄楚。没等到新年的钟声,妈妈说累了,我们就关了电视,怕妈妈疼睡不好提前让妈吃了止疼药。妈妈或许睡着了,我听到妈说了一些梦话,听不太清楚。外面是朦胧的街灯的光影,似睡非睡中,感觉一股凉气从门缝中吹过来,阴森森的气息让我惊醒了。看看妈妈,妈妈还在睡,我在黑夜里醒着,新年欢快的鞭炮声响彻夜空,我没有过年的欣喜,我只有担忧,但愿鞭炮声别吵醒我的妈妈,妈妈也许只有在睡着了的时候感觉不到疼痛吧,也许只有睡着的时候,她才是幸福的。 2006年2月12日 年后妈妈就唠叨,自己这样的身体能不能看正月十五的节目。二姐哭着说一定要实现妈妈的心愿,这也许就是妈妈最后的心愿。 马路上人海如潮,鼓乐喧天,妈妈捂着肚走几步就累得要停下来休息。但是鼓点让妈妈好兴奋,妈妈的表情因为不能看到表演显得好焦急,瘦小的身体配合我们往人群中挤。去年65岁的妈妈还在镇里的正月十五文艺汇演中扭秧歌。妈妈对我们认真地说,她过不完这个夏天了,更担忧地说过,怕再不能扭不能唱了,妈妈的表情流露的都是无限的遗憾,对人生极度的眷恋。妈妈,您一定预感这是您看到的最后一场文艺汇演了。这是多么残酷的人生! 秧歌,高跷,耍龙灯,妈妈的眼睛不眨地看呀,好满足好欢喜。我和姐姐在一边观察着妈妈,保护着妈妈,姐姐的表情和我的没有喜悦,只有担忧,歌舞生平的热闹是别人的,这短暂的热闹,给我们的却是不尽的惆怅,明年的今日,我们是否还能领着妈妈?不知道眼前都过来了什么队伍.我愁肠百结中乞求上苍拿去我生命中的十年、二十年续给妈妈吧,让妈妈还能看到您喜欢的事物,让妈妈再陪伴我们人生路多行走一程。 妈妈大病在身,但是对生活的爱却是甚至比这些健康行走的或是奔跑的人更热烈更奔涌。这一点我从没有怀疑过,从妈妈猜测出自己的病情,到经受着疾病的折磨,从未在我们面前表现出绝望!疼痛时隐忍,坚持,从不呼喊,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人汗颜!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再柔弱瘦小的妈妈也比我们坚强,”又有谁会不信? 妈妈坚持着站了很久看节目,妈妈的目光都是痴迷.这是妈妈每年的最爱.但母亲已不是当年动作麻利的老太太,也在秧歌队中耍花扇,舞水袖了,虚弱的母亲在刚要散场的时候就坚持不住赶紧坐在马路牙上歇息。红花蓝绿的在退场,热闹也渐渐的低落,我的眼睛花了,有片刻的恍惚,觉得这一切总像是梦境,这不是真实的,我应该去迎接母亲,母亲刚从秧歌队中退下来,她看到了女儿,兴奋地下了场,她脸上打着厚重的油彩,我笑她老丑婆。她乐着,露着新安的假牙。但这分明不是梦境。我的母亲,站立一会都难以坚持,我们赶紧找来车陪妈妈回家。一到家妈妈就躺倒下,她累坏了,姐姐说好歹带妈看了文艺汇演,这是妈妈年轻时的爱好,可是妈妈不能扭不能唱了。 2006年 2月 14日 妈妈要回老家看看,离家几个月了,她想家想得厉害,大家也在忧虑,再不回家,不知道还能不能走着回去,也许就是最后的日子了。妈妈一天不及一天了,回去住几天,赶紧回来还得输液。 老家的哥姐让我休息几天他们照顾,妈妈走着几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惦记妈妈是不是难受,是不是辗转反侧。我急不可耐地追回老家。 到了家,妈妈还是那样虚弱地躺着。夜晚时,妈妈开始更难受了,心慌肉跳,烦躁不安,呼吸急促,声声呻吟和叹息,朦胧的月光照着母亲苍白的脸,我只能无声地流泪,却不能替代她受罪。大姐说又找了神婆,为了安慰妈妈,让妈妈求助于神灵。我的心异常冰冷,这世界要是有神灵,也不会让我可怜的妈妈遭这样的罪,我已经不相信什么神灵了,从今后,我再也没什么信仰。 从老家走时,很多人送妈妈,说着让妈妈过几天好些了回见看看的热心话。母亲没有流泪,只是喃喃地安慰着老姐妹们,天暖和了,我好些了就回来和你们坐大街,做针线活,咱们再呆着。要开车了,舅妈和大娘才敢哭出来,看她们的不舍,我们难过。 二姐联系了医院,回县城接着给妈输液。妈妈坚持吃饭,我看她见水都反胃,但是,母亲努力地把半碗面汤咽下去。 因为妈妈疼痛症状的加重,大夫给开了杜冷丁片,妈妈还是忍着只服了其他的止疼药。 在难受的时候,妈妈看着我,认真而又无限悲愁地说:“闺女,妈的疙瘩又大了,怎么办呢?等着吧!”让我为人类不能彻底治愈这种疾病而悲哀。 七床是个阿姨,刚六十岁,和妈妈熟悉了之后,两个人就互相安慰着鼓励着好好养病,好享受儿女绕膝的欢乐。说到知心处,都夸自己闺女,阿姨说,我闺女心灵手巧,妈妈说,我闺女个个有文化。我们做女儿的对着望,逗她们,那有自己夸自己闺女的,你们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可我们的笑里分明含着心酸的泪。女儿再好再贴心,也赶不走缠绕她们的病魔,这是我们的无奈。 上午,七床的阿姨想吃东西,说饿,她已经快两个月不吃喝了,忽听有个病人家属说吃饭可以撤走一部分养料,就兴奋起来,二女儿洗衣的时候,一抬头,看见妈妈在抠桌上的网袋,那里面有桂圆,二女儿赶紧起来,笑着说,想吃说一声,我给您拿,见我没主意,偷嘴呢?偷也不会偷,抠个穹隆也没偷出来,这回再偷就从这个大洞偷啊。我们逗笑了。阿姨说,这个小果爽口,在咳嗉的时候也说,闺女,给妈拿个小果压压。想吃香蕉,家人还来不及买,阿姨等不及了,就想吃,我从柜子中找出香蕉赶紧给阿姨拨开,阿姨高兴的样子让人心酸,就像一个饥饿很久的人看到了食物,两个月快了啊,基本上指靠输液。一查出来就是胰腺癌晚期已经扩散,无法手术。原来130斤的体重就剩下不到90斤,瘦的皮包骨,满肚子的还是腹水,涨得象个孕妇,只有仰躺,侧卧和翻身都无法完成。一家人看着她仰躺着吃的香,高兴的泪花在红红的眼睛里闪。老伴出去又买回来一堆吃的。二女儿寻思,是不是要好了呢,怎么忽然想吃东西。我内心忽然想起12床的姐姐就是这样走的,是不是回光返照? 第二天早晨,七床的阿姨病厉害了,气喘的愈来越紧,家属都来了,阿姨昨天吐了一夜,到早晨的时候,阿姨不停地说话,但是有很多已经听不清楚了,孩子们贴近了才听得懂一半句。好像要给自己的老娘些钱,家人赶紧取钱,回来放在她手上,她费力地数了数,是她要的500元,然后交到妹妹手里,留给自己的80岁的老娘。家里的老娘还不知道女儿病成这个样子。然后对着家人说,不断地在说,嘴裂出口子,直到舌头上出现了长长的裂痕,直到她的舌头缩回去,话只在她的喉咙,最后只是嘴唇在动,已经没有任何声音。她有那么多要叮嘱的话,有那么多不放心的事,还有,当听说自己两个月花了四万,还想着病好了捡废品再把钱攒起来。女儿在做最后的努力不让妈妈痛苦,租来了化痰的机器,但是,妈妈只是出气,很少吸气,女儿们握着妈妈渐渐冰凉的手,眼泪簌簌而下。 我在来到病房时是下午两点,哥哥说,孝衣穿上了,人已经不呼吸了。刚刚接回老家。一个妈妈走了,但愿那个妈妈没有痛苦,到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癌症,没有病痛,到那个极乐的世界去吧。 2006年3月7日 听到病房门口有熟悉的声音,是阿姨的三个女儿,我起身去看时她们推门进来了,她们的手中拿着本本,是来结母亲住院费手续的,姐妹们一进门就看向她们的母亲躺过的床铺,瞬间眼睛都溢满了泪水,睹物思人,那是怎样锥心的疼?她们强笑着走到妈妈的床边,安慰妈妈要好好养病,我握着她们的手安慰,两个姐姐紧紧地纂着我的手, 叮嘱我,好好照顾妈妈.我感觉到了从手心传过来的凄楚和无助. 阿姨的走对母亲是不小的打击.虽然我们一直没有说明妈妈的病情, 在这个科里住的病人基本上都是绝症,年后重症的患者又都回来住院了,从楼道传来的哭声和自己越来越难受的感觉,妈妈也了解了自己的病情,但是,妈妈也不问我们,自己也不说,妈妈沉默的时候也是她独自承受巨大痛苦的时候,妈妈象是在思索,又象是什么也不想,茫茫然的样子. 妈妈的情况也不好了,越来越没有食欲了,妈妈看我们做得饭总是恶心。我的右眼挑得厉害,不知道给她做什么,没端好碗,热好的牛奶忽地洒了出来,姐的电话就来了,姐哭着说,妈吐血了,医生说,妈不能进食了,怕刺激造成大出血,那样等话人就得了。我的白色的奶泼出去时,我的娘在吐血,命运的魔鬼就这样紧紧相逼。 妈妈真的是吃不了东西了。我自责,我不该在妈妈面对我熬出的很烂的萝卜丝说吃不下去,而冲妈妈发火,她小心地问我,你吃么,我很狠地说,不吃,您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结不出大便又难受。妈的脸色也变了,无言地把碗放桌上,看我还在因她不吃菜而生气,就又问我,你躺在妈旁边休息一会吧。我真混,我不知道母亲真的连一片很烂的菜叶也下咽困难。她吃完了药,我给她剥一个很小的桔子,让她含着,又剥了一个让她去去苦味。她说不想嚼那味道了,我一边唠叨,连一个小桔子也含不得,一边把桔子扔了,在卫生间,泪下来。妈妈什么都不吃,怎么活命呢,我也真不是人,怎么总想发火,真的是久病床前无孝子么?唉,可是,骨子里我不是那样没良心的人呀。唉!我这是怎么了? 我们天天把妈接回家让她受寒了.当大夫告诉我们,妈妈的癌细胞已经长到了胃部,引起了胃膜脱落二吐血,发高烧是因为肺部积液感染.妈妈高烧不退,到了快40度,被高烧折磨的痛苦不堪.睡着的时候满嘴梦话,我摇她,那时我吓坏了,我怕她永远不再醒来,即使是睡梦中离开我们,我也不愿意那是恶梦. 妈妈醒来告诉我她梦见和爸爸离婚了,收拾自己的东西要离开家.连梦也是这样煎熬人,妈妈这一辈子也没幸福过,我们的父亲没有好好地呵护我们的妈妈,如果他守着妈妈,看妈妈一日日地难受和憔悴,怎么也带妈妈去医院了,或者打电话给我们。我们也自私,忙自己的事情,忽略了妈妈,对于妈妈,我们都有着太多的愧疚和痛悔。而妈妈从没有过埋怨,总说儿女是她的福,可她都是为了我们才得了这样的病。看云彩想流泪,看街景想流泪,这美好的一切,妈妈都难以看到了, 别说天气暖和的时候还回老家耕田劳作,那也永远只是梦了。她只能躺在医院看着白色的墙,连走路也不可能了,不能再从她的租房处迈着细碎的脚步走到我家,看我在做什么,或是她多炒了菜给我端过来.或是女儿回来她要给做吃食。她在操劳中,病就已经严重了,我们还在透支她的母爱。 万恶的癌细胞已经肆虐地复制,把妈妈每一个器官都在摧毁,妈妈无法坐起,每坐一分钟对她都是一种折磨.而且出现了憋气的症状。妈妈劝我们说,回老家吧,别在浪费钱了,你们攒些也不容易,妈妈的眼神无助地盯着输液瓶滴下来的液体说,输了这么多也不起作用,还厉害了。我安慰妈妈,回去了要是疼了呢,憋气了呢,医院的条件比家里的好,您难受我们心疼.妈妈说,左右也是这样了,得这病的那有不疼的?疼就疼吧。疼就忍着。妈妈的眼神里是空洞和凄楚,妈妈在安慰我们,只想着为我们减轻负担,淡化自己的痛苦。我们怎么忍心。我们商量着到不得不回去的那一天,那也是妈妈最后的日子。 半夜里,我又做了凌乱的梦.梦见山坡上开满了花枝,白白的,我用手去碰触时,却是花枝已干,根须枯萎了。有一颗榆树被锯断抬走了,留下了一块空地,我遗憾地说,我以前还靠着你乘凉,现在不能了。我被自己的声音惊醒了。我睁着眼想妈妈,大树没了,这预示的真的是这样的结局么? 妈妈醒着的时候好想喝糊糊,但是医生坚决说不能吃,看着母亲饥饿我们难受。妈妈无力地对我说。闺女,妈要不行了,连拉大便的力气也没有了。母亲瘦弱的好快,就剩皮包骨了,脂肪的营养也让万恶的癌细胞抽干了,夺走了。长时间的躺卧还起了褥疮。疼痛的加重,我们不得不开各种证明购买杜冷丁针剂。妈妈疼得厉害的时候就要找闺女。就像我们小时候看不到她就要妈妈一样。妈妈拉着我的手放在她的肋骨上,告诉我,闺女,妈妈肚里的东西长得好快呀,妈妈怕是不行了。我安慰妈妈,却在无人的地方痛苦哭。很多人都在说妈妈,.多好的人怎么得这样的病呢 ?疾病和品德是没有关系的,这样的病是对美好生命的欺骗和侮辱。 疼痛轻些的时候,她就睡会,但是总在梦呓,,我有时候希望她长时间地睡觉,怕她醒来就疼,可是又怕她睡了不会醒来.我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冥冥的上帝和老天爷,这世上没有慈悲的手,可以抚慰母亲的病痛,安抚儿女门痛苦的心灵。 姐姐告诉我,妈妈和姑姑悄悄说话,她说,她舍不下,舍不下我们几个儿女.就这几个字,包罗了妈妈所有的爱,她没有交代我们什么,她怕我们受不了,她自己独自地悲伤.还有什么比强迫着永远离开儿女更让妈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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