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毕业这五年:没有女人的日子8、9 |
正文 | 8 化成寺有一座宝塔,不如我打油诗里夸说的那样高,但在三层平台中香炉上用食的鸽子,直飞七层时也需要在空中滑翔蓄力。我趁护塔的师傅离开时爬上去过,但五层往上就都上了锁。不敢去猜想上锁原因,肆意冒犯就已经极为不敬。为了表示忏悔,我在门口的功德箱里又塞了五块钱。 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对于值得同情和可怜的乞丐,大多数人都给硬币;对于值得崇敬和畏惧的大佛,大多数人都给纸币。多大数目我不乱说,我只想到两点:一,内心生出的善良就值一元,舆论塑造的信仰配得金衫;二,一定是乞丐的数目比护佑我们的圣佛的数量要多,每天随处可见,给硬币最为合适。人分为两类,一类活在信仰中,一类活在梦想里。但这两类又都可以归为一类:都在现实生活中求生。如老李提醒我们的:“这里暗藏玄机。” “什么?”我们三人表达诧异的方式不同,有人反问,有人注意力转移,有人默不作声。通常我是反问“什么”的人,但老李开口,我已经猜到他将要说出的话有多牵强了,所以我默不作声。小宋则是那种具有敏锐观察能力的学霸,听到老李卖关子,他不急忙答话,却看得出他已经集中了注意力。 “你看那鸽子在这里觅食,我猜一定是和尚们把米粒撒在了香炉下,鸽子们经常来觅食,善男信女就会以为寺庙里有灵气,鸽子是象征和平的动物,群鸽环绕的地方让人觉得吉祥如意。” 我不欲反驳,小宋却发挥他做判断推理练习题所培养的思维,问道:“那怎么不见麻雀?” 老李不是一位优秀的博弈人,搜肠刮肚找话来回答小宋的提问。我和小汪只能一笑了之。对于这种在《意林》上看来哲理故事,糊弄糊弄七年级以下的学生还是能够体现出它的吸引力的,老李是一位怀才不遇的难产者,偏偏碰到了浙江大学毕业的学霸。 小宋作为我们之中的一名学霸,每天都在做着参加国考、省考的准备。考试的结果,笔试往往取得好成绩,之后的环节却是参加几次,就失落几次。青山常在,工作他并不着急。我和他初次见面时,我22岁,他27岁。也就是此刻,我以他当时的年龄和未娶的心情书写《没有女人的日子》时,能够真切地体会到处个对象是令他多么着急的事。 已经结婚的小汪向单位领导请示:“派来几位女同事吧?!”但这也是徒然,别说项目上没有需求,即便人手不够,又有哪位女性愿意来这小岛呢?窈窕的,搞不好下班在海边散个步就会被潮汐卷跑。丰腴的,除了胸部,外型上就很难找到优点。光棍和饿汉搁哪都是块疮。五年前难以体会宋秀才的艰难,房未买,人在漂,父母在咆哮······ 在语法中,省略号通常表示话未说完。在生活中,省略号通常表示无语或有难言之隐。我疑惑早期的微信表情里为什么没有省略号,后来一想,创业的人都激情膨胀,我们那点坏心情设计师们根本就考虑不到。不仅如此,我们以为很重要的笔记本便捷接口距离太小,在他们手上根本就不是个事。因为他们会在工作台上放一个备用的起着类似三孔接头作用的数据连接线。我们为之寻死觅活的悲伤,实际上只和我们自己有关。以前,我因为胆怯,畏惧即将插入静脉的针孔,放大了痛苦,却只换来自己的啼哭。成为家猪以后,我虽习性未改,但放大了痛苦,就会决心要坚强。 我要再一次提起“文字的表达力是有限的。”为了更好地引述我所悟出的道理,行文中却扭曲了事实。打针吊水的疼痛,于我犹如蚁过雨拍,未曾让我动容过。少年时村庄里人都患上了怪病:脖子上长出一粒粒硬如石子的肉粒,犹如顽皮的孩子藏在皮肤下爬行,手刚触及,它就滑到了别处。老者们找到了治疗的方法,全村人都排队去求医,从门外候到门里,大人小孩一个个啼哭而去,有些怕疼的女人,骂着离开:“我宁愿脖子上长满了也不这么治!”我探头看去,才发现老者用做鞋的扳指圈住患者颈上的肉粒,然后用泡满酒精的棉布引火点燃,一声炸响,肉粒无形,患者颈上却没有伤着一点儿皮。我伏在母亲腿上静静等着,能感觉到那热火靠近,燃烧表皮,渗透肉里,辣痛一阵,瞬间却又消了肉粒带来的隐痛。过后十分轻松。我喜欢做一些统计,尤其是这将证明我有多么的坚强。接受治疗的几十人,除了我和堂兄一声不吭,最坚强的要数一位只湿了眼圈的婶婶。 9 生存和繁衍的问题,在这个世界上备受重视。有的鼓励,有的限制。我们的问题虽然没有这么严重,然而领导们还是照顾到我们的人生发展和身心需求。解决方式是在项目点当地招聘几位临时工,具体任务由小汪负责实施,于是金塘论坛上就出现了一条只招年轻女性的招聘信息。我想一定有一半的岛民,以为这岛上引进了都市文明。 最初是两位勇敢的女孩子过来面试。实际上这已经是我“抵达”舟山半年以后了。在她们出场之前,我想先叙述一点我家里发生的事。 春节之前,我准备回到池州去领取我的教师资格证,已经考取一年多了,一直没有时间回学校去拿。我订好火车票的那天晚上向小汪请了假,准备第二天一早乘轮渡去宁波镇海的售票点买火车票。洗漱过程中,我冷不丁地听到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道:“别去!”我想我一定是幻想的毛病犯了,居然听见我那殉情已十多年的小姑的声音。那声音是由我心底升起的,远远不如她去世头几年里,附身六婶致她大病时由她口中说出的真切。关于附身的鬼故事听了很多,科学的价值观视为无稽之谈。我不打算跻身文坛,所以写来当做饭后谈资供大家消遣。 我们一家还住在土砖房里的时候,我和妹妹常闹着父亲用扁担绳索穿过横梁,我们可以坐在绳子上荡漾。小姑去世前,我们闹着这样,她去世后,我们依然这样。我不记得那时我有多小,但六婶犯病时,全族都知道,是我小姑的灵魂附她身上了。长辈们把我和妹妹关在家里,不准我们去看。实际上他们的担心有些多余了,在我那样的年龄,死亡不过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啊!”一声,倒地上就死了。直到我们偷偷靠近六叔家门,偷偷看里面时,才发现了这世界的奇异。 六婶被人们放在竹床上面躺着,头顶正对门口,按理说是看不见外面的。我和妹妹蹑手蹑脚走近时,听见里面传出小姑的声音:“弟弟妹妹来了。”接着听见奶奶哭骂道:“莫在这胡扯!孩子们关在家里。”接着我偷偷往里面看,妹妹屏息跟在我身后,静到我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老弟,进来。”我和妹妹被发现,只得乖乖地现身了。然而那声音,在我心里留下了太深的印痕,我想我埋头洗脸时听到的,或许只是我的记忆细胞胡乱碰到一起了。我是那样地相信生命、灵魂、科学和思考。我对“有神”和“无神”同样地敬畏。我不能依靠分析来做判断,我冲动地决定,不去领票了。 也许是和都市候鸟的心情一样,我急于回乡过春节,找了个未知的理由便急奔回家乡。这是我毕业后的第一个春节,这一次是否回家,实际上决定了我今后是否会像通过求学之路离乡发展的人们一样,千里不思家。 春节年年一样,鞭炮声声酒醉乱趟。我在年前年后反复尝试,劝说父母别再背井离乡。直到我假期结束,在返回浙江的大巴上,仍然在给父亲发短信,企图让他答应留在国家级贫困县——望江。 果然,父母不像家乡一样让人失望。他们留在老家,无论未来的生活怎样,他们不用继续去外地受苦。我之所以强调我连屌丝都算不上,实在是因为我有了太浓厚的小农思想。当科长、处长和企业主们在为他们即将毕业的下一代苦心钻营,早作安排,谋大发展的时候,我只是想到,我毕业了,父母不必再扛着大包小包挤车、租房、省钱、抢工、打架争吵和忍气吞声。我认为他们受的苦受的累已经够了,如果不够,那就让我来替代他们继续忍受下去。 令爸妈摇摆不定的,是妹妹还没有毕业,村庄里买了小车的人们牵头要修绕村公路。集体活动要出钱出力,谁也推脱不了。义务教育早就已经结束,不去交钱的都是不想要大学毕业证书的人。机缘不巧,废了我好多口舌才达成目的。还好妹妹也很配合,提前离校实习,地点也选在望江县城,父亲才在县城一家工厂找了工作。听到这个消息,我才算放心。 新一年工作开始,我提醒自己的第一件事就是:别在这地方谈恋爱,至少五年内,我存不够钱结婚。我提醒自己的第二件事情是:只有写,才会写,要将写作进行到死。我提醒自己的第三件事情是:保护好自己,一家人的生活都在等待你来改善。我只有在现实生活中才像个年轻人,但是很少敞怀欢笑,我通常以缺乏自信却充满热情的形象,在生活中躲躲藏藏。 初见成为同事的两位女孩子,我几乎没机会跟他们说话。老李是随身带话筒的,小汪有布置工作的任务,小宋一向寡言,他沉思时,脑子里所想的一定是谢耳朵关注过的事情。小周和小吴就是这样加入我们的,她们各有优点,但为了让大家很快地认识她们,我准备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吴倩莲和周秀娜。不过我也不准备过多地介绍她们的文静矜持和大度开放,因为女主角没有在她们之间产生。 贪婪是人类世界最大的沟壑。为了肩负普及文化知识的文字责任,请允许我提一提雅鲁藏布大峡谷,作家惯用的伎俩是比喻和比较,亲爱的你自己去将世界第一大峡谷与内心的贪婪比较一番吧。我只想引述我在小岛创作的一首短诗: 心中贪婪 与生俱来 贪婪行径 是贪婪的心思 溢了出来 这一心理活动导致我们今后的工作出现“没有女人,日夜不宁;有了女人,鸡犬不宁”的巨大波动。以后我们向单位领导提请最多的,不是设备、补贴和多来看我们。遇到工作问题时,我们会倒向性地做出“加人”的判断。短短两个月内,我们在小岛上有了四个办公点,人手添加了小包、小金、小刘、小李、小胡、小赵,加到至今我记不清到底还有哪些人,哪些姓。如今分析起来,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巨大的工作错误。我们在这世界上,总会不知不觉地犯下一些错误。隐患巨大,却创造了乐趣。年轻男女的共处,我确信是这世界上仅次于儿童戏水的欢乐的事情。 在由此往前数第八个自然段落的开头,我用了都市候鸟这个词。有时候文字就是这样有趣,让人不得不爱。写到这里,我准备睡了,却恰到好处地出现一处空白,有两首诗,我觉得正是我此刻想要提出的思考: 有一日我将回归家乡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带笑颜” 有一日我将回归家乡 行李或许打包 跟隔壁的哈尔滨朋友 道个别然后去退房 我决定了 回归家乡 暂住证再也用不着 但我要撕下证件照 丢在都市的年岁 就只有透过 这一张二寸照片 隐约还可以看见 怎么才发觉 微信和邮箱如此方便 从安庆到杭州 杭州城里一圈圈 随着我几度搬迁 不因住址改变 遗失过个人邮件 再叫一餐蛋炒饭 如果明天朋友们不上班 或许还有人送我去车站 就这样决定吧 早晨离开的时候 经东门走 混沌店里 不扎辫子的美女店员 会关切地问一句: 回家去? 然后 像往常去上班一样 彼此留一个微笑当做道别 出梅 沿着山脉 一队乌云正在漂移 那是盘踞江南的梅雨 在大规模地迁徙 像每年深秋的燕子 如期往南方转移 难道梅雨也是一种候鸟 和我们打工族一样 在都市和故乡之间 奔波不息 难道梅雨也是一种候鸟 和我们打工族一样 每逢春节 就是我们出梅的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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