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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古镇,飘逝了的清香
正文

奶奶说,十年学成个秀才,十年学不成个生意人。

奶奶总喜欢拿河东张记家做饮食生意的事情讲给我们听。她说,可不是说是个人儿就会做生意,说人家张记家的人那才是天生的做生意的料儿。

一条清澈见底的蓝河迤逦而过,把古镇划分为东西两半。一座古朴典雅的七孔红石桥连接着东西两寨。东桥头儿南侧便是一片开阔的河滩。缓缓的清流,游弋的鸭鹅,美丽的湿地,茂盛的牧草,成群的羊群,喧闹的集市,袅袅的炊烟,或是忙碌或是悠闲的各类游商小贩,勾勒出古镇自然而又美丽的画卷。

不知始于何年何月,蓝河东岸这片开阔的滩涂,多少年来一直就是这古镇上唯一一个繁华的集市。每逢农历双日子或绳会(牲畜交易会)整个河滩几乎都挤满了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煞是热闹。毕竟古镇集贸市场辐射周围六七个乡镇,八九十个村庄。张记早餐店便位于这市场的东南角,张记早餐便是多年来这古镇上的名吃。

奶奶说,张记的爷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慈目善眉,满面红光,经常是哼着小曲,乐呵呵的笑,一副大肚能容,与世无争的弥勒佛面相,古镇人称他为东寨活佛。也许得益于张家优异的基因遗传,张家的后生们的长相个个都是慈眉善目,活脱脱的弥勒转世。

奶奶回忆说,几十年前,张记的爷爷就在这古镇上卖包子、油条、胡辣汤的。每逢农历双日子的清晨,天还不亮,张家人就在河岸边开始张罗着生火炸油条了,伴随着袅袅炊烟升起,空气中便飘来芝麻油、菜籽油或者羊油的香味,那是一种弥漫在晨曦里,弥漫在满河滩的那种沁人肺腑清香。这清香似乎成为清晨古镇里不可或缺的一种味道。张家人不光为人和善,热情大方,而且他们家做出的饭菜味道出奇的好吃,量也足。餐桌、餐具,连抹布都洗刷得一尘不染。张记爷爷给顾客称油条的的神态总是欢快的,总在哼着小曲,也总是弥勒佛一样的对你笑。而且无论给谁称油条,秤头儿总是高高上扬的,让光临的每一个顾客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是实实在在的占了人家的便宜......

奶奶回忆说,张记家做饮食业生意是祖传的。工艺、作料、甚至是连老汤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也说不清是传了多少代了。早些年,有人说张记家的面食里掺的有大烟壳(罂粟壳),让人吃了上瘾——吃了还想吃,盼了还在盼,感觉就跟中了邪似的,可就连他家里雇佣的亲戚、帮工从来没有都见过大烟壳的影子。为此,张家人曾不止一次的在古镇上发毒誓——谁若是做这昧良心事儿,就让他断子绝孙!

奶奶回忆说,张记的曾祖父就在古镇七孔桥南边的河坡上卖油条、豆沫儿,胡辣汤。同样也是在蓝河岸边。同样在清晨,炼油锅所散发出的那种那沁人肺腑的清香,几十年来一直弥漫在奶奶的记忆。是的,奶奶就是那个年代张家生意十多年长盛不衰的见证人——每逢古镇有集、庙会,他家的摊位前就挤满了食客,熙熙攘攘的排队,不等他家的早餐卖完,同行们基本没生意。为此张家生意很招同行们的嫉妒。

奶奶说,几十年了,她忘不了张记父亲卖油条的一件事情,就是那件事让她对张记的父亲另眼看待了......

奶奶说,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一个天寒地冻的深冬的早晨。同样,炼油锅所散发出的那种那沁人肺腑的清香依然飘荡在古镇蓝河岸边的河滩里。奶奶在镇上赶完集,就在张记父亲的早餐摊儿吃饭。奶奶说那天她算领教了张家生意的兴隆,人多得坐、站的地方都没有。食客中有人盯着秤星看斤两的,有的大大咧咧付过钱,就埋头吃饭的,有的连秤星都不认识,也要装模作样地要看个明白的。这时,一个挑担子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落座,要了一斤油条,一碗胡辣汤。张记父亲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给年轻人盛了汤,再称油条。同样是弥勒佛一样的笑着,同样是哼着小曲,秤头儿同样地向上高高翘起,眨眼间油条便倒入了筐子,彬彬有礼的端给了年轻人。可是,那年轻人若有所思并不动筷,目光直盯着那馍筐,似乎感觉到分量的不足。他慢慢的站起身,端着筐子又折了回来。张记父亲依然和蔼可亲,笑脸相迎:“大侄子哟,你要的一斤,是不?这,是八两。先吃着,还欠你二两呢。呵呵,别急,马上出锅,出锅就先给你......这么冷的天,大叔是让你先吃着,喝着,暖和暖和身子......”那年轻人欲言又止了。

张记父亲依然是一边说着,一边哼着小曲,依然是弥勒佛一样的笑着。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等油条出锅,便立刻给年轻人补足了二两。奶奶说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记的父亲是看那个年轻人将要折回来的时候,说是迟,那是快,把案子上用罩子盖着的油条眨眼间倒回到了油锅的,然后......

奶奶说,有一件事是听来的,不知道是真是假,也无法考证了。说是张记媳妇在卖胡辣汤的时候,不小心竟然把一块脏兮兮的破抹布掉进了装满胡辣汤的陶瓮里。如果当即捞出来,抹布饱蘸胡辣汤的淋漓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会让人很是难堪的,同时也会让很多正在狼吞虎咽的食客们倒了胃口。再说,消息传出去,肯定会坏了张家美食的名声。可是如果倒掉,那也真够可惜的——还有大半瓮的胡辣汤呀。正在媳妇不知所措的时候,张记走了过来,麻利的拿起勺子立刻把那块抹布推入了翁底,依然弥勒佛一样的笑着,哼着小曲,在忙着盛饭,称油条......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张家就不再卖油条、豆沫儿、胡辣汤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改行专卖羊肉汤了。古镇的河岸边依然弥漫着的那种那沁人肺腑的清香,直教人条件反射似的做深呼吸。

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曾经去品尝过张记家的羊肉汤的,的确很够味的,真的是出奇的好吃。现在想起来就足以让人馋涎欲滴的。记得当时语文老师在教我们一个成语——余味无穷,并颇有调侃意味的举例说明:“下午,你去吃一碗张记家的羊肉汤,一周后你再打个嗝,还有那么好闻的羊肉味哟,这应该就是余味无穷了!”为了验证张家的羊肉汤是否余味无穷,在老师举例说明后的当天下午,我就让奶奶给了我两块钱,径直去了张记羊肉馆,就是在那天,我亲眼看到了很是热闹的一幕——

炎炎烈日下,张记的羊肉汤门店被看热闹的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我好奇的钻进人群想一探究竟。终于知道了事情是原委——一个50多岁的汗流浃背的农民汉子和张记媳妇在争吵着付钱与没付钱的事情。那汉子脖脸通红,据理力争,看得出早已争辩得口干舌燥了。那汉子说,他一进门,就先报一碗羊肉汤,同时把一张很新的5元钞票交给了张记媳妇,张记媳妇接了钱,随手把钱放进了抽屉。张记媳妇说,从他进来到现在从没有收到他一分钱,那张5元钞票是别人付的,钱早就找零给人家了。于是,两个人争执,赌咒,再争执,再赌咒......只是张记不在家,儿子也劝不住母亲,汉子硬要端走刚出锅的一碗羊肉汤,张记媳妇坚决不让,任凭那汉子如影随形的跟着她缠着评理。炉子上一锅滚烫的开水在热气腾腾地翻滚,一如张记媳妇焦燥烦闷的心。有那汉子软磨硬缠着,生意根本就无法再做下去了,彼此都陷入了僵局......

一会儿,张记骑着一辆自行车,哼着小曲回来了。当他看到门前那么多人在围观,很是吃惊的,立刻便中断了小曲。不知怎的,我突然感到了一种异常紧张的气氛,意料到一场可能无法避免的殴斗。而就在他停稳车子的一刻间却变得不温不怒了,而且很快便绽放出弥勒佛一样的笑脸。他先是仔细的听媳妇说,然后再仔细的听那汉子说,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哎呀,这钱,我收了!饭,端走吃!”

我不禁一愣,张记根本就不在家的,怎么能......片刻,人慢慢离去了。人们满脸疑惑的在议论着什么,而背后听到更多的是一声声对张记的赞扬——知道吗?这才叫聪明,这才叫风度,这才叫汉子!男子汉风度!

那天,我就坐在和那汉子相邻的餐桌前,分明听到张记乐呵呵地对媳妇说:“快做饭,咱这就耽误这个老兄的宝贵时间了,是谁说的,时间就是生命呀?浪费人家时间就是谋财害命哟!人家老弟能跟咱一样闲得看蚂蚁上树?人家忙着呢!”

一切又归于平静。张记笑着掏出一支香烟,递给那汉子说,今儿这一顿饭算我老弟请客,改天我去你家吃饭......这人呀,谁都有过三昏三迷,是吧?那汉子竟咧着嘴笑着,点头。皆大欢喜,当时,那一幕真的让我很是纳闷的。

那几年,张记在古镇硬是把饮食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财源滚滚。前年春天,张记给孩儿子在县城买了小楼,买了宝马,娶回了如花似玉的儿媳妇,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结婚才一年多时间的张家儿媳妇竟然离家出走了——这成了在古镇里的头条新闻!为财产分割的事情和张家多次对簿公堂,张家父子早已身心交瘁了。由此,古镇人也知道了很多很多,多年来张家鲜为人知的秘密,关于那秤,那大烟壳,关于那回锅油条,那关于抹布,关于男子不育症......

据说,儿子离婚后,张记整天像散了架似的躺在病床上,不知道在怨恨自己,还是在怨恨儿子,似乎总习惯仰天长叹......

同样,农历双日子的清晨,天还不亮,张家人还要打起精神,早早起床在河岸边开始张罗着生火,伴随着袅袅炊烟升起,空气中便飘来炸羊油的香味。同样,那是一种弥漫在晨曦里,弥漫在满河滩的那种沁人肺腑清香。看着一拨又一拨多么熟悉的食客,熟视无睹的从他的飘着诱人的羊肉香味的门店前走过,张记恨不得把他们全部拉进门来。他真的不知道张家这生意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做......

如今的蓝河边,袅袅炊烟依旧,只是再也闻不到弥漫在满河滩的、让人喜欢做深呼吸的那种沁人肺腑清香了......

据说,平日里,张记总是习惯于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墙壁上的两幅照片出神——那是多年前爷爷和父亲的遗照。抚今追昔,有很多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他企图从墙上那两位长者的笑容里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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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3/14 13:55:39